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那眼神仿佛是嘱托我：记得啊，一定要扔掉

    “现在也是？”我笑着问堂弟，“长大了胆子也没大点啊，记得小时候每次你来老院子都会很害怕，黏着人不放，二伯还以为你在那边受欺负了。”

    堂弟的眉尖微微蹙起，“也……不是，老房子里比较黑，我耳朵听不见眼睛就会很灵敏，影子动来动去都会害怕。”

    哦，这倒也是，老院的房子都是旧报纸糊的天花板，黑乎乎的吸光，奶奶为了省电家里都是低瓦数的电灯泡，无论白天晚上房间里都黑乎乎，但是我习惯了，黑灯瞎火也能准确地找到东西。

    “而且……”堂弟突然又说，“那里有很多老东西，到处堆着旧书，姐你们当初住在那里时不觉得害怕吗？”

    害怕？那倒确实没有啊，小时候爸妈总把我丢给我姐照看，离开老院子之前我和我姐形影不离，互相都觉得对方聒噪，根本觉不出怕。

    “没有，可能习惯了吧。”我抓了抓头发。

    但……在别人眼里也许有些恐怖吧，老房子里黑乎乎的，爷爷的收藏在他去世后就被拿出来扔的到处都是，我记得我姐的朋友来找她时，都是停在院子门口叫她出来，最多在房门口叫她，绝不会进到屋子里，说是害怕。我一直觉得他们是怕黑。

    六岁时我们家在村里盖了新房子，就搬出去了，我和我姐的小伙伴也开始来我们家里玩，后来为了弟弟上学方便，父亲又想在市里买房子，就跑去劝说二伯接手自家的旧房子，还借了二伯一大笔钱。其实村里盖房子花不了多少钱，尤其我家房子用的木头都是自家种的，二伯买下房子那些钱，完全可以新盖一座。但二伯没计较这些，现在还是住在我家原来的旧房子里。

    等等，我突然想到什么，结结巴巴地问：“那你……是不是也住不惯我们家的旧房子啊。”

    堂弟一愣，随即脸红了，“不是，那座房子挺亮堂的，比原来果园旁边的小棚屋好多了，我爸说当初盖的时候用的都是好木头呢，住着一直很结实。”

    那是，奶奶疼爱父亲，家里的树都砍了用来盖那座小二楼，换做是二伯要盖房子，奶奶就不一定这么大方了。

    可能为了解释清楚，堂弟好像鼓了很大勇气才说：“我说的老房子，是指很老很老那种，而且家里还有很多年头很长的东西，我一直觉得那样的房子和东西，本身就和普通的住房和东西不一样了，小时候我也不懂，本身就分不大清活物和物的区别，就常常觉得那些东西是一些静止的活物，奇形怪状的杵在那里看我，但在其他地方面对其他东西，哪怕是人形的玩具，我都不会有这种感觉。”

    我突然想起了年年，年年就说过，有些东西光是看着，就感觉不一样，有些地方，她只要走进去，就觉得不对劲。

    出租车司机听到了我们的对话，兴致勃勃的插嘴说：“哎呦这事可不稀奇，我跟你们说，有些地方年头太长就是透着邪性，你们没听说过故宫闹鬼的事么？就是有人看见故宫里有队宫女的残影，不是真人那么真实，就是残影，还有在我们老家有个地方……”

    司机侃起来没完没了，堂弟闭了嘴没再说话，到了车站我们下车，我看还有半个小时火车才开，就让堂弟先等着，我去给他买些吃的。

    提着堆水果饮料还有火车站内卖的酱鸡板鸭之类回来，见堂弟正站在检票口，我把东西塞给他，顺手把自己的充电宝也给他，让他记得明天到家给我发微信。

    堂弟接过东西没有立刻走，突然靠近我说：“姐，你要是留着老房子里的一些东西，记得回去扔了吧，反正我爸说那里面也没有真古董。”

    “啊？”我愣了一下。

    堂弟深吸了口气，靠近我耳边轻声说：“我跟奶奶睡的时候，听见过床里有说话的声音。”

    “可你那会儿不是听不见吗？”我愣愣地说。

    堂弟严肃地点了下头，“对，但那时我还记得人说话的声音。耳朵聋了后，床里的声音我反而听得很清楚，相反，奶奶听不到。”

    检票员开始望向我们这边，堂弟整了整肩膀上的包，走时又回头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仿佛是嘱托我：记得啊，一定要扔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