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桃林再遇
傍晚时分，一通体黑色良驹疾驰出南城门。
马上一着黑色劲装的青年，神色慌乱，满眼透露着焦虑之色。他右手高举长鞭不停地抽打着胯下几近飞奔的黑马，一直朝着青城山方向飞了去。
长长的幽道上，只听到马蹄的“笃笃”声。没多久，又响起了另一阵马蹄声，是从青城山方向而来……
眨眼的功夫，两马相向而遇。来人看清从身旁疾飞而过的黑色劲装的青年后，立刻勒住马缰，调转方向，追了上去，拱手道：“于二公子。”
于子耀闻声回勒马过头，奇怪道：“李护卫？这是打哪里办差来？”
李安望了望不远却有些幽黑黑的山道：“奉六爷之命，为六皇妃选一株最娇艳的桃树。”
“桃树？”于子耀打量起李安的行装，只看到马鞍后拴着一个空布袋，别的什么也没有了。
“正是。”李安笑道，“小人已挑选到最好的了，正要回去着人挪回府里种下。不耽搁于二公子办事了，小人也要回去复命，就先告辞了。”
目送李安离去的身影，于子耀的心开始莫名的“砰砰”直跳。他想起冬草那晚的所言，原来自己并没有眼花也没有看错。
云凝阁内是真的有其他火光……
当下，他再次急着驱马上山。
桃花终有落英时，人间总有离别愁。梦觉，透窗风一线，寒灯未吹熄。月华如练，轻撒屋内，人不寐，枯坐良久，怎奈夜寂凉？
于冰晨又梦见浅秋了，惊醒后虚汗涔涔，头也开始隐隐作痛了。这大半年来，她除了身体上的伤痛，还有心里久治不愈的郁结。
浅秋没了，于冰晨原本黯淡的生活更是寂寞枯燥了。
隐隐的有风吹进来，晃得烛火颤颤发抖。她下了床，索性推开窗户，让夜色一览无余。
偌大的林逸小筑静的没有一丝声音，连虫鸣鸟叫也听不见。伫立在这寂静漆黑的夜下，她禁不住连连低叹。
于子耀踏着月色上了山，蹬上上次那个土丘后，不远处露出的一角屋檐和一团烛火，在夜幕中分外显眼。
当下，他连忙飞身前往，生怕一个不注意它又消失不见了。
近了，于子耀轻轻落地，躬身来到房屋的门外，聆听半晌不见有任何动静，便悄悄地移到了窗下，借着一丝缝隙朝里张望。
屋内布置看上去简约雅致，桌上的烛火燃烧了大半，恍惚的光晕下再想要看的更多却不能够了。
于子耀踌躇了片刻，便大着胆子缓缓的推动了窗户。几声轻微的“吱吱声”后，于子耀再次环视屋内，转至东首，见眼前赫然一人倚在窗前，惊得慌忙躲开。
片刻后，屋内依旧没有任何声响，他又偷偷看了过去。
明月当空，窗前的女子长发如瀑垂至腰际，一袭淡青色长纱曳地。微风过处，发与纱徐徐荡漾，飘逸洁净，又孤清凉薄，宛若月下夕颜美而清冽。
那一刻，于子耀明显感到自己的心漏了一拍。眼前女子的背影他如此陌生却又莫名熟悉。
无形中他被某种力量牵引着，叫喧着，挣扎了半天，他最终抬手敲响了门扉。
很快，屋里有了脚步声，一声，两声，三声……直到门吱呀的那一刻，于子耀觉得整个世界如跌进了深渊一般，寂静无声。
女子未及抬眼便道：“志宏哥哥，你回来了？”
可眼前陌生的玄黑色和冷峻凌厉的气息，让她意识清醒了过来。她抬头看清来人，骤然一阵惊慌，不由自主地往后跌了去。
于子耀听到脚步声本想逃跑，可脚上竟一步也挪不动，直至门开了看清她的面容后，他浑身僵住了。
那瞬间打破黯然清淡的眸子，苍白的脸上倔强微抿着的小嘴，她不是于冰晨还能是谁？
失而复得的感觉让他亦喜亦伤，眼前顿时模糊一片。
他失声道：“冰……晨……”
于冰晨匆忙转过身，冰冷道：“出去！”
于子耀紧追一步淌下泪唤道：“冰晨，是我，二哥……”
于冰晨挥手一拂壁上长剑便落入手中，紧跟着旋身提剑直指来人，喝道：“住口，出去！”
于子耀断了眼泪愣了愣，随即脸上漾起笑容，一步一步走到剑下，满眼柔光地看着于冰晨，温言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不会有事，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活着！”
“对不起，二哥来晚了……”
他说着展开双臂，想不顾一切地将对方拥到怀里。
眼看对方不管不顾的上前来就要挨上剑尖了，于冰晨慌得往后退了一步，大喝道：“你给我站住！”
“冰晨，对不起……对不起……”于子耀挂着泪，一步一顿又上前来。
于冰晨头疼加剧，眼前开始模糊错乱，握剑的手臂也开始止不住地抖动起来。
梦中浑身浴血的浅秋，好像此刻正站在一侧冷冷地看着她，让她从心底涌起阵阵寒意，跟着寒意游走四肢百骸，直至将她吞没殆尽……
“别过来！走，给我走！”她用尽力气拼命地喊起来，“走——”
于子耀愕然。面对于冰晨的歇斯底里，他慌了。
“冰晨？”他虽一直祈祷于冰晨不会有事，但真见到了她，自己却变得不知所措。
“冰晨，对不起。一切都是因为我，是我让你白白受了这许多的委屈和伤害，要打要骂都随你……”
于冰晨侧目，眼中的痛恨之色愈演愈烈，明明浑身抖如筛糠却倔强的不肯放下长剑。
“休要啰嗦，再不走就拿命来！”说着，她上前一步挑剑直刺对方胸口。
于子耀因为有太多太多的话想要诉说，便一边躲闪一边喊着：“冰晨，你让我把话说完，说完我就走。”
“上天如此眷顾，我此生已无遗憾……”于子耀心口一阵阵抽痛，可他却莫名的享受。
于冰晨还活着，这就够了。
他侧身躲过于冰晨反首扫尾的招式，继续道：“这半年多来，我自责、愧疚、不安，我知道这些都弥补不了什么，你恨我是应该的。”
“可如今你活着，就是老天对我最大的宽恕。跟我回家吧，让我从此慢慢弥补你好不好？”
此刻的于冰晨早已头疼欲裂，对浅秋的愧疚，对于子耀的痛恨，一时间搅得她五脏六腑无不痛到痉挛。
“难道于振阳到现在都还没有告诉你们，我到底是谁吗？”她使出推山入海的招式，只希望早早结束这撕裂得疼痛。
“浅秋死了，你杀了从小到大唯一真心待我的人。若想我原谅，除非你拿命来换！”
说着于冰晨，用尽了全力飞身而起，直接朝于子耀劈了下去。
于子耀见状，本能的顿首往一旁滚开了去。饶是他反应极快动作敏捷，也还是被于冰晨的剑划碎了衣摆。
于子耀见于冰晨的气息愈发紊乱，双眸赤红欲裂，停下身担忧道：“冰晨！”
也正是这一瞬间的停顿，于冰晨的剑尖一下子没入了他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