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我刚才，好像变成另一个人了。”我说
我感觉身子轻飘飘的，像是被云托着，突然，像一群鸟路过我身边，碰到我的肩膀和背，簇拥着我往前飘。
我睁开眼，见自己不是在天上，而像是在水底，一群鱼一样的小孩嘻嘻哈哈从我身边游过，见我醒过来，他们围到我身边，手舞足蹈像是跟我表达着什么，而我竟然感觉到一阵亲近。不但身在水底不觉得窒息，而且好像能明白这些孩子都在表达什么，像是我和他们有一套独特的交流方式，像是……我曾经是他们的一员。
他们在问我，人间好不好玩，人间好不好看，我为什么又回来了，人间有什么新鲜事么？
我突然一阵心酸，人间……
人间……
我捂着脸，觉得前所未有的委屈，感觉自己在大哭，但是在水里，所以发不出任何声音我漂离了这些孩子，不想让他们看见我这个样子。他们也像是发现了什么，集体朝水面游去，又探头探脑的窥视人间去了。
我突然感觉到胸闷，松开手，任身体继续下落，可这时突然有一个光球朝我飘来，直接飘进我的身体，我感觉轻松多了。我四处看看，见一个身影躲在了石头后面，便游过去，那小小的影子迅速又游开，我追，它跑。
我想起了和女儿玩耍的时候，便更加起劲儿地追它，它也很兴奋的躲着。我渐渐看清它的样子，准确的说，它没有实体，模样像是一条半透明的鱼，鼓鼓的像是涨起身子的河豚，身上散发着淡淡的光。
我追到它后一把抱在怀里，它欢快的扑腾着，我似有若无的感觉到它尾巴打到我手臂，只是力量，而没有实际触感。
我又想起了女儿，想起她走后我夜夜梦到她，甚至清醒的时候也会有见到她的幻觉，可是每一次，我都不能真实触碰到她。
我抱着那条小鱼哭了起来，它似乎很疑惑，转过身来用嘴戳我的脸，感受有温度的泪水。
自那以后，我就生活在了水底，我并没有觉得不适应，仿佛我一开始就生活在这里。我甚至觉得生活本应该如此简单，我开始忘记岸上的东西，将自己回归成一条鱼，每天随着那群孩子四处游荡，晚上睡在那条小鱼给我找的石头洞里。只是那群孩子们都特别向往岸上，向往人间。而那条小鱼也是如此，而且它更加精力充沛，每天缠着我玩，而且非常喜欢和人间有关的东西。
日子本来应该这样混混沌沌的过下去，但有一天我又梦见了女儿，梦见了和她一起在街上游玩，她拉着我要吃街边的豌豆黄，我醒来后又哭个不停，几天后，小鱼便带着我去了一个地方，我看见了一个简易的街道，正是我和女儿常去的那条街。小鱼是用水底捡来的垃圾和法力造出来的，虽然简陋，但还是让我很感动。
反正也是闲着，我开始热衷于和小鱼还原记忆里的场景，像以前和女儿一起在河滩上堆沙堡一样，我和小鱼一点点堆出外面世界的样子。它也很喜欢这个游戏，为此动用了太多力量，堆积了太多垃圾，搞得泉水都不冒了。
照看小鱼一点也不比照看小孩子省事，它还没有是非善恶的观念，只是凭着性子做事。它不光会闯祸，还会乱捡东西吃，什么都想往嘴里放。
一次有人掉在水里溺亡了，我发现的时候，小鱼已经把那人的灵魂含进了嘴里，而且吞了下去，我教训了它一顿，它明显很害怕的样子，可是我看得出来，它开始期盼有人往下掉。
吃了人之后的它，体积开始变大，形状和颜色也发生了变化。我很担心，但一方面又忍不住找理由给它开脱。
它还只是个孩子，什么都不知道，是那些人先掉下来的。
事情终于还是失控了，想起失去女儿时撕心裂肺的痛，我拼命的想要保护住小鱼，哪怕牺牲我自己的性命，可是……吃了我之后的它，万一还戒不掉贪嘴呢？我痛苦，又纠结，最后看着小鱼给人家几句话骗走，我的眼前发黑，想到我又要失去自己的孩子，想到这一切还是源于我自己的失误，就像多年前，我没有看住女儿，让她被车撞到。
我不想再痛苦，还是让水带走一切吧，还是让水带走我吧，就像我不曾来过。
路过嘻嘻哈哈的小孩，我沉默的沉入水中，这世界很好，你们去看看也好，只是我想回去了。
胸口猛地受了一击，我睁开眼，一张嘴先是呕出一滩水来。我趴在年年胳膊上，她还在使劲揍着我的背。
“你好点没？”年年问我。
我喘着气翻身躺下，望着眼前黑洞洞的天空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我，是尤冰，在尤典古董行上班，有个姐姐，喜欢夏凉，跟前这个是我的损友年年。
“我刚才，好像变成另一个人了。”我说。
“正常，你刚才差点死了，肉身暂时给别人占了也合理，还好我把你救回来了。”年年一屁股坐在我旁边的地上说。
我开始觉出冷，打着哆嗦，这才发现我是躺在河边的草地上，这里应该还是水乐嘉年华。
“现在几点了？”我挣扎着坐起来问。
年年按了下自己的手机，没亮，她掏了掏我的口袋，掏出手机按亮，“快九点了，哎你这手机不错啊。”
我庆幸跳水里前还记得把手机装起来，毕竟这么贵，只是我原来那个还是报废了，现在还在河底呢。
“快起来，我们回去。”
年年扯我起来，我俩哆哆嗦嗦往回走，我冷不防打了个喷嚏，忍不住道：“每次跟你出来就没好事，手机又报废一个，又弄一身湿！”
“可咱有收获啊，这片儿今后就算安宁了。”年年说着抱紧怀里的小陶罐儿。
我要拿来看，她还躲了一下，我火了，“什么意思啊你，我跟你出来卖命，得了东西连看都不能看，这到底什么呀？”
“就是那个装签的罐子，”年年说，“不是不让你看，是怕那个东西跑了，刚装上呢得小心点儿。”
“那个罐子你不是没买吗？”我说。
“哦，我自从认了主人后，就直接坐车去找到那个卖家，让她把罐子和说明书都给我了。”年年说。
我想问她是不是有事瞒我，但一阵冷风吹来，我又连着打了两个喷嚏，忙抱着胳膊快步走，先不跟这家伙计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