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第 115 章
115
海拉诺真没有坐地起价的意思, 他是个信守承诺的君主，但这三位自己就打起来了，一开始还只是口头上的打, 跟竞拍似的, 你争我抢不断加价。
后来直接动手了，青之国的不擅长陆地作战, 别压在最上面，绿之国的使者膀大腰圆, 黄之国的使者虽然瘦一点但一身肌肉疙瘩也不是虚的，两个人都出了真火, 打得碰碰来劲。
海拉诺一开始还看得挺有趣的，后来腻歪了，直接走下去，把两人全揍趴下了。
“我已经答应了绿之国, 很抱歉, 我只能对两位说遗憾了。”
鼻青脸肿的绿之国使者感动得都快哭了, 青之国和黄之国的使者是真的哭了, 没有援兵，就近乎等于亡国了，他们只能最后再去黑之国试一试了——即使已经从红之国得到了黑之国的情况, 知道他们没有余力，但总归要试试。
而季寒素出发得也很快, 毕竟军队这段时间就没放松过。
“活着回来。”送别的时候，海拉诺给了季寒素一个大大的拥抱。
“尽力。”季寒素拍打着他的后背。
季寒素带走了两个军团，绿之国的使者一路不断的希望季寒素加快速度, 但季寒素就是保持着部队的匀速前进。他的士兵们已经很紧绷了, 心理问题总会引申到身体出现问题, 在白法师已经成了废物的情况下，出征在外，他必须尽量调整好士兵的状况。
“季西亚将军！我们两国可是有约定的！”绿之国的使者快疯了。
“我知道约定，我更知道报酬是绿之国的法师，你们亡国了，我们什么都拿不到。红之国需要你们种出来的粮食，但你们也需要能打仗的军人。如果我们只顾闷头赶路，到达的时候，我们将无力作战。”
季寒素不是故意拖延时间，是确实不可能全速赶路，战士们无论精神还是身体都已经非常疲惫。
绿之国的使者也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可亡国的紧迫感催促着他，所以没过两天他就又来了，季寒素这次劝他离开的理由连一个字都没改，结果说得绿之国的使者当场哭了出来。
这个壮年的大汉，呜嘤嘤哭得跟个三百斤的孩子似的，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季寒素头疼，这就快吃饭了，这么一尊大佛坐在这，怎么让人吃得下去。
“莫芬铎使者，我知道你可能以为我是在敷衍你，但正是因为我不愿敷衍你，才会两次都对你说同样的话。因为无论两天前，还是现在，我们面临的问题都没有变。”
“我、我知道，嗝~季西亚将军、呜呜呜，我知道。但是、但是至少请让你的军队有一些紧迫感，嗝~你每天带着他们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是什么意思？”
“乱七八糟的东西……你指的是那些竞赛？”
“对！”莫芬铎巴掌拍……营帐里没桌子，他拍在了自己的大腿上，然后站了起来，糊满可疑液体的手，指着季寒素，“你一边说着他们的精力有限！一边每天都让他们嘻嘻哈哈的追着个球玩浪费时间！他们是一群大男人！不是孩子！”
“莫芬铎使者，我会那么做的原因很简单，因为我的士兵需要休息。”
“他们是士兵！不是孩子！你让他们休息我可以理解！他们可以睡觉可以趴着！但你让他们玩闹，甚至带着他们玩闹！你就是……”
“砰！”季寒素一拳头怼在了莫芬铎的脸上，把这个比他大了两圈的壮汉打得当场倒在了地上，几分钟后，莫芬铎捂着鼻子，晃晃悠悠的坐了起来。
“该解释的我都已经解释完了，现在，我只问一句话——我是这只军队的指挥官！你有意见吗？”莫芬铎的焦急不能算错，他只想这只军队能有多快就有多快的去救援绿之国的首都耶罗巫奇，他的国家他的君主他的亲友都在受苦受难。
这时候看救援的人整天嘻嘻哈哈，脚步拖延，他不理解，也不愿意去理解。
只能说是各自立场不同，如果莫芬铎老老实实来软的，季寒素还有点耐心继续和他掰扯。现在他这样歇斯底里，甚至语带威胁，那也别怪季寒素直接用拳头让他冷静一下了。
莫芬铎捂着鼻子狼狈离开了，临走时眼睛里的怨恨几乎可以凝结成实质。
竺昭昭从外边端着个盆进来，盆里放满了冒着热气的烤肉。
“昨天干掉的那个长得像牛的凶兽，肉竟然是羊肉味的，可惜这里没孜然。”
凶兽是一种统称，比较接近于地球时代华夏传说中的各种的怪物。它们有着普通动物所没有的超凡能力，大多暴躁弑杀，不象正常动物那样，吃饱了威胁就大幅度降低。
“好香啊。撒上一点盐和科贝尔开发出来的辣根粉，虽然少孜然确实是美中不足，但还是美。这可能就是最上等的食材，只需要最简单的烹饪方法吧。”季寒素板着脸，来了一句播音腔。
“还有腰子。好让你精力旺盛。”
“我精力足不足，你还不知道吗？”两个人你来我往的逗趣着，其实没什么趣，很明显的有些干巴巴，但他们都是在让对方提振精神。
“我刚才和绿之国师团的一些人聊了聊。”
“嗯？”
“绿之国有药。”
“啊？”
“我的将军，你得知道，动物是吃药的，它们可没有白法师。如果白之国彻底沦陷，我们治疗疫病的希望，大概就在绿之国了。人因为太过依靠白法师而没有免疫力，但动物有。虽然大多数情况下动物都是强撑着，但有很多动物知道如何用植物处理伤口、治疗腹泻、发热等等。我和绿之国使团里的一些人聊过，他们告诉我，绿法师可以与动物交流，有些法师觉得动物们的这种行为很有意思，虽然他们不需要这些药草，但这些药草在可以治病的同时，也是可以食用的，所以历代的绿法师都有记录。”
季寒素张大了嘴巴，半天才猛然爆出惊呼：“小猪蹄！妙啊！！！！”
绿法师的研究都到这个地步了，那么如果引导他们进一步与动物沟通，天花和牛痘这样的事情也更容易被发现。
这些药草没有白法师的能力强大，但现在这确实人类生存的希望。
然后，季寒素就让嘴里的腰子呛得够呛：“咳！咳咳！”
竺昭昭过来帮他顺气，刚伸手就让季寒素掐住了腰，直接把他给举起来了：“小猪蹄！你是我的大宝贝！”
一扔！二扔！三扔！两个人的笑声就冲破了帐篷。季寒素在红之国的军人心目中有绝对的统治力，单纯从战争角度看，他的威望甚至比红王还要大。他在帐篷里“作乐”，只有绿之国的使者团们感觉到不忿，红之国的军人反而更放松了。
——他们的指挥官是如此放松，说明这次的没有任何问题。
一阵举高高后，季寒素终于把小猪蹄放了下来，他也终于坐到位置上乖乖吃饭了。快吃完了，季寒素说：“我把莫芬铎杀掉怎么样？他在绿之国的地位，就相当于我在红之国的地位，这家伙太偏执，到了耶罗巫奇他八成会找我的麻烦。”
“既然他这么重要，你杀掉他，绿王难道不会怨恨你？”
“……”季寒素考虑了一瞬，“还是杀掉吧。绿王的名声不错，应该是个聪明的王。就算他肚子里骂我也无所谓。对了，小猪蹄，你既然从使团里得到了不少情报，那他们那边有没有比较温和的家伙？”
能在冬天冒着生命危险从耶罗巫奇到瑞德求援，又离开瑞德带着他们再次奔向耶罗巫奇的人，不会叛国。但温和派与莫芬铎那样的偏执派终究会有所区别。
竺昭昭翻着白眼：“有，就是告诉我这一切的家伙。”
三天后，莫芬铎在一次凶兽的袭击中，因为不听从季寒素的命令，擅自行动而身受重伤，他的亲信也大多为了保护他而死。眼看着绿之国的首都耶罗巫奇就在眼前，他却重伤而亡。
“莫芬铎大人所做的一切，我们将会一直铭记！”绿之国使团的副团长波洛温趴在莫芬铎的尸体上，哭得声嘶力竭。
感谢小猪蹄牵线，事情进行得很顺利。
波洛温不但演技好，脑子也比莫芬铎清楚。虽然他们花了大价钱，但他们是去求援的，是求人的那一方，没资格挑剔。而莫芬铎已经把季寒素惹毛了，如果季寒素真的来一个拖延时间，放弃救援，绿之国才是彻底完蛋。
绿之国使团完成了交替，波洛温去见季寒素的事情，季寒素面无表情：“希望我们能合作愉快，波洛温大人。”
“一定会的，季西亚将军。”波洛温双眼红肿，嗓音嘶哑，他的脸上能看见无奈，但看不见怨恨。
他离开的时候，季寒素看向一边的小猪蹄【你可以不见他的。】
竺昭昭翻了个白眼【你以为我有多柔弱？这点事情就能让我躲着人？】
【好吧，好吧，我的错~】
没了偏执的莫芬铎，内部的事情算是彻底解决，但外部的危险却没有减少。
“嘶！又来虫子了。”两人关于这件事的交谈到此为止。莫芬铎重伤的那天之后，他们就再没遇到凶兽了，虫群却是越来越多，规模越来越庞大。
目前还不需要军魂的出现，但红法师们也开始了引导，战士们大声呼喊着，释放自己的力量。绿之国的使团们惊恐的缩进了队伍的最中间，看着那些虫子因为血气的吸引大片飞来，又因为精神震慑噼里啪啦的仿佛下雨一样从天上坠落下来。
这时候是不敢快速前进的，以防队伍拉脱，但也没有太过迟缓，就是普通行走的速度。在这种情况下，地面上的虫尸不一会就淹没了人们的脚面。当虫尸即将淹没到膝盖的时候，虫群终于飞走了。
士兵们利索的从坐骑上，或者就是自己的腰上，摘下一个麻袋，几个人合作，一个人抖开麻袋，其他人一捧一捧的朝里扔。他们过去已经习惯了吃虫，满满一个麻袋的虫子，会是他们未来一到两天的口粮。
当终于顶着虫群，踩着已经看不到黑色泥土的地面，在视线里看到耶罗巫奇城时，季寒素甚至以为那座城市已经陷落了。因为他们看到的并不是一个作为城市的人造物的轮廓，而是一片黑压压的虫子，那仿佛是个放大了无数倍的马蜂窝。
那样的场景，就算是看虫吃虫已经对虫子习以为常的军人们，这时候也感觉脖颈发凉，汗毛竖起，胃中翻腾，说不清自己到底是恐惧，还是恶心。
“出军魂。”这里的虫太多了，正常被引导的魂力，勉强与不断消亡的虫群数量相抵消，这样冲进去，很可能会出现攻破魂力的虫子。
坐在马车的红法师接到命令，激活了马车上的魔法阵。红甲将军出现的时候，季寒素的身体已经转移到了马车上，莫德斯这次没跟着出来，但小猪蹄的威望已经足够，由他来接手军团的指挥，季寒素可以毫无顾忌的直接化身为红甲将军。
“轰！”在红甲将军出现的一刹那，所有在天空中飞舞的虫都在同一时间死亡，它们坠落时发出的声响，大得惊人，空气中昆虫翅膀震出的鳞粉清洁了一刹那，人们也总算看到了一眼久违的天空。
但虫真太多了，它们重新聚集，又重新死亡，无穷无尽。
季寒素没有像上次那样单枪匹马的横冲直撞，他站在军队前方，作为一个守护者，护着军队向耶罗巫奇前进。
随着他们的靠近，耶罗巫奇上方飞出了一种新虫。它们比见惯了的三角头虫大得多，最大的有人的手掌那么大，肚子上有花斑，长着一对看起来就威武霸气的钳状口器，翅膀是亮蓝色，它们成群结队飞起来时，就像是有成千上万只知了，一起摩擦着翅膀怒吼。
如果是正常人，现在怕是被震破耳膜，即使是具有超凡能力的战士们，这时候也有少数人头晕，甚至呕吐，他们都被同伴拽住了，没有被队伍落下。
季寒素蓝翅虫比三角虫有更大的精神抗性，但……
一碰就死了=。=
蓝翅虫在精神抗性上并不比三角虫强上多少，或者即使强了，但情况类似于0.001X2比0.001也大不了多少。
蓝翅虫的出现没能阻拦季寒素，反而因为它们的出现，三角头虫退开，减轻了军队的压力，军队的前进速度快了许多，随着距离耶罗巫奇越来越近，众人总算看清了耶罗巫奇的现状。
耶罗巫奇的魔法奇观是一棵翡翠树，它看起来更像是榕树，据说耶罗巫奇靠西边的城墙，就是这棵巨树的身躯。根据使者们所说（包括死去的莫芬铎），绿法师们唤醒了翡翠树，现在这棵树正在保护着耶罗巫奇。
他们的形容词有点匮乏，季寒素一直没法想象出那个保护到底是什么意思，现在，他亲眼看到了。
耶罗巫奇的一小半其实已经消失了，城墙与住宅现在只剩下了爬满虫子的废墟——这些虫子除了泥土什么都吃，城墙和住宅里作为支撑的木梁和木柱一样是它们的食物，还有装饰用的挂毯与毛皮之类的它们也不嫌弃，所以残骸中只剩下了土砖与陶器。
耶罗巫奇剩余的不到三分之二的部分，被厚密的植物遮挡住，植物的主体是高大的层叠的树木，树木中间探出触手一般灵活的藤蔓，这些藤蔓看起来黏糊糊的还长着尖刺，它们挥舞起来时很快就粘满了虫子，然后就会缩回去，缩到哪季寒素不知道。有的还没等缩回去就别啃断，抽搐着掉落在地上，很快被更多的虫子吞食殆尽。
那些巨树上更是落满了虫，咔嚓咔嚓的进食声音，听在耳中让人会觉得那些虫子啃食的不是树，而是自己的骨头。当有巨树被啃食得倾倒，紧接着新的巨树从里边挤出来占满倒塌巨树的位置，虫子无穷无尽，巨树仿佛也无穷无尽。
红之国的军队暂时停了下来，季寒素一个人前去正要与耶罗巫奇的人交涉。
突然，沦陷的一小半城市废墟颤抖了起来，地面开裂，无数巨虫钻了出来。
季大将军【呕！蟑螂！】
小猪蹄【……坚持！】
不只是蟑螂，还是至少两米高的巨型蟑螂，它们铺天盖地的飞起来，季寒素作为一个不怕蟑螂的猛男都用意志力控制着自己才没有跳脚尖叫。
巨蟑螂们张开翅膀，朝着红甲将军冲了过去！在靠近到能感受到精神震慑的范围时，它们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僵硬，但也仅此而已。个体的跨越式增长，终于让它们的灵魂抗性也得到了跨越式的增长。
长木仓刺出，在木仓尖路线上的一串蟑螂被碾碎落在地上，马蹄子落地，红甲将军一木仓刺下！却不是朝着巨蟑螂去的，而是直接刺入了地下，红色的雷霆在地面下爆发，钻出巨蟑螂的地面本来就是酥软的，一炸之下，轰的裂开了一个大坑。
更多的巨蟑螂铺天盖地的飞了出来，一只白色的昆虫之爪在巨蟑螂身影的遮掩下，快速的伸向了红甲将军的马蹄子！
“铛！”木仓尖点在了白爪上，金属碰撞的声音之后，爪子和木仓一起震开。
一个更大的东西，从地面下冒了出来。
竺昭昭【我也想吐了……我以为白色的东西总不会太难看。】
季寒素【显然你错了。】
这是一只巨大的虫子，其实它有那么点像螳螂，尤其是头部。但螳螂是细长的流线型身材，它却是臃肿的，细小的头颅下一节一节毛虫一样的身体蠕动着，十几对虫爪密密麻麻的并排在身体前端，不断挥舞，身体下方有四条大长腿，还有个长长长的拖拽进地下的肚子，它的肚子上冒出密密麻麻的小黑点，那不是斑点，而是它在产卵。
这些小黑点随着它的动作不断掉落在地上，虫子们跟在它脚边，讲这些卵快速的吞进肚子里去。很快就有一只虫翻了肚皮，更多的虫从它的眼睛，以及关节部位冒出来，然后转过身，继续啃食死虫的甲壳。
那巨大的白虫八成就是虫王，它摩擦着翅膀，发出刺耳的鸣叫，直接跳起来冲向了红甲将军！
——在它跳起的过程中，它那个肥大的肚子脱落了下来，砰的一声掉落在地面上，就像是个熟透了的豆荚一样爆裂开，崩飞出无数大大小小的虫卵。
虽然离得远，可虫卵崩飞得也远。呼啦啦的兜头盖脸的就下来了，虫尸雨他们经历得多了，可是湿漉漉的虫卵雨……
好恶心！
顽强的战士能够用意志力让自己站在原先的位置，但很明显很多人的身体会颤一下，那是在和躲闪的本能抗争。
跨越魂力屏障进来的虫卵都已经死亡，但在周围的很多虫卵没死。它们很快咬破虫卵的外壳，爬出来钻进周围的虫尸里，靠着啃食同类的尸体快速长大，然后加入天上飞舞的虫群。
红甲将军与虫王在半空中拼杀，虫王处于下风，但巨蟑螂围绕着他们，不时给红甲将军找着麻烦。
“朱诺大人，我们是不是也过去帮忙？”
“你会飞吗？”
“……不会。”
“我们过去不会帮忙，只会找麻烦。”竺昭昭比谁都更想去帮忙，但他只能控制住自己。
突然，红甲将军的战马发出一声嘶鸣，直接雾化，红甲将军一个不稳从半空中掉了下来！
“将军！”红之国的士兵们提起了心，天空中虫王摩擦翅膀发出的声音越发凄厉，螯牙因为兴奋大张到颤抖，朝着红甲将军冲了过去！
“噗！”黄绿色的虫血从被刺穿的复眼中涌了出来。
坠落的红甲将军就在刚才变成了……一颗毛栗子，啊不，一颗长着无数尖刺的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