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调查
京都，四合院。
藤架下面，一位身着中山装，头发花白的老人正在安静喝茶，腰背脊梁挺得笔直，而其身前那台笔记本的屏幕上，则正播放着叶知秋的直播录像。
屏幕画面忽然出现了一次十分明显的卡顿，而后画面一转，就变成了另一个拍摄角度。
老人喝茶的动作微微一顿，转头看向身边那位身穿交襟式无袖汗衫，肤色黝黑又满脸虬须的汉子，轻声问道：
“这是”
汉子两脚叠放搭在桌角处，身形后仰，压得椅子只有两脚着地，手里一杯清香沁脾的绿茶，被他脖颈一仰，就直接牛饮而尽。
随后哈出一口热气，闷声闷气地翻白眼道：
“你问我，我问谁去？！”
“这小子是真有古怪，我听网上有人说过，那段技术人员怎么也找不到的直播画面，就是这小子做法超度那只华南虎亡灵的片段，而且一个说得比一个离奇古怪，又有奇光又有怪声什么的。”
“但具体是真是假，鬼才知道。”
闻言之后，老人点了点头，不再纠结这段消失不见的直播画面，伸手在触摸板上操纵起来，将直播画面调整到四倍速播放。
笔记本里传出的声音像是变了个人，语速极快，但也勉强可以听出个大概。
老人又给汉子倒了杯茶，仍是被他不嫌烫嘴地一口饮尽。
见状如此，老人顿时面露无奈之色，摇头笑道：
“给你喝这两叶一芽的上好龙井，真是暴殄天物。”
汉子也不恼火，咧嘴嘿嘿一笑。
“那就换呗，白水也行，谁让我就是个没啥文化的粗俗武夫呢。”
“但说真的，这两啥一啥的什么龙井，我还真有些喝不太惯，一杯茶水就那么一点儿，俺人家那边的方言来讲就是抠抠搜搜的，香是挺香，但也不够我润喉咙的呀！”
“你也别憋着，直说我是野猪吃不了细糠就得了，万一再为这事儿憋坏了身子，那我罪过可就大了！”
说完，汉子又双手枕在脑后哈哈一笑，后仰的身体一阵颤动。
木椅顿时发出一阵吱嘎吱嘎的声响。
老人摇了摇头，一边喝茶，一边将目光继续看向笔记本屏幕，稍作沉吟之后，缓缓说道：
“这个年轻人，让我想到了年轻时候一位老兵跟我讲过的故事。”
“说是当年那场战争正激烈的时候，南边战线上，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忽然出现了一位相当年轻的道士，看着像是二三十岁的模样，但他具体姓甚名谁，从何而来，就连那位老兵也不知道，只知道那个年轻道士刚一出现，就单凭一人一剑直接杀了出去，前后只过了短短半个小时，就已经救下了当时惨遭埋伏的老兵和他的战友。”
“有关这位年轻道士的事迹还有很多，其中最让人感觉天方夜谭的，还是那位年轻道士曾经以一敌千，不仅手中宝剑不曾卷刃，后来更是生擒了敌方大佐，这才避免了当时我军某支队伍全灭的后果。”
“再后来，战争结束，很多幸存下来的人都已经老了，可那年轻道士的模样却与当初相比没有半点儿变化，并且之后什么也没要，独自离去，就此销声匿迹。”
说到这里，老人目光盯着屏幕里的叶知秋，神色忽然变得有些古怪。
“你说，他会不会是”
汉子扯了扯嘴角，没好气道：
“你这身份，还信这个？”
“如果当年那个年轻道士是真的，那这小子最多也就是他留下的徒弟，或者徒孙，都过了一百多年了，要说没死我还能信，但一百多年还不老的”
汉子翻了个白眼。
“你还不如直接说他已经成仙了！”
老人哑然失笑，随后稍作沉吟，伸手敲下了空格键将画面暂停，缓缓说道：
“且不论这位年轻道长与当年那位道长有何渊源，仅凭他在这场直播当中表达的观点，就已经足够证明此人并非寻常之辈。”
“世上种种神秘事件，从来没有停止过发生，科学虽然无法解释这其中的种种原由，但这也确实不能证明它们就是不科学的，反而是现在的科学层次还不够高。”
“我夏国人杰地灵，如果只会一味地隐瞒下去，反而是画地为牢，固步自封了”
老人靠在椅背上，眉关紧蹙，面露沉思之色。
“或许，这真是一种契机也说不定呢？”
汉子挑起眉头，而后咧嘴笑道：
“那就支持一下这小子？”
老人笑道：
“他都已经承认自己懂得修行之法了，虽然不能普及，门槛苛刻，但也已被世人所知。”
“哪怕不能支持，也不好打压”
说着，老人忽然坐直了身形，目光看向身旁汉子，语气迟疑道：
“你说，这位年轻道长之所以会将这番话当众说出，又提出了这种观念，是不是已经提前料到什么了？”
汉子闻言一愣，随即皱眉沉吟道：
“嘶好像还真有可能，道士不都会算吗？！”
老人皱眉，沉默不言，而后伸手点了一下笔记本的空格键，继续观看叶知秋的直播回放。
两天的直播全部加起来，其实也就差不多一天左右，再经适当剪辑之后，四倍速播放，只要一两个小时就能全部看完。
待到全部结束之后，老人神色沉重，又将进度条拖回叶知秋第二天直播中的某个时间段，恢复正常速度重新播放。
笔记本里传出叶知秋的声音。
“如果有时间的话，尽量多读书，多思考，再多去关注一些身边的事情，不要被人牵着鼻子走，然后你们就会发现，无论是教育也好，还是医药、娱乐、衣食住行，以及其他方方面面，我们都在逐渐丢失原本属于我们自己的东西”
话音一落，老人就伸手点了一下空格键。
汉子同样神色沉重，许久方才开口说道：
“这小子说的还是少了，西方文化入侵可不只是这些东西，别的方面我不敢说，但传武这块儿，确实已经没落了，反倒是被外人学去了不少。”
老人眉头愈紧，长长叹了一口气。
“这些问题我是知道的，但这病根究竟在哪儿，我却始终找不到。”
“欲灭其国，必先去其史；欲灭其族，必先灭其文，去其俗”
“如果只是单纯地支持传统复兴，可以救得了一时，却救不了一世，不过是个治标不治本的法子罢了，还是要从病根着手，才有希望。”
老人眼帘低垂，手指缓缓摩挲着手中的茶杯，轻声念道：
“我们一定能够使用最圆满和巧妙的方式，控制他们的发展——这就是说，使用那从知识上与精神上支配他们的方式。”
“商业追随精神上的支配，比追随军旗更为可靠。”
汉子张了张嘴，但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他知道这两段话的具体来源，也知道这背后究竟意味着什么。
敌国亡我之心不死。
偏偏这个计划非常成功。
汉子挠了挠头，有些烦躁，将搭在桌面上的双脚来回交替，最终还是忍不住放了下来，自己伸手拿来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牛嚼牡丹一样一饮而尽。
然后又倒一杯，又一饮而尽。
砰！
茶杯被他手掌握住，一拳砸在桌面上，震得那台笔记本电脑都跟着跳了一下。
汉子扭头说道：
“不管了，我去一趟青云山脉，你自己爱干啥干啥吧！”
说完，汉子起身就走。
老人神情惊愕，望着汉子摔门而去，良久方才回过神来，忍不住摇头苦笑。
“好歹也是国家神武局的副局长，而且年纪也不小了，怎么做事还跟以前一样，这么冲动。”
话音刚落，就听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轻笑声。
“因为他在神武局里就是专门负责解决国内各项神秘事件，当然，也可能跟他那个不太着调的名字有关系。”
老人闻言一笑，从桌子下面那一层重新拿了一只新的茶杯搁在桌面上，一边洗杯倒茶推到对面，一边笑道：
“杜茂实杜冒失，这话也是有道理的。”
“坐吧，你这整天忙到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武局局长，怎么有空来我这儿了？”
人还没见到，一份文件已经落在老人面前。
随后才见一位身材颀长，穿着一件灰色唐装的鹤发老人缓步走去对面坐下。
“还不是为了那个忽然冒出来的年轻道士，资料已经全在这里了，身份系统里面登记的名字叫做叶二娃，青云山脉老柳村人氏，父亲叶阳，母亲庄晓兰，还有个已经结婚的哥哥名叫叶知文，曾用名叫叶大娃，妻子周云，家里曾在大溪村，二十年前曾因邻里不合见了血，这才举家迁入十公里外的老柳村。”
“邻里不合的原因现在还在调查当中，但大溪村的部分村民有些问题，涉及买卖儿童，我怀疑不合的原因与这有关，剩下的你自己找人去办吧，这不在我神武局的职责范围之内。”
“至于三清观和玄真道人，能够查到的资料不多，已经全在里面了。”
老人就只随意嗯了一声，已经打开文件开始仔细翻看里面的资料。
叶知秋的资料清清楚楚，并且还通过dna对比往前查到了祖宗十八代，都是普通百姓，没有任何问题，但在曾祖这边却牵扯出了玄真道人以及老柳村的历史真相。
老人双眼逐渐睁大，拿着资料的手掌也忍不住颤抖起来，满脸激动之色。
鹤发老人忽然说道：
“还有一件事，某音那边正在打听他的联系方式，目的应该是想请他过去继续直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