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决裂
“……师兄”宁徵心中纵使有千言万语,话到嘴边,却也只有一句师兄能唤出口。
他才向前迈出一步,就有一人搭上了他的肩头,回头时,赫然发现,竟是洛凡忍着身上的伤,直直的看着他。
那一眼,包含了太多,微微暗红的眸子里满是复杂的情绪。
而秦钰见状,却是缓缓后退着,眼前的此情此景,让秦钰如何能再直视宁徵。
从此以后,终究是成了陌路。
“你回他身边吧,从此以后,临墟再没有你这个弟子,你也不再是我秦钰的师弟,下次再见,以命相博。”说罢,利刃出鞘,割袍断义,被割裂的白色衣角随着冷风送到了宁徵的身前。
“不…师兄,不要1宁徵想要挽留,但是却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秦钰失望痛心的目光,就如同在他的心头生生剜去血肉。
“你,没有…退路了。”洛凡嘴边勾起了一抹苍白的笑,说罢,眸子渐渐阖上,身体很快被尤止再次接祝
“臭小子,阿忧伤势过重,你若不想成为众矢之的,还是莫要再做出此等出格的举动。”尤止意有所指的看了眼临墟众人,脸上神情淡漠,早已不复往昔的风轻云淡。
徐图话不多说,伸手从尤止手中接过洛凡,将人背到身后,留下一句:“剩下的事,便交由你,莫让君上失望。”
尤止甩了甩衣袖,不敢耽搁,忙追了上去。
桑有:“尤止小侄,君上伤重,用药方面就交给老夫,你替君上上药就好。”
桑有本来还漫不经心的摇着折扇,见此情景,唏嘘一声,也跟了上去。
而暴躁的扶翼本来想破口大骂的,在扶苍的拦阻下,竟反常的忍住了。
“君上伤重,我等且去保护君上安危,既然君上让这小子处理,那就交给他。
想在南域立足,他现在,只怕是不行。”扶苍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的说道。
扶翼握紧的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最后只能呸一口,气愤道:“但愿这小子不会令人失望。”
被寄予厚望的宁徵,此时耳朵翁鸣着,身体轻颤,眼前是一片模糊,他眼睁睁看着秦钰将慈誉的尸身背上肩头,随即头也不回的离开。
那些昔日的同门,明明很想手刃他这个叛徒,却不得不跟着秦钰一起离开。
宁徵知道,他若就这么放过他们,是无法给南域众人一个交代的。
可他宁愿被人唾弃,也不愿再伤害临墟的人。
他已经做了弑师叛门的不情不义之徒,又怎能再背上同门的性命,来达到在南域的立足之本。
“哈哈哈,千岁忧,你害得我好苦。”宁徵仰起头看着魔界上方不见曙光的阴云,讥讽般的嘲笑被黄沙卷过,吹散在风中,不留一点声息。
有一股恨被深埋在心底,等待着破土而出的那一日。
宁徵暗暗握紧拳,深吸一口气,双膝陡然跪地,对着临墟众人离去的方向,重重的行了三拜,同时在心中发誓:
谨记今日之耻痛,有朝一日,必报此仇。
秦钰带着慈誉的尸身回去时,天上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这场雨来得莫名,毫无预兆。
慈誉胸口的箭是贪狼魔气所化的利箭,没有痕迹,只有触目惊心的红,在他胸口开出一朵血花来。
上青峰山脚下,有一人正撑着伞,站在雨中等着他们归来。
秦钰脚一顿,眼前被雨水模糊了视线,那身长裙却异常熟悉。
“……小师妹”秦钰木然开口喊着司妍,脚步却在下一瞬间沉重得再也迈不出一步。
他要如何面对司妍?
慈誉找上他时,是他亲口说出,若师叔能将宁徵师弟带回来,那他便应了小师妹的愿,同意娶她为妻。
后来,师叔不愿,他便独自一人去了南域,想要再见宁徵一面。
却害得慈誉为了他亲来南域,最后身首异处
曾经的话言犹在耳,却句句讽刺。
他一心想要救回的人,却是亲手害死师叔的罪魁祸首。
“师兄,你回来了?爹爹呢,可有同你一起回来?”司妍撑高伞,欣喜的抬起头,入目的,是立在众师兄弟间的秦臻,以及他背上,早已气绝的慈誉。
“…爹爹他…这是怎么了?受伤了吗?严重吗?要不要紧?”司妍眼中的欣喜慢慢退却,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茫然。
跟在秦钰身后的一个小师弟,再也忍不住哭出声来,哽咽的说着:“师尊他…已经没了。”
话音一落,手中的纸伞应声而落,在地上溅出一片水渍,雨水霎时打湿了襦裙,不少泥泞也同时飞溅到了裙摆之上。
司妍摇着头,不敢置信的向着秦钰跑来,瞳孔几近涣散,她讷讷道:“不会的,他去南域前还是好好的,说要将大师兄平安无事的给我带回来,大师兄,我爹爹不会死的,对不对?”
她语气里已经逐渐带上了颤音,直到跑到近前,抬手在慈誉鼻尖,再也感受不到生息的起伏后。
司妍终于忍受不住,痛哭出声:“爹爹,你醒来啊,你睁开眼看看妍儿,你说过的,要送女儿出嫁的,你怎么能食言。”
泪水顺着雨水被冲刷殆尽,但哭声里的绝望,却让秦钰再也不敢继续逃避下去。
他轻轻抚上司妍颤抖的肩头,略微暗哑的嗓音沉声道:“小师妹,师叔他是不愿看到你这么伤心的,你要振作起来。”
“是谁杀了我爹爹?”司妍闻言,抬起头来,通红的眸子里满是恨意。
秦钰沉吟片刻,终是别过了头去,回她:“是千岁忧。”
“千岁忧1司妍咬牙,嘴里喃喃着念出这个名字。
“我定要将他挫骨扬灰,以奠祭爹爹的在天之灵”
这个一直被父亲呵护宠溺的女孩儿,在这番打击下,却是一瞬间长大了。
秦钰心里既是欣慰又是苦涩。
将慈誉的尸身交给上青峰的人后,秦钰不敢停留,一路去了天峦峰。
他驻足在峰下,看着漫天的细雨,眼睛很是酸涩。
姚清上仙是宁徵的师尊,若他出面,一定能去得南域成功将人带回,可如今,秦钰却是不那么想。
他从容不迫的下跪,双手交叠高举过头,后重重行了一礼,双手交叠掌心朝下置于身前,随即,头深深的埋于手背之上。
“弟子有事求见,恳请仙尊,可否现身一见1秦钰提起灵力,声音回荡在整个峰间,只希望峰上的人能有所回应。
也不知过了多久,雨势渐歇,山间云雾散去,那俯首而跪之人,身形依旧不动如山。
良久,峰上之人传来一声叹息,飘渺到几乎空灵的声音传来:“你之所求,本尊都已知晓,且回罢。”
秦钰闻言,终是抬起了头,可他没有来得及开口,就已经被送出了天峦峰,再想去时,却被结界所拦。
备受打击的秦钰没了办法,只好回了自己的居所,准备修整一番,就去找掌门师尊萧舒逸。
洛凡这一箭伤了肺腑,好在慈誉的修为并不足以能伤到他的心脉,不然,洛凡此次必定深受重创,根基尽毁。
可这也让他休养了足足一月有余,堪堪痊愈了大半,也才恢复五成功力。
谁知洛凡才刚养好身体,就召集来所有南域众臣,宣布:“七日后,举行拜师大典,本君要正式收宁长晟为亲传弟子。”
徐图对此是万般不情愿,所以他也是率先站出来反对的人。
徐图:“君上,万万不可,您才刚养好身子,若在拜师大典上出现意外,如何对得起众多信服您的子民。”
众所周知,魔界的拜师大典,非常隆重,一魔一生只能收一个亲传弟子,要引命血结师徒印,终生不得背弃,否则将受天雷轰顶之罚。
洛凡这是在拿自己的生命当儿戏埃
那个宁徵,何德何能,能让洛凡做到如此地步。
就非得如此护着他吗?
“本君心意已决,不容置疑。”洛凡一甩袖,脸上亦是决绝。
徐图见状,也只好作罢,他垂下头,终是后退一步:“属下遵从君上旨意。”
“诸位,还有谁有异议吗?”洛凡继而看向其他人。
这些人或多或少,都是巴不得他快点自食其果的野心家,哪里会有什么异议。
倒是扶苍想了想,站了出来,沉声道:“魔君,老夫虽没异议,但,此事可否推迟些许时日,等确认宁徵不会给南域带来麻烦,对我南域不再有异心之后,再行拜师大典也不迟。”
洛凡却是摆摆手,沉吟道:“此事宜早不宜迟,拜师大典过后,本君亲自教导他,绝不令他生出异心。”
扶苍叹息一声:“请魔君三思而行埃”
大长老这一叹息,另外三大长老也只得跟着齐声道:“请魔君三思埃”
其余众臣见此,摇摇头,一同请求洛凡三思。
洛凡头疼的揉揉眉心,想了想,软了态度,道:“罢了,本君再给他一次机会,若他完不成本君交给他的任务,再推迟拜师大典也不迟。”
扶苍:“魔君要交代给他何事?”
洛凡负手:“贪狼有灼魂之力,临墟之人定会为他聚魂养魄,然后送他入轮回,此间,必会用到聚魂草。
聚魂草生长于太娥南境之地的釜舟,不日前,三清门掌教不幸身亡在南域与太娥南境交界处。
此番,本君会亲自带着宁徵前往太娥釜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