第69章 入村
“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终于, 有乡亲听不下去了,对着钟伯道:“钟伯,平日里你怎么样, 我们也都让着你,但是你现在别太过分了。”
这话一出,就仿佛点燃了乡亲们积蓄已久的不满一样。
“对, 我们想着你过的孤苦,经历了弟弟失踪, 又经历了女儿失踪, 你性情大变, 天天说着什么,你的女儿守护了村子,又说什么为什么去的不是我们家孩子的时候,我们也都忍下来了, 不和你计较。”
“你自己想想,这些年里,谁家没有帮过你?逢年过节聚餐的时候, 我们大家伙都有把你叫上吧?哪怕你在村里的万家宴上, 说些不吉利的话, 我们也都当没有听到, 那是因为我们都是乡里人, 都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可是现在,你非得把咱们村的脸, 给丢到外乡人面前吗?!”
“就是,无论你再怎么样,我们都把你当作乡亲近邻,可是你呢?你有想过我们吗?你就从来都只顾你自己, 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身边现在也有了一一,你也该走出来吧?再这么疯下去,我想村子里没有人能忍受得了你!”
“你有我们帮衬着,政府帮衬着,又从来都没有走出过村子,当然不知道现在生活有多难,但凡生个大点的病,去到那些大城市里,我们连看病的钱都交不起。我们想要发展村子,也是为了让这个村子,能更加富裕起来,能让大家的生活过得更好。这并非是我们个人的事,你也会因此而得利。你家一一也可以买更多漂亮的衣服穿,你现在这是闹什么?”
村子里,你一言我一语的,纷纷指责起了钟伯,埋怨起了钟伯。群情激奋,显然,钟伯这是引起了众怒。
钟伯的脸色也已经越发的难看,身体更是止不住的颤抖,特别是那双握着拐杖的手,哆嗦地仿佛快要握不住手下的拐杖一样。
“你要是再这么闹下去,我看我们才是真的会死,死因,饿死!”
不知道是谁说了这么一句话,但这话传入到钟伯的耳中,钟伯不由一震,身体更是摇摇欲坠。
沈数连忙上前,扶住了钟伯,看着钟伯那张神情恍惚的脸,也禁不住叹了口气,“钟伯,你还是回去吧。”
说罢,沈数看了眼一旁的一位青年,想要让这个青年扶钟伯回去。
这个青年也看懂了,他连忙上前,走到了钟伯的另一边,扶住了钟伯的胳膊,想要顺势将钟伯往入村的方向带,嘴里还边说着,“钟伯,我扶你回去吧。”
钟伯却是站着不动,不跟着这名村里的青年走。
钟伯那双微微有点失神的眼,望着那些乡亲们,透露出几分哀伤。
看到钟伯的这个表情,那些原本还对着钟伯充满抱怨的乡亲们,终于是冷静下来,想到自己刚刚的话可能中伤了钟伯,心里多少还是有点愧疚。
这份隐隐的愧疚,让他们错开了钟伯的眼神,不愿意与钟伯对视。
可是,他们的态度也十分明确。他们并不想要让钟伯继续待在这里搅局,
钟伯从他们的身上感受出了。
钟伯的双肩瞬间垮了下去,身上气势全无。
钟伯的声音哽咽:“我说的话都是真的,让外人进村的话,我们这个村子都会完的,所有人都会死的。”
宴弥看着钟伯,对着钟伯问道:“你说我们进村都会死?那么你得告诉我们,我们为什么会死?你把这事说清楚了,我们在仔细考虑过后,说不定会愿意离开。”
钟伯对上宴弥的双眼,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但出口却是:“不,我不能说。”
钟伯一边说着,还一边摇起头。
正如何成乐之前所说的那般,这个钟伯神神叨叨的,村里的人也都见怪不怪了。
宴弥却是侧头,望向了四面环绕的山,道:“是因为这座山吧?”
钟伯紧紧闭着口,什么都没有说。
宴弥又回头,看向了钟伯,眼底似有光芒闪动,道:“你与这座山的关系很大。”
钟伯闻言,瞳孔微微一紧,那双握着拐杖的手,也不由紧了分,望着宴弥的眼里,涌现出了几分探究之色。
宴弥又道:“你身上应该有什么东西吧?”
钟伯一听到宴弥这话,身体又是猛地一震,嘴里喃喃自语道:“你知道?你知道?”
“你知道?你都知道些什么?!”钟伯说着,声音突然拔高,身体颤抖着,杵着拐杖,一步步逼近,走到了宴弥的跟前。
不说钟伯现在年纪大了,身体有点佝偻,就说钟伯本来身高,就不比宴弥。因此,钟伯走到宴弥的面前,头只到宴弥的下巴处。钟伯只能微微仰着头,去看宴弥。
钟伯手里紧紧握着自己的拐杖,几乎用着急切的语气,问宴弥:“告诉我,你都知道什么?”
宴弥垂眸,看了眼钟伯,并未移开自己的步子,再次扭过头,望向了那座山,慢慢说道:“那山里应该是有什么东西吧?”
宴弥此话一出,钟伯就抛下了自己手里的拐杖,去抓宴弥的衣服,就仿佛激动到情难自禁一样。
沈数见到这一幕,都禁不住眼皮一跳,脚下迈开,想要上前,拉开钟伯。
就在这时,却有一只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沈数转过头,便看到了猫乘,心里正浮现出几分疑惑之时,便见猫乘对着他摇了摇头,
沈数一怔,皱了皱眉,到底还是收回了自己的脚步,望向了宴弥与钟伯,神情中多少带着些许担忧,害怕这个钟伯做出什么事来。
宴弥现在可是当红的明星,影响力很大,若是宴弥在他们村子里出了什么事,他们这个村子,只怕会陷入到舆论的漩涡中吧。
这样想着,沈数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不由得,沈数看了眼一旁没动的导演陈放,他和猫乘一样,脸上没有丝毫的担心。
沈数禁不住开始猜想,宴弥身上难道是有什么过人之处?又或者,宴弥特别擅长应对钟伯这类的人?
沈数再看宴弥那张平静的脸,在他看来便是自信的表现,是他猜测的佐证,沈数那忐忑的心稍稍放下了些,但依旧随时准备着,一旦情况不对劲,就过去拉开钟伯。
沈数作为村官,领导着他们这些村里的人。沈数没动,周围的那些村民,在面面相觑过后,也选择了不动。
所有人都望着宴弥与钟伯,静观其变。
此刻,被人抓住了胸前衣襟的宴弥,对着那神情难以自控的钟伯,露出了一个微笑。
不知道是不是钟伯情绪太过激动,对着宴弥,只是在不断重复着之前的那句话:“你知道……你知道……你知道……”
宴弥对着钟伯轻点下头,语气温和:“恩,我知道。”
钟伯又是一震,双眼先是迸射出了惊人的光芒,可随即,眼里的光芒逐渐熄灭,重新归于暗淡,甚至比之之前更为浑浊。
那原本紧紧攥着宴弥衣领的手,仿佛是失去力气般,缓慢松开,然后慢慢下落。
钟伯整个人都在这一刻,变得颓然了起来。
宴弥在钟伯松开了自己后,弯下腰,将钟伯掉落到地上的拐杖给捡起来,交到钟伯的手上。
钟伯看着宴弥递过来的拐杖,神情多少有点复杂,过了会儿,才伸出自己那双手,接过了拐杖,重新将拐杖杵到了地上。
钟伯再望向宴弥,用着无比艰涩的语气,道:“你既然知道,那为什么还不带着人离开?”
宴弥:“还不到离开的必要。”
钟伯闻言,似乎有点生气,道:“你就这么不顾大家的安危吗?“
宴弥却是笑道:“有我在。”
钟伯一愣,目光又变得复杂,没有说话。
“我可以帮你,”宴弥突然说出了这句话,“只是……”
宴弥的话音顿下,钟伯又握紧了自己手下的拐杖。
宴弥看着钟伯,嘴角的笑加深,道:“只是,你敢赌吗?”
这话一出,钟伯整个人变得僵硬,仿若凝固了一般。
——你敢赌吗?
这四个字不断在钟伯的脑海中回荡,占据了他全部的心神。
他敢赌吗?他敢赌吗?
敢赌吗……
这一瞬间,钟伯的神情变得迷茫。
宴弥就那样静静看着钟伯,嘴角牵着一抹弧度,却并无情绪流露。
猫乘看着宴弥,不禁沉默。
赌?
为什么跟他感觉很像?不过他都是问别人要不要赌,敢这个词倒是很少用,毕竟大家都是朋友嘛。
不过,宴弥这张口就是敢赌吗,猫乘已经在想,是不是他把宴弥给带歪了,带到了一有机会,就跟人打赌的地步了?
这样想着,猫乘禁不住皱起眉。
应该不至于吧?
猫乘心里有点摸不准。
正如宴弥之前担心他沉迷赌博一样,猫乘现在也挺担心宴弥赌上瘾的,动不动就给人打打赌。
就在猫乘胡思乱想的时候,钟伯已经颤抖着唇,开口道:“不……”
宴弥嘴角的弧度又上扬了几分,道:“这可能是你唯一的机会。”
钟伯余下的话又卡在了自己喉咙间,怎么也无法说出来。
唯一的机会,他要把握住吗?
钟伯声音低哑,道:“这堵住实在是太大了、”
宴弥仍旧只是道:“所以,你敢赌吗?”
钟伯沉默不语,仿佛再次陷入到了艰难的抉择中。
钟伯看着宴弥,神情莫测,问道:“你有几成的把握?”
宴弥思忖道:“马马虎虎算的话,十成吧?”
钟伯:“……”
钟伯现在已经无力吐槽宴弥这话,只是想着宴弥最后所说的十成把握。
十成,那就是百分百的把握。
这样大的把握,倒是让钟伯再次犹豫起来。
宴弥自然看出了钟伯的犹豫,视线一转,望向了站在钟伯身后的小姑娘,意有所指道:“你就算不相信我,但也应该为一一想想。”
钟伯闻言,神情又是一变,禁不住呢喃道:“一一……”
小姑娘听到钟伯在叫他,上前握住了钟伯的衣角,叫道:“爷爷。”
钟伯听到小姑娘的声音,低下头,就对上小姑娘那双干净的眼睛。
钟伯就那样看着看着,那丝丝哀痛又爬到了钟伯的脸上。
他用着几乎颤抖的手,抚摸上了小姑娘的头顶。
小姑娘没有动,看上去十分的乖巧懂事。
这一刻,钟伯似乎终于做下了什么决定一样,神情变得坚定。
钟伯的视线从村官沈数等人身上一一掠过,重重哼了声,道:“既然你们都嫌我这个老头子烦,那我也不在你们的面前碍眼了。”
钟伯这话一出,沈数等村民就是一愣。
只听钟伯继续说道:“我已经劝解过你们,是你们自己执意不听,出了什么事,甚至丢了性命,那也与我这个老头子无关。”
说罢,钟伯就牵起了小姑娘的手,高声道:“一一,我们走!回家!”
小姑娘“哦”了一声,随即便跟着钟伯走了。
刚走出几步,小姑娘还没有忍住,回头去看宴弥。
宴弥对着小姑娘微笑颔首,小姑娘也立马展颜,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那牵着小姑娘手的钟伯,轻轻扯了下小姑娘的手,小姑娘这才回过头去,不再往后看。
宴弥看着钟伯与小姑娘逐渐远去的身影,摸着自己的手环,脸上的笑容不变。
显然,钟伯这是愿意与他赌了。
赌上,这一村人的生命。
赌上,他们所有人的性命。
猫乘走到宴弥身边,仰起头,看了看那并未落下多少的日头,愿赌服输道:“行吧,这次又是我输了。”
对于猫乘服输,宴弥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而是转过头,看向了那四面环绕,却又连在一起的山峰,神情中闪过几分凝思。
猫乘见宴弥这神情,也没有再说什么。
至于当地的村民,注视着钟伯牵着小姑娘远去,确认钟伯不是虚晃一枪,这才终于放下心,一个个脸上都充满了喜悦,有种麻烦终于离他们远去的感觉。
哪怕钟伯在离开前的那句话,并不怎么好听,但都经历过这些的他们,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只要钟伯不再拦着他们的路,那就万事大吉。
他们再看向宴弥的目光,都或多或少带上了几分钦佩,宴弥竟然将连他们这些同乡人都搞不定的钟伯,给劝说走了。
宴弥这怕不是有什么特殊的沟通技巧吧?
想想宴弥刚刚与钟伯的对话,他么虽然都听不懂,但他们本来就听不懂钟伯的话啊!
隐约间,他们觉得他们找到了,与钟伯交流的方式,那就是把自己变得神经。
哪怕自己听不懂钟伯的话,也要装作能听懂,并且做出相应的回应,只要保证他们的对话在一个频道上就行了。
只是,他们从未有比这一刻,更加真切的感受到,那平日里看似神神叨叨,但还能正常交流的钟伯,脑子竟是真的出了问题。
想到这一层的村民们,无不在心里发出了叹息,之前还用言语刺激过钟伯的,心里的愧疚更甚。
沈数将目光从钟伯身上收回,转望向宴弥,道了声谢:“多谢了,要不是你,我们都还不知道要在这里僵持多久。”
宴弥同样收回了视线,对着沈数摇头一笑,道:“不用,我也是为了剧组,能尽快找到一个歇脚的地方,好让大家能够有时间休息。”
沈数闻言,立刻道:“恩,房间都已经为你们准备好了,你们跟着我来吧。”
说罢,沈数便招呼着自己的乡亲与剧组两方的人,一起往从村子里走去。
宴弥他们这些外乡人,也正式入了村。
唐欣走到宴弥的身边,上下打量着宴弥,忍不住夸赞道:“你可以啊!老实交代,是不是学过心理学?”
宴弥闻言,只是一笑,并未正面回应。
宴弥不回,唐欣却是忍不住自己猜测道:“难道是你有什么关于心理学这方面的戏要接?”
宴弥转头,看向了唐欣,脸上流露出了几分疑惑,似乎不明白唐欣怎么就联想到这上面去了。
唐欣一看宴弥这个表情,就知道这是自己猜错了。
唐欣不禁讪讪道:“我这不是听说你,每拍一部戏,就会去学习主角的能力吗?之前是中医,现在是古琴。以前我还不信,现在听你弹了这么久的琴,我也真正地信了,感觉你真是太牛了。”
说着,唐欣看着宴弥的脸上,都不禁流露出了的憧憬,道:“我以后也得再继续努力才行,我这种程度和宴老师你比起来,还远远不够。”
宴弥看着唐欣,轻点下头,鼓励道:“恩,你可以的,加油。”
唐欣双眼放光,道:“有了宴老师你的鼓励,我感觉我浑身都充满了动力。”
宴弥也只是笑了笑。
唐欣扭头,望着宴弥,问道:“你刚刚与钟伯对话的时候,有没有相信他说的那些话啊?”
宴弥闻言,点下头:“当然相信。”
唐欣忍不住瞪大了眼,“相信,那岂不是等于相信我们都会出事吗?”
宴弥对着唐欣笑:“所以,我告诉钟伯,我可以解决。”
唐欣闻言,不由向宴弥比出了个大拇指,佩服道:“牛。”
这个时候,猫乘的声音传入到唐欣的耳中,“你难道不知道吗?”
“恩?知道什么?”唐欣问。
“演员的最高境界,就是哪怕是在生活中,也可以随时入戏,将自己当作另外一个人,进入到自己设定的场景之中。”猫乘看着宴弥,露出了一个揶揄的笑容,道:“尽管那会被人定义为……精神病。”
唐欣瞬间沉默下来,装作自己什么都没有听到。
猫乘有说过,暗指宴弥是精神病的话吗?有吗?
唐欣偷看起宴弥与猫乘两人,好奇着事情后面的发展。
只是让她失望的是,宴弥并未表现出生气,只是似笑非笑地睨了眼猫乘。
对于宴弥的这个表情,猫乘也不过是轻咳了声。
一行人进入到了村子,在沈数准备的房间里安顿下来。
晚上,村子里办了百家宴,来招待剧组。
百家宴,每一家人都会出几道菜,然后摆在露天的长桌上。
往日里,他们都有在逢年过节的时候,才会办百家宴,让村子里的各家各户聚集在一起,增进邻里邻外的关系。
他们的这个村子,能有现在这样的凝聚力,除了平日里相互间的走动外,也有这百家宴的一部分功劳。
用着百家宴招待客人,自然是他们村子里,最高的礼待了。
宴弥作为当下最红的演员,自然是被安排到了最中间的位置。
就在宴弥与沈数相互推诿之时,钟伯牵着小姑娘走了过来。
众人在看到钟伯的身影,都不禁沉默了下来,害怕钟伯在这个时候还来闹事。
原本欢闹的气氛,一下子凝固了下来。
钟伯也完全不顾这因为他们的到来,而变得有些沉重的氛围,手里牵着小姑娘,径直来到了宴弥他们身前,在他们没有坐下的主位上坐下。
这一刻,气氛又变得诡异了些。
钟伯却完全不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什么问题,还拉着小姑娘,让小姑娘坐在自己的身边。
小姑娘也直接就在钟伯的身边坐下。他爷爷坐在这里,他自然也要坐在自己爷爷的旁边。
小姑娘坐下后,还挥手招呼宴弥,道:“哥哥,你快过来坐。”
说着,还伸手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
宴弥一笑,也不在意,走到了小姑娘的身边,坐下。
看到宴弥坐在自己的身边,小姑娘显然十分的高兴,两条小腿开始在椅子下晃了晃去。
宴弥这一坐,也算是打破了僵局。
其他人也顺应地坐了下去,倒也是不再讲究什么朱主次了。
小姑娘捧着自己的脸,望着那些正在入座的大人们,但很快就看腻了似的,侧头望向了宴弥,又是两眼放光的模样,没有忍住,扯了扯宴弥的衣袖,又回到了之前的话题,道:“哥哥,我真的不能成为你的新娘吗?”
宴弥正在抿着那小碗中的酒,听到小姑娘的话后,侧过头,看向了小姑娘,摇头拒绝道:“不行。”
小姑娘仍旧不死心:“真的不行吗?我可以给你生好多好多的孩子!我很能生的!”
小姑娘这话一出,饶是宴弥,都险些被呛住,闷闷地轻咳了声。
而也就在小姑娘这话出口的瞬间,坐在小姑娘旁边的钟伯,突然拍了下桌子,十分用力,放在桌上的碗筷都被钟伯的力道给震落了,碎了一地。
这样的响动,立马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看到是钟伯后,所有人都没有半点的意外,反而有种果然还是来了的感觉。
钟伯满面怒容地瞪着小姑娘,小姑娘一看自己爷爷这个表情,就知道自己爷爷这是生气了,慌忙认错道:“爷爷,我错了。”
在大人生气的时候,小孩下意识认错,这几乎是他们的本能,即便他们并不知道,他们错在了哪里。
钟伯看着低着头的小姑娘,那双满是怒火的眼底,是不为人察觉的悲哀。
钟伯那还放在桌上的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
钟伯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仿佛在竭力压抑着什么。
宴弥看着钟伯,又看向了坐立不安的小姑娘,道:“你以后长大成年了,遇到了自己真心喜欢的人,嫁给了他后,再生一个或者两个孩子,幸福美满地过这这一生就够了。”
宴弥这话传入到小姑娘的耳中,小姑娘偷偷回头,看向了宴弥,神情却是疑惑。
这种莫名不同于对未知的迷惑,更像是从小被灌输入地理念,发生了分歧而产生的困惑。
小姑娘张了张口,似乎是想要问宴弥什么,但在话将出口之际,小姑娘偷看了眼自己的爷爷,又连忙闭上了口,不再说话。
虽然不知道他的爷爷为什么会生气,但他不说话总归是没有错的。
于是,小姑娘又低下头去,不安地搓起了自己的两只小手。
钟伯这个时候已经睁开了眼,透过自己的这个孙女,望向了宴弥,道:“希望你能说到做到。”
不待宴弥搭腔,一个面相憨厚的村民,站到了钟伯面前,拍着胸脯保证道:“放心,我们一定都会说到做到。”
钟伯愣愣地望着自己面前的傻大个,不禁沉默。
宴弥看了眼不知道从哪里乱入的傻大个,眼里飞快掠过一丝笑意,端起了小酒碗,又喝了口酒。
傻大个见钟伯没有反应,还道:“我什么都知道,我一定会保护住我们村子的。”
钟伯看着自己面前的这个傻大个,脸上做出的那副信誓旦旦的表情,内心里已经是极度无语,直接拍案而起,指着自己面前这个傻大个的鼻子骂道:“你拍不是一个傻子吧!”
傻大个被钟伯骂得有点懵了。这……
难道是他们的频道没有连接上?
可是宴弥就是这样与钟伯对话的啊。
傻大个一脸迷惑,张了张口,还想要尝试与钟伯对对频道,然而,看出傻大个意图的钟伯,却是不耐地挥手,无比嫌弃道:“滚滚滚!”
傻大个看着那暴躁起来的钟伯,只得灰溜溜离开了。
去别桌前,他还忍不住看了眼宴弥,似乎是想要向宴弥请教,该如何正确地与钟伯有效沟通,但余光瞥见到对自己怒瞪着自己的钟伯,还是加快了自己离开的脚步。
钟伯这才又坐了回去,可却感觉自己的胸口堵得慌,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钟伯盯着那摆放在自己面前的酒菜毫无胃口,神情开始变幻不定。
他终究不过是一把老骨头,命也不值几个钱,最后他想要自私这么一回。
陷入到自己思绪中的钟伯,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到一个人影,心脏猛地撞击了下胸膛,钟伯脸色骤变,霍地抬头,望了过去,那里却是空无一人,刚刚映入到他余光中的,仿佛不过是幻觉罢了。
钟伯转头,望向宴弥,向着宴弥求证:“你刚刚有没有在那里看到一个人?”
说着,钟伯抬头,指向了自己刚刚瞥见那道人影之处。
宴弥放下了自己手里的酒碗,顺着钟伯的手指望了过去,微笑道:“那里没有什么人啊。”
钟伯听到宴弥这话,却是急了,倏地起身,手指用力点着那个拐角处,道:“怎么会没有人,刚刚就站在那里的!”
宴弥看了眼钟伯,又顺着钟伯的手指望去,摇头道:“可是那里确实是没有什么人。”
钟伯更是无比焦急,摸到自己放在凳子边上的拐杖,杵着拐杖站起来,直接推开了挡着路的凳子,凳子倒也没有管,急促地走向宴弥,来到了宴弥的身边后,再次抬手,指向了刚刚指着的那个地方。
钟伯满脸的急切,声音苍老而又嘶哑:“刚刚就在那里的!你没有看到吗?!”
场面再次安静了下来,所有人也都再次望向了钟伯。村民们都不由紧紧皱起了眉,他们怎么感觉,这个钟伯越来越不正常了?
宴弥对着钟伯摇了摇头。
钟伯看着宴弥摇头的动作,整个人仿佛如遭雷击般,身体晃悠了两下,嘴唇哆嗦着,“你看不到?你在骗我……”
宴弥也只是看着钟伯,没有说话。
“你是不是都在骗我?”钟伯的声音里带着最后的希冀,希望得到宴弥否定的回答。
但宴弥却依旧不说话。
钟伯看着宴弥,眼底地那丝希望似乎破灭。他没有大声指责宴弥,而是将头埋到了自己的拐杖前,失声痛哭起来。
一时间,谁都没有再说话,只能听得钟伯那痛哭的声音。
“刚刚那里是有人,恩,我看到了。”
钟伯听到这话,连忙抬起头,却是见到那个傻大个,顿时愣住。
傻大个挠着头,“刚刚不就是有一个人站在那里吗?我看到了,我看到了,钟伯你别哭了啊。”
“那个人长什么样子?”钟伯问。
傻大个一愣,“啊”了一声,开始才开始说:“白衣服,黑皮鞋……”
钟伯一听这话,哪里还不知道,这是傻大个安慰自己的话。
但钟伯却只是直愣愣地望着这个傻大个,继续听着这个傻大个胡编。
宴弥也在一旁听着,视线微微一转,从钟伯刚刚所指的那个拐角掠过,刹那间映入眼中的是一个穿着锦衣,头束高冠的男子。
最后,宴弥的视线落在了猫乘他们身上,猫乘正盯着那个拐角,脸上似乎有几分迷惑,不明白钟伯为何执意指着那里,说那里有人。
那个男子就那样站在那里,可是并无人看到他,包括猫乘等人在内。
钟伯刚刚看见了,但现在又看不见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滴雨滴,滴落到了他的头顶。
宴弥伸出手,又是一滴雨滴落下,落在了宴弥的手心。
宴弥抬眼,望向了那已经快要完全暗下的天空。
紧接着,不断又雨滴开始从天空上落下,越落越多,越落越大。
“下雨了!”
“下雨了下雨了。”
“快点,雨棚,搭雨棚!”
“一起帮个忙,搭把手。”
“这雨怎么来得这么快?天气预报上没有说今天有雨啊。”
“现在的天气预报,都是时准时不准的。别那么多话了,快点把雨棚搭好,不然的话这些饭菜都给淋湿了,还吃个铲铲。”
“我这不是正在搭这的吗?”
宴弥放平视线,望向了钟伯。
刚刚那个试图与钟伯对线,安慰钟伯的傻大个,在雨落下的那刻,便已经去帮忙了。
而在那个傻大个走后,钟伯独自转身,杵着拐杖,一步又一步地走入到了那雨幕之中。
佝偻的背影,看上去落寞而又萧条。
小姑娘亦步亦趋地跟在钟伯的身后,哪怕村子里别的小朋友都在玩,她这个时候还是选择了和钟伯回家。
大概也是感受到了,钟伯的情绪不对。
宴弥收回了视线,起身过去帮着一起搭雨棚了。
所有人都在这雨幕下,吃完了这场欢迎宴,虽然气氛依旧热闹,但这突如其来的雨,总归是破坏了些气氛。
宴弥他们打着伞,回到了住处。
在这个村里,他们的住所当然是民居。
剧组里的人看到那瓢泼大雨,都不禁开始担忧起来。
这样大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万一一直不停,他们拍不了戏,该如何是好。
可是天公下雨,他们又有什么办法,只能祈祷,希望这个雨能尽快停止。
回到自己的屋里,宴弥给朝衡打了一通电话过去。
朝衡那边接通后,宴弥便直接告诉朝衡,自己要从他那里借一样东西。
朝衡几乎是没有半点犹豫便同意了,宴弥让迷蝶去到朝衡那里取。
也就在这时,敲门的声音响起。
宴弥挂断了电话,走过去开了门。
打开门后,宴弥见到了站在门口焦胜,轻轻挑了下眉,让焦胜进到了房间里。
进门后,焦胜不由看了眼宴弥肩头上停留的迷蝶。
宴弥:“有什么事吗?”
焦胜的视线从迷蝶上收回,看着宴弥道:“这个雨不正常。”
宴弥饶有兴致地看着焦胜:“哦?”
焦胜一本正经道:“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感受到,但我身为蛟龙一族,可以很明显得感觉到,这个雨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