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第108章
夜市现存的玩家们和从前相比的确波澜不惊了许多，但这并不代表他们没长眼睛没长嘴。两颗血呼啦差的人头出现在了除夕当天的闹市区，就在前段时间起过火的摘星楼的台阶上，对面还正是人来人往的聚福斋，这场面……
反正是很不下饭。
“这得怎么处理？”林昱曈摸摸头，“的确是昨天那两人。”
那两兄弟长得还不错，活着的时候还颇有些逍遥的气质。所以即便他们一直戴着墨镜，她也大致记住了特征。
而且把人头撂这儿的那位也是损——两副小圆片眼镜都还给死者好好地架在鼻梁上呢，头发也整齐，只是脖子以下都没了，流了一地血。这要只是林昱曈自己看见，她当然得忍着难受把头找地方埋了再去洗台阶，但现在门口人来人往的都看着呢。
再诡异的风俗里，拜年也不兴送这个……
于淇在尝试用能力查可疑人物的影子。但过了一会，他摇摇头：“只看到有什么闪了一下，具体颜色没看清，像是被风刮过来的。”
“我昨天在街上也有被阴风吹过的感觉，可能乌皇亲卫里有人的能力和风有关；或者那人速度太快，在旁人的视角就像风一般。”林昱曈抬起头。
祝凌没再多说什么。她刚才把于淇拉到一边简单说了两句，应该是关于昨天的事。许子晴和杨师父还是在平时的岗位上，于湄去找吴锐，大概是让他出去打探情况，听听外边的人都在议论什么。
“不用管，反正过一会就会消失。”最后是于淇想起回林昱曈一句，“有的玩家在关卡里被杀之后，身体的正式‘死亡’时间会和夜市开启的时间重合。但因为夜市里的不是真正的肉身，所以那些尸体过不多久就会自动消散。”
不像关卡里。除非和关卡内容有关，不然关卡里的尸体不会消失。
“这两天的事我和淇哥先商量商量，过会还有客户要来，他也得出门一趟，”祝凌看向林昱曈和魏显，“这段时间楼里的安全问题就主要交给你们两个了。”
两人自然点头答应。
“我去检查检查其他门外面的状况？”林昱曈提议，“晶体网倒是没被动过。”
“我上去让子晴撤下来吧，对方既然有速度极快的玩家，还是不要让她待在相对暴露的位置。”魏显想了想说道。
祝凌点点头：“也不用太紧张。”说完，她就和于淇进了走廊另一边。
乌皇果然是奔着杀人灭口去的，只是不知她在白水巷查到了什么，让她想到把人头丢到九枝这里来。但不管有没有具体的指向性证据，九枝在做掉焰火之后，想要装“与世无争”的道具贩子是不可能了。现在的重点，对于他们和掌权者而言，都是别被抓到机会干掉。
没多久，祝凌和于淇就都出门去了。于湄大概率是和杨师父一起在道具室看东西，这都还正常。但魏显一直耽搁着没下来——叫个许子晴要费这么大功夫吗？
难道是有什么情况？
林昱曈想要转身上楼，周围的灯却啪地灭了。夜市外边本来就是晚上，现在室内没了灯，更是漆黑一片。她觉得情况有点不对，慢慢朝灯的开关摸过去——她门边的晶体网被碰断了，但她根本没探测到活物。
难道对方的能力是远程攻击型的？
她轻轻按下开关——根本没用。
眼睛稍稍适应了这黑暗的环境。一个什么东西从地上跑过，有两个玻璃珠子一样的玩意在微微反着光。林昱曈撕了一张天眼符，但这简直毫无用处。
没有灵魂。
她现在不能叫人，因为她不确定对方的人数。而只要她一喊，对面就能判断出她剩余队友的方位，这样他们就会陷入被动……林昱曈悄悄伸出手，对着警报绳一个猛拽，但几乎是意料之中的，它毫无声响。
一阵低笑从她身后传来，林昱曈回过头，发现在楼梯尽头处似是有一个人形的影子，比小婴儿还小些，发出的却是成年男人的声音。
一般鬼片进行到这个阶段，女主都会大喊：“是谁在装神弄鬼？给我出来！”然后笑声就会更猛烈。但现实生活和影视剧必然有差别。林昱曈无声地挪换方位，把晶体铺出去，探测周围的结界。
果然，对方额外隔出了个空间，把她关在了里面，晶体探测不到摘星楼其他楼层的状况。但意外的是，魏显也在这个空间里。
这就没道理了。要么就是对方人多不怕，要么就是对方没看到他。
林昱曈嘴角不受控制地一提，摸出手机打开手电就朝那个小人儿照过去。但灯亮的瞬间，那个影子却不见了。她转过身，正巧看见一个破烂的娃娃站在身旁的柜子上盯着她看，吓得林昱曈一激灵。
见她扭头，娃娃伸出手直直地向她指过来。不只一个，林昱曈拿着手机照了一圈，发现周围至少有三四个娃娃在指她。它们一开始就像是恐怖片里的玩偶一样发出咯咯的笑声，可笑着笑着，它们尖细的孩童嗓音就开始向成年男人的方向发展。
地面开始塌陷，如同流沙一般。林昱曈拔腿就跑。但她跑到哪娃娃们就指到哪。
光线太暗，她看不清路。一个娃娃突然出现在她脚下，将她绊倒。地面很快地在她四肢周围合拢，光凭自己的力气根本拔不出来。两个更大一些的娃娃摇摇晃晃走过来，两手僵硬地抱着一把大剪刀，一边咔嚓咔嚓地比划着一边朝林昱曈的脸逼近。
“你的脸要完蛋了。”周围的娃娃齐声念道，“你的脸要完蛋了。你的脸要完蛋了。”
“别过来！”林昱曈对着面前的娃娃嘶道。
周围的娃娃们并没有理她，而是越聚越多，嘴里的台词也变成了“血！血！血！血……”
“到底是谁！出来我们谈谈条件！”林昱曈的声音越发急切。
“我为什么要和你谈条件？你这么弱，我等你老大回来。”一个娃娃戏谑地说。
“你杀不掉我们老大的。”林昱曈恼羞成怒，“我是很弱，但你只敢对我下手，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魏显依然潜伏在楼梯间的阴影里。对方能一定程度控制这个空间，但并不是对着整个区域都有感知力。林昱曈想起之前吴锐说绞索用过的空间屏障，再加上现在她探测不到生命力……
如果敌人也在这个空间里，那他很可能是个掌权者。
但乌皇刚在他们门口放过“恐吓信”，即使打算威胁完就动手，应该至少会多带几个人。
而绞索也是有小弟的。
除非九枝全面受袭，她的对手大概率就是“老头”。
不出意外的话，魏显通过她的反应能猜到她探不出这人的位置，所以应该会有所准备。地面虽然变得像凹陷的橡胶一样让人无法脱身，但林昱曈还是费力地向后挪动了一段空间。她挣扎中撞倒过几个娃娃，还“不小心”压断了其中一个的腰腹。
但周围的力量不像是有所减弱。
看来娃娃受到的伤害并不会作用到能力使用者身上。林昱曈左摇右摆地躲在剪刀，向楼梯处靠近。一些娃娃骑到了她身上，开始拽她的衣服和头发。
得拖时间，不能让那人跑了，林昱曈想。
“你想要什么？我可以告诉你……别扒我衣服！”林昱曈的声音惊恐得变了调。
娃娃们再次笑起来。
林昱曈越发觉得奇怪了——这些娃娃杀伤性似乎也没有那么大？诚然，正常情况下看到一群“活过来”的娃娃开始攻击自己，谁都得害怕。但在夜市里，大家都见过闹鬼，也知道玩家有能力，于是这些娃娃也就有点让人见怪不怪了。
还有什么招数？
明晃晃的剪刀已经比到林昱曈脸上了，但没再继续深入。一个黄色羊毛卷的小人笑呵呵地走到林昱曈面前，从袖子里抽出一根针，朝着自己手臂上扎去。
林昱曈的左臂上立刻传来一阵贯穿般的疼痛，让她差点没撑住摔倒在剪刀上。远处似乎有脚步声传来，不是玩偶鞋发出的轻巧的“哒哒”声，而是成年人走路传出的动静。林昱曈满头都是冷汗，用晶体支撑住自己，眼睛死死地盯着声音传来的位置。
魏显动了。他刚才进了楼梯边的一处密道，现在正往脚步声传来的位置逼近。
“你到底是谁？”林昱曈喘着气问。
娃娃将一根针扎进自己的腹腔。
起初的那两秒，林昱曈像是凝固住了，整个人没动。然后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从她的喉咙里迸发出来。就在这时，魏显从敌人身后的密道入口冲出来，一把扣住敌人的咽喉，直接将他勒得失去了意识。
周围的娃娃集体静止了。
但灯光还没恢复。
林昱曈用晶体把自己从地里拔出来，忍着疼痛的余波走到敌人面前，抽出那支能篡改记忆的笔，按着对方的脑袋开始读他前一小时的记忆。
魏显搭过来一只手：“你没事吧？”
林昱曈摇摇头：“叫得喉咙疼。”
这个人看上去五十来岁。不用读脑，林昱曈能直接靠脸认出这人的身份——张国天。
“你摸着点他的脉搏，注意感受他的状态。”魏显在四周查看，“要是他快醒了，就叫我来给她补一下子——我怕我手在他脖子上按得太久，直接把他治好了。”
林昱曈点点头，用右手翻着在别人眼中并不存在的书页，同时伸出左手按张国天的脖子：“周围的结界现在还没消失，没办法给其他人示警。我不确定会不会有别人来，你帮我看着点……这人摸不到脉搏啊。”
“啊？”魏显也懵了，“我留了手的啊？”他去探张国天的鼻息，发现确实没有了。
“这把年纪还好赌酗酒的，一掐就死也不奇怪——本来还想给他改个记忆忽悠那帮掌权者一波，现在也不好使了。”林昱曈有点郁闷，“离脑死亡应该还有一小段时间，我赶快把他记忆给看了。”
魏显很安静地在一旁等着。周围的娃娃们一个个倒在地上。
林昱曈顺着一行行发光的小字飞速地读下去，试图从这叠记忆里找出一些有用的信息。
她也不知道一共过了几分钟，但眼前的书在渐渐变得透明。周围的结界似乎也在慢慢减弱，这对于她而言算不上好消息。
魏显趁着张国天的能力还没有彻底消失，赶快用手机给娃娃们拍上照，然后开始搜张国天的身。出乎意料的是，他身上一共也没几个道具，更没有什么别的可以作为线索的东西。
“衣服很新，应该是在夜市里买的。”魏显看着林昱曈。
“乌皇怂恿他来的。”林昱曈告诉他，“她对他说‘别再只管寻欢作乐’，跟他说九枝的‘老大’今天肯定不在，剩下的人都是一帮‘不经打的’，说这是他在我们端了焰火老巢以后找回场子的最佳时机。到时候他杀过我们的人，想要招谁当手下都有人愿意跟着他干。”
“我们什么时候这么有面子了？”魏显笑了一声，“所以他当时说‘等你老大回来’，我还以为他看着祝凌姐和淇哥出去的。”
“张国天没看到他们两个，但他在窗外看见了我，并且觉得我落单了应该比较好对付。”林昱曈微微皱眉，“我想不明白乌皇这么忽悠他是为了什么。这人几斤几两，乌皇应该清楚——装神弄鬼有一手，配上掌权者对空间有些许控制力这个优势，在别的地方说不定能讨着好。但摘星楼是我们的主场，他连有没有密道都不清楚就敢单独前来。我们才刚杀完焰火，他难道不觉得自己有些……找死了吗？”
“焰火在明面上是复仇者干掉的，我们只是‘被迫参与’，”魏显提醒道，“而且他可能确实以为自己知道摘星楼的布局呢？他是掌权者，禁地里说不定有整个夜市的信息。而这些密道，有可能是淇哥自己加的。”
林昱曈一脸恍然大悟：“他们应该还不知道黑气把刘风的账算到淇哥身上了。现在张国天死在这里，乌皇知道他的去处……”
“不用乌皇知道，黑气自己多半就知道了。”魏显止住林昱曈后面的话，“你之前可能隔太远了没看见，我刚才从密道出来之前用天眼符看过了，张国天身上有黑气，整个人是灰色的剪影。”
林昱曈一拍脑袋：“乌漆麻黑的我刚真没看出来，虽然这也不难猜到……但这样的话，黑气会不会能在摘星楼感受到淇哥的‘力量’？毕竟来源很可能和它有关，那样的话我们就兜不住……等等，根据张国天的记忆，刘风还在禁地里拴着呢，黑气会不会一直知道他和淇哥的特殊性？”
“不会，我觉得可能有两套系统，”魏显摇摇头，“‘掌权者’获取的能力可能来源于一种自动返还机制，否则淇哥的力量肯定会被分配到被黑气标记的刘风身上，而不是生命力被吸走的淇哥这里。介于黑气多半还没意识到它吃进去的是谁的生命力，它可能也检测不到这个能力在谁那里。
“至于被改动过的摘星楼，我更偏向于这么想：类似于如果有个人是某种气味的来源，而且闻习惯了，那他突然进到一个同样带有那个味道的房间，就不会觉得这个房间有什么气味。”
“希望是这样。”林昱曈看了地上的张国天尸体一眼，“我总觉得乌皇叫他来有点居心叵测。如果黑气的等级高于他们，而且对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能监控的话，我感觉她就不会敢这么做——没有证据，纯瞎猜。另外，刚才那两兄弟确实是她杀的，张国天的记忆证实了这一点——不一定是亲自动手，但看样子起码是在场的。还有，绞索的等级，似乎与乌皇和张国天相同。”
魏显点点头：“那么最初的祭祀者之间也有区别——张国天，乌皇还有绞索都可以出入禁地，也都各自干过招兵买马这种事。但是刘风，当时他跟我们说他全程都在灰雾里面，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哪。”
“刘风应该不是拿胡话忽悠我们吧？”林昱曈有点心虚。
“但其他人也确实没有提到过刘风……除非他就是无名氏。”魏显思索着。
“那对双胞胎说张国天老爱找‘无名氏’倒苦水，刘风怎么都不像个树洞。”林昱曈晃了晃脑袋，想要通过物理的方式整理一下思绪，“而且之前我在雪山那关灵魂出窍的时候看到过一个很害怕的年轻人，我怀疑那才是‘无名氏’。”
“刘风提到过的‘梁昊’。”
林昱曈点点头。
结界终于消失了。看来这的确不是张国天自己的能力——撑得比他久多了。
祝凌和于淇已经回来了，也早注意到了摘星楼一层的异常。两人是从二楼翻窗进的，正和于湄一起守在楼梯口。空间禁锢一失效，两队人马打上照面，都不约而同地问：“你们没事吧？”
魏显一看就没事，但林昱曈头发都乱了，马尾辫散出来半边她也没注意到。
确认其他人没有受袭，她先是暗自庆幸了一番，然后才突然想起来，往一旁撤开半步让其他队友看见地上的尸体。
随后她有点高兴地挥挥手：“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