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第107章
有些出乎意料的是，白水巷这边自从许子晴离开后就非常安静。
林昱曈在街角一边啃糖葫芦一边琢磨，很快也想明白了：对方都至少准备十五天了，许子晴看样子也是应他们要求离开的，所以他们那边应该确实不需要再临时部署——即使是个圈套，也早准备好了。
之前那张纸条上的口气，有点像是要把九枝里不是于淇于湄的某个高级成员拉过来谈事，而且搞得神神秘秘的，不知是真有必要如此，还是这帮算命的故弄玄虚。
但如果是我自己有正事要找人，林昱曈想，虽说不至于急得当天就要谈妥，但三天之内怎么也得联系上……
她不详的预感愈发强烈。十五天，要么就是对方觉得内容太敏感，需要避避风头；要么就是需要时间布置。这两者都意味着她这边可能会有大麻烦。
毕竟对方除了传纸条水平不错，还没展露出其他过人的才能，要真闹出什么大事，不一定摆得平。
好在林昱曈这几天想开了——麻烦就麻烦吧，人活着就是折腾用的。
一个与之前那位披发男人打扮相似的人从街道里走出来，林昱曈远远看了一眼，就立刻察觉出了他的惴惴不安。她一闪身从街角消失，很快出现在了他们所处房间的窗边。
晶体的探测功能在这时候非常实用，因为如此一来她就能直接定位房间里的人，也能直接绕过守在屋外的“安保人员”们——他们那个走位，明显就是在站岗或巡逻。
这到底是夜市还是刺客信条？
林昱曈扒在墙上听房间内的两人说话。其中一人在小声报告：“女人……已经到了二一路，不出十分钟就会……顶不住，还是尽快脱身的好。”
另一个人语调没什么波动，但能听出隐藏的无可奈何：“九枝的人还没到，这次不行下次就难了。”
所以那个“女人”指的不是祝凌。
“……带了好多人，应该都是……亲卫，再不走凶多吉少了。只能选几个心眼直的，守在这里冒充……等九枝姓祝的一来，他们的注意力就会被分散了。”
“把九枝喂给她，我们会更无还手之力。”
“现在时机不成熟，能这样已经是最好了，不可能……”
后面进去的那人话还没说完，林昱曈就一伸手把窗推开了：“祝老板不会来了，你们不如告诉我吧。辛辛苦苦谋划一番，不要带到棺材里去。”她大概看出来了，这两位算命先生是打算干什么得罪人的事，想拉九枝入伙，具体是怎样的合作关系还不清楚。但现在的情况，多半是计划暴露了被人找上门来，他们就想让九枝当诱饵方便他们金蝉脱壳。
房间内的两人透过深色镜片打量着林昱曈——一个头发齐肩长的小姑娘，身量不算高，五官之间有一种近乎天真的俏丽，神情却与“稚气”毫不沾边；她的一双眼睛被镜片削弱了稍许存在感，但她面前的人却依然无法不注意到她稍垂的眼尾。
长得太人畜无害，年纪又太小了些，但这种出场方式……
外面守着的人都去哪了？
“只有不到十分钟，别让自己白干一场。”林昱曈催促道。
“我们怎么知道你是哪边的人？又怎么确定你不会泄密？”其中一人发问。这两人不仅打扮相似，连脸都长得一模一样。
好家伙，这是双胞胎？如果是分身能力的话，复制品应该不至于和主人意见不统一。而且听刚才的对话，其中一人也不像是假死用的替身……
林昱曈开口：“你纠结我是哪的人有什么意义？敌人都赶到半路了，说明你们已经暴露了，现在把信息传递出去你们还能有一线生机，否则别人杀你们灭口的动力不是更大？
“至于泄密……你们跑路的时候难不成还带上我啊？听刚才这位的意思，你们是打算逃命吧？如果我不知道你们往哪逃，自然也没办法把你们卖了换好处。所以，我泄密了不也只是把自己暴露在危险之中吗？”
两人对视了一眼，看了看时间。其中一人便开始说：“我的能力可以看到一些东西，所以我们能做这个生意。这几个月，我们一直认定禁地迷雾中的东西就是夜市的关键所在，所以我一直在尝试往那里头看——机会不多，我只是偶尔能看到一些片段。那些雾有意识，我不敢被它发现。而两个多星期前，我看到绞索杀了无名氏。”
“无名氏是你们给谁起的外号？”林昱曈问。
“他没什么特别的，所以叫‘无名氏’。我们目前在雾里看到过四个人：绞索，无名氏，乌皇，老头。绞索和乌皇是夜市里传的外号，这两个人有一腿。有玩觉觉得他俩是真正的大佬，但他们只以为这两人是普通玩家，我们却能确定雾里面是他们；至于无名氏和老头，这是我们起的外号，他们两个和前两个人的关系不好。无名氏年轻没存在感；老头五六十岁，脾气很差，老找无名氏骂人，对乌皇很不满，他们身上没有多少信息。”
“继续。”林昱曈用晶体监控着外面。她觉得自己多半是疯了，起码是为了情报也够拼的——听这两人之前的口气，这个地方不一会就要被端了，她还在这里问话。
好在祝凌过来还有一段时间。再过个两分钟，她一定要出去给祝凌报信。
“所以你约祝老板出来是为了什么？还不准让那对兄妹知道？”林昱曈把纸条的内容说了出来，省得兜圈子。
“禁地里的那帮人，就是夜市食物链的顶端，但他们也是人，是人就能被取代。”另一个人大概是觉得自己再无翻身之日，干脆豁出去了，“至于那对兄妹，这也是我们为什么选上九枝。你其实是九枝的人吧？我看你们老大，就是那个男的，他有问题……我现在说的话，你大可以直接去告诉他。只不过他多半和雾里那群人是一伙的，你要是告密，可就不一定有小命在了。”
林昱曈面无表情，不置可否：“取代那群人有什么用？你们很想去禁地？那不都是雾吗？有什么意思？”
“是雾，但也是力量。”他们眼冒精光，“把这些告诉你们祝老板，她会感兴趣的。我们知道你们一直在调查禁地，还有那里面的人。知道为什么以九枝的情报网，你们依然只能得到只言片语吗？问题就出在你们老大身上，他就是你们要找的人之一！”
怪不得这两人坦白得这么快。如果林昱曈是九枝的人，他们就相当于把诱饵抛给了祝凌，说不定日后还能靠她博一把；如果林昱曈来自另一方势力，他们说九枝在调查禁地就能转移火力，也算是间接自保；即使林昱曈就是个管闲事嚼舌根的，那他们也有几率能靠这几些只言片语在夜市翻起浪来，从而借此隐身。
而且说到底，他们一点细节都没透露。
外面开始忙乱起来。
“乌皇快到了，我们得动身了。”两兄弟给了林昱曈两个相似度百分百的笑，比出送客的手势，“您先请吧。”
“相信你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我们能看得见，也找得到你。”其中一人补充道。
“那四个人的画像有吗？”林昱曈站着没动。
“我们能认出来，要什么画像？”两人笑得像一对面具。
林昱曈瞥了他们一眼，撕开一张瞬移符就走了。其实在他们说到于淇的时候，她甚至生出了灭口的打算。只是现在时间过于紧迫，这两人的深浅未知，她能进来唬出些信息都算是走运了，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一打二。
祝凌那边还缺个人报信呢。
焰火缴获的道具发下来以后，林昱曈出手阔绰了，一路上连用了好几个瞬移符——毕竟如果是掌权者带着亲卫来了，那战斗力肯定不容小觑。而她绝不能给九枝拖后腿。
她已经远离了白水巷，正装作一切正常地在街上“闲逛”。身旁一阵阴风刮过，林昱曈脑内的警报器响成一片。她不敢回头，只得若无其事地看起了街边铺子里的扇子和油纸伞。
有什么撞上了她散在周围的细小晶体，似乎是活物，但那感觉却如同雾里看花。林昱曈怕节外生枝，马上收回了能力。
等那种压抑感远去了，她才七拐八绕又着急忙慌地找到了祝凌、许子晴，还有正处在隐身状态的吴锐：“别去，那边出事了。”
祝凌带着他们拐进边上的一条小路：“别忙，什么情况？”
“子晴和锐哥，你们先回摘星楼，可以用瞬移……和剩下人说不用担心。”林昱曈告诉两人。吴锐和许子晴也没多问什么，点点头就走了。林昱曈于是扭头看祝凌：“我们找个方便说话的地方，最好是你以前没去过的。”
林昱曈现在反应过来，那两兄弟“看”的能力大概率是可以指定地点的，而如果他们禁地都看得到，多半也看过摘星楼，很可能就是在那时候意识到了于淇和其他人不一样。这样一来，他们肯定知道她是九枝的人，甚至连很多九枝内部的事也都清楚。
“周围没有盯梢的，我确认过。这附近都相对安全。”祝凌有些惊讶，但没有反对林昱曈的安排。
两人在周围绕了一小段，最后进了一家夜店。一群人在里面跳舞，音乐声大得要靠吼才能听清，空气中还有一股烟味。林昱曈内心嫌弃得不行，但这里确实很方便。她们各自点了杯酒后在稍微没那么挤的地方坐下。林昱曈一边装作和祝凌咬耳朵，一边把刚才的事情告诉了她：“……所以我们可能已经被监视了好一会，包括在摘星楼和焰火塔。他们既然觉得淇哥有问题，大约就是想要和你单独合作做掉淇哥。这不是和‘九枝’的合作邀约。”
祝凌假装听了个笑话，风情万种地朝林昱曈笑了笑。两个人谁也没喝手上的酒。
结果不一会，就有人端着酒来搭话。三四个年轻男性，后面还有个年轻女孩，穿着很适合夜店，看样子没少来。其中两个人想要把手上新点的酒递给祝凌和林昱曈：“我看你们这么半天都没喝几口，是不是点的酒不合口味？这地方我们熟，要不要试试这里的招牌？”
“都是来玩，一起交个朋友嘛。”另一个人说。
林昱曈当然不至于看对方一副熟练的样子就觉得他们是坏人，但刚出过这种事，谨慎些总没错。
“不好意思，我妹妹在上一个酒吧就已经喝多了，今天恐怕是没办法奉陪了。”祝凌揽过林昱曈的肩膀，带着她慢慢往外挤。
林昱曈也装出反应有些迟钝的样子，没吭声，只低头扒拉自己的杯子。她刚才一直坐着，站起来的时候似乎有些飘，而且一起身就直接冲着门的反方向挪。
“哎，这边。”祝凌把她圈过来。林昱曈顺势抱住了祝凌的腰。
“你……妹妹？”对面的一人眨眨眼。
林昱曈和祝凌都知道她们长得不像，于是林昱曈愣了一会，略带嗔怪地看了祝凌一眼，手上依然没松开。祝凌冲她轻挑起半边眉毛，然后暧昧地朝对方笑笑：“表妹。”
那群人给两人让出道路。林昱曈看出了他们不是来动手的，但直到出了夜店才解除晶体。
“没跟上来。”她说。
“幸好。”祝凌顿了顿，“白水巷的事先别告诉不知道淇哥状态的几个队友，我之后会想办法处理。今天要是真出什么事，明天肯定会闹得整个夜市都知道。这两天加强戒备，都别出门了，包括吴锐。”
“我明白。”林昱曈点头，“我没敢在那两兄弟身上留晶体——要是他们真暴露了，乌皇一定会把他们那边翻个底朝天。希望那两人还在指望你去捞他们……万一有人被撬开嘴，说了什么九枝的事情，我担心会出事。”
“没放晶体是对的，”祝凌宽慰林昱曈，“至于九枝的动向，他们不是觉得淇哥是禁地的人吗，他们才不会自爆——只要不把淇哥的情况说漏嘴，其余的，都不是什么大事。“
两人走到了摘星楼门口，刚开门进去就看到于湄从楼上探出头招呼她们上去：“来吃饭。”
林昱曈进房间时魏显看了她一眼，大概是想问刚才发生了什么。林昱曈也看了他一眼，意思是出去再说。魏显就明白了，继续吃他的佛跳墙。
许子晴还有些紧张，端着碗不太敢吃，仿佛在准备应对敌袭。于淇给祝凌盛了一碗递过去，回头安慰许子晴：“你看，你小曈姐说了没事，这不就回来了吗？你就放心吃你的。”全然像是忘了问刚才到底怎么一回事。
“吃完以后我来收拾吧，反正没什么事干。”吴锐的嗅觉这时候又敏锐了，很自然地引出了“过一会的安排”这一话题。
“我跟子晴上去看看，今天外面应该挺热闹的，到处都是人。”魏显也接着说。
“小曈不是说有一些多余的符纸要处理吗，那要待会就一块看了。”于湄提出来，“再过几天就不一定有空了。”
“理好单子了就给我，刚好来了几个新订单，我分一分。”杨师父放下碗。
祝凌和于淇都没说他们准备做什么，只说要是有什么事，就去隔壁会议室找他们。
林昱曈只打算些常规符纸，所以登记起来非常快。
“你要是前几天注意过，就会发现这些是畅销款。但因为稀有度不高，所以就没那么贵，赚头也稍微少点。”于湄一边写单子一边说。
“没那么贵，所以畅销嘛。”林昱曈笑道。
“回头客户付款了我就叫你过来。”于湄对完单子，表示自己还有点其他事要处理，让林昱曈自己去歇会。
“好诶，麻烦他们快一点。”林昱曈一脸期待地往外飘。
但出门之后，她脸上的笑意就消失了。魏显和许子晴在楼上观察情况，她想了想，决定去和他们一起。
最终摘星楼附近到底没出什么乱子，只是夜市快结束时街道上的氛围有些微妙。这天是除夕夜，但还没到跨年，所以玩家们还没有一股脑地消失在餐厅里。魏显耳力好，听到楼下有行人在说白水巷附近那一带被清场了，不知道是谁干的，但没人敢过去，出来的人也不敢说具体情况。
但玩家们进夜市这么久，即使还没麻木，掩饰的功夫也到位不少，碰上这种情况并不会怎么闹腾。
而且半个月前焰火那次，场面不比这大？
林昱曈出去以后把事情和魏显说了一遍。
“那两个人知道得太多了，而且也算不上友好。”魏显电话那头的语气很严肃。
“我知道，”林昱曈回答，“昨天差点都想动手了。这事以后还得盯着。”
结果第二天，她就发现有人帮她解决了找人和盯梢的问题——夜市前五分钟一过，摘星楼大门的台阶上直接多了两颗脑袋。
正是那对双胞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