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3章
四人站在前院，看着林昱曈指的方向。
工具间和别墅之间的空隙被一小丛竹林填上了，竹叶在黎明的暗色里摇曳着，显得愈发浓郁。关卡里现在大概是春天或秋天，几人从房间里跑出来的这会儿，鸟雀刚醒，开始有一声没一声地鸣叫。
“他移动速度很慢，现在方向又变了。”林昱曈扶了扶护目镜，“余震应该也不强，我们要不进屋从窗户看吧。”
因为恐怖游戏里的不明病毒总能和丧尸扯上点关系，林昱曈在埋尸体的时候特意撒了一把晶粉。坑挖得不深，那人要是诈尸，很有可能能从坟里爬出来。
“护目镜和口罩别摘。”于淇一边往房间走一边提醒着。
如果那种怪异的皮炎就是丧尸病毒的早期症状，那丧尸本身携带病毒的可能性也很高，甚至浓度更甚。而且如果要杀死丧尸，方法大概率是破坏对方的大脑或者脑干，而飞溅的组织，一定会携带大量病毒。
“不知道消毒液管不管用。”林昱曈说完一指她感知到的晶体方向：“就在院子里，那一块应该会被植物挡住，我们从二楼看吧。”
于是四人上楼，从二楼阳台向后院看去。一片昏暗中隐约有一个动作缓慢而扭曲的人影。“他”似乎协调性很差——佝着背，埋着头，两手以一种极不省力的方式架在身体两侧，一步一晃地在原地绕着圈。
一只鸟在那人身边的松树上叫了两声，扑棱着翅膀飞到院角的一棵梧桐上去了。
那人像是能听到尖锐的鸟叫声，朝声音发出的方向转过了头；但他却明显看不见黑暗中的鸟，也听不见翅膀微弱的扑棱声，鸟都飞走了还在原来的位置搜寻。
“动作这么慢，应该是僵尸吧？”林昱曈觉得情况比想象中的好上那么一点。僵尸行动迟缓，一般只会咬活人的肩颈部位，即使发现了目标，冲刺也不会超过三步；丧尸就大有不同，跑得快不说，还逮着哪咬哪，麻烦极了。
魏显从身边的盆栽上拿起一颗鹅卵石，朝那僵尸丢了过去。
僵尸听见了声响，朝鹅卵石跳了两步，又佝偻着站在鹅卵石旁，身体转来转去，总是看不见有什么目标。
它好像不会弯腰。
于淇掏出了一支战术手电，把流明开到最大，朝僵尸照去。
林昱曈现在能看清楚了——它的皮肤成了灰色，凸起的紫红色血管爬得到处都是，连挂在皮肤表面的血污和土粒都无法将它们掩盖。活尸体的口部像是裂开了，裂缝从嘴角两侧和其他几个方向延伸出去；它的眼球上面像是蒙了一层灰，又有些发黄，非常浑浊。它颈部的伤口已经烂掉了，露出沾满红褐色液体的灰白色颈椎，挂着一丝一丝粉红色的腐烂的肉。
我今天下午竟然还觉得被切开的人体组织有些恶心，林昱曈想，这人是变成丧尸之后才掉的头发，还是本来就秃？
“拿着手电，”于淇把手电递给祝凌，“我去解决它。”
祝凌接过手电，对着僵尸照过去。它像是能看到光，追着手电在地上打出的光亮，站在里面，面朝着光源想发出低吼声。只是它的喉咙早就漏了，所以听着倒是有点像是想吐痰。
于淇已经走到了楼下。林昱曈和魏显像是喂鱼一样，拿着鹅卵石朝下扔，制造出响声好盖过于淇的动静。
于淇从僵尸的身后慢慢绕了过去，在还有一步之遥时挥刀砍断了它的后颈。僵尸的血液已经不怎么流通了，一刀下去也只有几滴被刀锋甩了出来，场面不至于太过血肉横飞。
三人下了楼，林昱曈用晶体把尸体包了一圈，魏显和于淇就把它拎着扔回了坑里。祝凌掏出一罐酒精消毒液，把僵尸走过的位置全都喷了一遍。
“出现僵尸的肯定不止我们这里。”于淇说，“医院和殡仪馆现在多半是重灾区。”
林昱曈点了点头：“我没想到这种病毒还能把死人变成僵尸，还以为只能感染活人呢。”
一切处理完时，时针才刚指向五。四人目前也没什么事情干，要么就是留在客厅休息，要么就干脆回房间睡觉了。
六点时，林昱曈又到院子里捡空投传单。
这次的纸上只有一张图片，但人一看过去，那图片竟然动了起来，还发出了声音。林昱曈吓得手一抖差点给它扔出去。
以为是jpg，怎么还能是gif呢？
影像里是昨天她和于淇找书店时经过的一个小广场，林昱曈记得那里的天幕显示屏大得几乎砸下来就能把广场埋住。大概是因为居住在附近的人们都被从楼里震了出来，从半空中的拍摄视角看，广场上密密麻麻的都是人头。没过多久，人群像是骚动了起来，有几个人开始推搡着往画面边缘跑。纸面上随即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林昱曈凑近了看，发现那几个人离开的位置有什么人扭打在了一起。
“刚才是什么声音？”于淇从客厅里出来，问林昱曈。
林昱曈正专心看着传单，朝于淇招招手，示意他过来。
只见那个被摁在地上的人慢慢爬了起来，和原本打他的那人一起朝人群走去。靠近他们的人爆发出一阵阵尖叫，不要命地向外突围。
挤压。冲撞。广场已经陷入混乱。人们都在尽力逃离那里，而那些不够快的人就被撞倒，像是被巨浪按头拍下的溺亡者。
“怎么活人里也有僵尸？”林昱曈小声问于淇。
接着，她便看到那两个原本行动迟缓的“僵尸”突然像打了鸡血一样拔足狂奔。广场的另外几个区域也响起了浪潮一般的尖叫声。
现在人们逃亡的方向已不再统一，催命的丧钟也越敲越响。
这些人完蛋了，林昱曈想。
先不提里面很多人都没有口罩，光是以现在丧尸的移动速度，就够叫一大群人变成行尸走肉，再四散到城市的各个角落。
“我以为起码要等医院失守。”林昱曈在祝凌和魏显也看完传单后说，“我还以为是僵尸。”
“这不是僵尸吗？”祝凌挥着传单问她。
“你看这哪里僵了……”林昱曈有点崩溃。
她觉得论速度，她自己可能更配叫僵尸。
“不知道其他玩家的配置怎么样。”魏显抱着手说，“目前看来，除非关卡给任务，我们根本不用走出这栋别墅。”
“你可以用晶体把围墙和窗户整体加固一遍吗？”祝凌问林昱曈。
“可以。”林昱曈点点头，“你觉得加固成什么样合适？”
“把铁栏杆变成墙。”祝凌回答。
于是接下来的两个多小时，林昱曈把栏杆之间的缝隙全部用晶体封住，并把晶体做得尽量大且扎人。她还给围墙顶端做出了一个向外弯曲的弧度，免得丧尸拥挤之下搭成人梯。
“可惜现在强度有限，”林昱曈终于把窗户也基本封住了，只留下一点透气口，“不管我做多少次，现在的晶体一层最多也就一厘米厚。要不要我多做几块板然后拼上去？”
“没事不用了。现在的厚度，只要不是非常大力地刻意破坏，都不会出问题。”祝凌打开冰箱，“可乐来一瓶吗？”
“有无糖的吗？”林昱曈想了想，还是问，“不过我们这样弄得整面墙都能闪瞎狗眼，不怕太招摇吗？”
都快把“我是玩家，我关卡里也能用能力”做成匾挂在门外边了。问题是这个能用能力的玩家还在新手期。
“没关系。”祝凌递了瓶无糖可乐给林昱曈，“关卡里虽然会抢东西，但是你死我活的情况不多，大部分人要是看你很厉害，也就知难而退了。那些非要抢东西的，即使在关卡里不动手，出了关卡也要来九枝混个脸熟，不如早料理了。”
林昱曈点点头，抱着可乐放空大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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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点的空投是魏显捡进来的。
“说是要往有居民的地方投空投物资。”魏显把纸放在茶几上，“这里的居民指的是玩家吧？”
“应该是。”祝凌拿起传单看了看，“哟，还写了‘人人有份’呢。”
“意思是大家的大致位置都会暴露吧，”林昱曈蹙了蹙眉，“而且肯定会因为抢物资打起来。人人都有，那拿到物资后直接去抢别人的，一抢一个准。”
“打起来是必然的。”于淇站在窗边，“我猜有武器，还有可能是现代兵器。”
“你们会用枪吗？”林昱曈问，“手枪？霰弹枪？这两个可是丧尸片标配。”
“我只去过射击俱乐部。”魏显像是不太在意，“多数人都不会用吧，关卡总得送点能用的东西。”
“我之前研究过。”祝凌说，“真的发下来了我没意见。”
林昱曈点点头：“我会用反曲弓，但是只能保证静止状态下十五米之内不脱靶，超过十八磅的就拉不动了，根本打不动丧尸。”
“没事，”于淇说。“那我们负责打，你负责想。路线规划，周边环境分析，这些主要交给你了。”
于是负责带脑子的林昱曈就提溜着她的可乐上三楼当瞭望兵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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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点三十分时，林昱曈听到了一阵由远及近的轰鸣声。
来了。
她趴在窗边往外看——一架飞机拖着彩烟从西北方向飞来，在高楼住宅区扔下几个箱子后又朝别墅区靠近。快到别墅上空时，一个箱子被从空中抛了下来，因为惯性，并没有直线落下，而是又在空中飞掠了一段路程。还剩几十米时，一个降落伞在箱子上方刷地打开，牵着箱子飘飘忽忽地正好落在了前院里。
“这么精确吗？”林昱曈从三楼跑下来。
祝凌和魏显正在撬箱子。降落伞掉进了喷泉里，一大块布挂在仙鹤雕像上。于淇正在把它从水里拉出来。
林昱曈上前帮忙一起拽绳子。
魏显已经把箱盖敲开了。祝凌把木板掀到一边，带出了雪花一般的泡沫板，露出里面巨大的黑色金属箱。补给箱的形状像是个小型冰柜，只是块头要大很多。
“不是人人有份吗？怎么才一个箱子？”林昱曈问，“这个箱子还有密码锁啊。”
箱子开口的边缘上有四个刻着数字的转轮，现在露在外面的是四个零。林昱曈伸手按了一下开门按钮，箱盖就自动弹开了。
林昱曈：“……”
还不如四个八呢，起码招财。
“因为我们四个用的都是同一张请帖，所以物资也是合在一起运过来的。”祝凌解释道，“投放在那边小区里的箱子就要小不少。”她说完往箱子里看了一眼：“我去，这么刺激？”
只见将近一人高的补给箱里放着四把自动手枪、四条备用弹匣、八盒1143mm子弹、四把带锯齿的战术匕首、十六枚手雷、十二枚照明弹和四件防护服。
“上来就一人一百发子弹，过会儿得多刺激啊？”林昱曈拿起一把手枪，按着卡笋卸了弹匣，“手枪里没子弹。”
“箱子太重了，直接把自己那份物资拿走吧。”于淇说。
林昱曈拆了盒子弹往弹匣里装，突然听见门外的街道上有汽车发动的声音。她示意周围的人别说话，靠到了院门的门柱旁隐蔽起来。
因为晶体墙的表面并不平整，所以透过墙往外看，只能看到物体的大致轮廓。一辆黑色的车从街对面往左数第六栋别墅开了出来，一人下车关上了院门。当时也有一个补给箱掉落在了那个院子里，林昱曈没想到他们会出来得那么快。车停顿了一会，等那人再次上车，就朝林昱曈这边驶了过来。
于淇和祝凌站在箱子边上动也不动，林昱曈有些紧张，给手枪上了膛——要是对方有攻击目的，她不介意试试自己准头怎么样。
那辆车在院门口停下了。
如果我往弹头前撒一层晶粉，林昱曈想，是会阻碍子弹飞行，还是让它杀伤力更大？
好在过了五六秒，那辆车就开走了。
林昱曈拆掉弹匣给手枪退了膛，走回补给箱前继续往物品栏里塞手雷。
“你这不是用得挺好的？在哪学的”于淇问林昱曈。
“之前在网上看了资料，没真摸过。”林昱曈回答，“因为我以后想要学工程，就会到处查查资料……先不说这个，你们觉得那几个人往城中心去干什么？抢物资？”
“有可能，”祝凌回答，“只不过拿到物资的人可能已经放进物品栏了，除非他们也能分清npc和玩家，否则比起遇到物资，他们更可能遭遇丧尸。”
“那边可不是别墅区，”魏显说，“空投很可能掉在了街上，玩家可能得从自己的安全屋出去，可能为了空投打起来，还可能遇上丧尸，或者干脆撬不开木箱。运气不好的说不定连密码锁都碰不到。这几个人可能是看准了这几点，准备也去碰碰运气。”
高楼区的玩家确实更可能因为补给打起来。林昱曈高度怀疑这就是关卡的意思——否则用空投干什么？直接加进关卡的五个物品栏不好吗？又或者，飞机是从西北方向来的，林昱曈回想了一下地图，难道关卡是在暗示那些没有地图的玩家，告诉他们机场在城区的西北方向吗？
这个关卡不会真的有出逃任务吧？
“他们确实往高楼区去了。”林昱曈把思绪收回来，“我刚才贴在门口，离他们车辆比较近，就趁他们停车的那会往他们车轮的金属支架内侧装了块晶体。”
魏显听后挑了挑眉，说了句“不愧是你”就飘回房间了。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林昱曈感受到她的那几位好邻居不是把车停在路边不知道在干些什么，就是乘着肾上腺素一路狂飙，着实刺激，忙到快中午才回了他们的“根据地”。
十二点的传单不是飞机发来的，而是直接出现在了物品栏里，上面只有一句话：“玩家的任务路径上会刷新补给。”
所以终于要被赶出门了吗？
林昱曈先是回房间睡了一小时，醒来后对着地图把城市的几个如火车站、机场、跨河大桥等重要地标设施的方向记了下来，并推算了一把沿途都会遇上什么“风景”。
“我们去机场最近的路就会经过传单上的那片广场，不知道那帮丧尸扩散得怎么样了。”林昱曈说。
“看时间紧不紧吧，赶时间的话从那边冲过去应该也一样，我们的车性能比较好。”魏显完美理解了林昱曈的潜台词，靠在沙发上回答。
“你说，好好的欧美射击类恐怖游戏，”林昱曈终于忍不住说，“怎么就又变成韩国丧尸了？大概率还会触发追逐战……”
“我们院子里那个人，死前应该就感染了。”魏显推测道，“那个在广场上丧尸化的，看着像是活人感染到后期变异出来的，速度和死人不一样也正常。毕竟尸体的神经系统肯定没活人好使。”
林昱曈回想了一遍接触尸体时的场景，确认几人都做好了防护和消毒，就点了点头，继续看地图路线了。
下午三点，空投传单的飞机又来了。这次的传单没有落在院子里，而是落在了院门外的大街上。于淇去把传单捡了进来，一进门就对三人说：“叫我们五个小时之内去市政厅登记，否则就按已经死亡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