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一石激起千层浪
“我是谁？”
“我……”
“在哪？”
心湖深处，一声声自问，叩响了紧闭的心门。
一粒尘埃，落在了平静的心湖中央，渐起涟漪，扩散开来。
一个沉睡的面容，在湖面下方，紧闭双眼。
他像是听到了声音，弯弯的柳眉，轻微动了动。
然后，又恢复了平静。
一处充满幽香的女子闺房内，花帘外，屏风后，一个紫檀木床上，少年睁开惺忪的双眼，无声呢喃。
床沿边，白幼真手掌撑着小脸，额头一点一点下沉，正在微酣打盹。
她长发掩住了雪白的容颜，一股令人窒息奇异香气，从她身上散开出来。
她红袖倒卷下，只见皓腕上绑了根小巧红绳，中间系了个晶莹剔透的小珠子，发着淡黄色的流光。
他不自主的伸着手，想要触碰那极其可爱的睡颜。
拉扯棉被之下，发出的响声吵醒了睡去的白幼真。
她看到少年清澈的眼神，松了一口气道：“还好，还活着。”
少年虚弱道：“主人，你救了我么？”
白幼真嗔怒道：“我哪有那本事。”
少年想要坐起来，却不小心扯动了筋骨，他倒吸一口凉气，冷汗直流。
白幼真捂着他的胸口，将他后脑撑着，责怪道：“好好躺着就是了，乱动什么。”
少年摇头道：“不行的，我怎么能睡在主人的床上，这不合规矩，太冒昧了。”
白幼真掩嘴笑道：“傻子。”
她抛了个媚眼道：“我不过是开了个玩笑，你真当我是你主子啦？”
少年低下头，声音细弱蚊蝇道：“你不要我了么？”
白幼真不知何时换了身色极淡雅的月华裙，柳腰盈盈一握下，挂了许多可爱丝带。
如此下，少了些清冷气息，却多了些没有过的温柔。
两腮桃红，嘴唇胭脂鲜红欲滴。
她莫名其妙道：“什么意思？”
少年痴痴看着她，虚弱道：“我没能保护你，让你差点受了伤，是不是很没用？”
白幼真白了眼道：“胡说八道什么，我又不用你保护。”
随后她像是想起来了什么，展颜一笑道：“没看出来，关键时候，还蛮管用的。”
少年喘息片刻，不敢再看她的容貌。
只是心上，有一抹奇怪的感觉，怎么也挥之不去。
脑海里，一直是那一瞥一笑的神情变幻。
白幼真当然不知道这少年脑子里想的是什么，她只是很好奇，他身上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一个人族少年，为何能够穿越那道恐怖的黄河九曲大阵，来到这处妖族蛮荒之地。
而且，他似乎是一个……
剑修。
她回忆起，昨日发生的种种。
饕鬄之王被白狐王，遗留在她身上的一粒心魄幻想所拦下，随后，他们就像是约定了一样，一起消失了。
临走前，他爹爹留给了他两句话。
“接替他的位置，执掌狐族。”
“成为新的青丘之主。”
似是有意无意，多看了那倒在地上的少年一眼。
仅是一眼而已。
这让一向聪慧敏感的白幼真，觉得此事定有蹊跷。
看来，那饕鬄之王此次前来，就是找他爹爹的，只是随手之下，杀了两个不自量力的族人。
在他看来，想要找到失踪千年之久的白狐王。
唯有先找到那个被关押囚禁的白幼真。
毕竟，是他那集万爱于一身小闺女。
当年，白狐王为了培养她，可是跑遍了整个蛮荒大地，甚至去了许多封印虚无之地。
虽然，白狐王还有一个庶出的嫡子，却没有多看过一眼。
整个青丘都知道，唯有长公主殿下，才是真命之主。
其实，这一切也不怪白炼和她那看似很有城府心机的娘亲。
都是命运捉弄，造化弄人。
自古以来，王位传长不传幼。
虽然，白幼贞是女子，不过这是在蛮荒，在妖族，而不是人族。
妖族自古以来，便就是实力为尊，不分什么男尊女卑。
若是白幼贞是个胆小鬼，修为低弱，哪怕她是长公主殿下，也没有资格和威望。
即便白狐王只手遮天，积威千年。
许多妖族帝国，也有很多女子君王，执掌万里疆，麾下猛将无数。
八大妖王之中，便有一位黑凤王是女子之身，却以一己之力，打的族内所有强者，万年抬不起头。
她还是一位杀伐极强的剑修。
那位饕鬄王曾与她约战三场，不分胜负。
几处古地化为虚无，只剩无数尘埃遗留。
白幼真若是接下白狐王的位置，势必要引来族内强者挑战，唯有用实力折服这些桀骜不驯的族人，才算是所为的名正言顺。
若是像妇人所想的那般，白炼恐怕要有好果子吃了。
连个元婴都不是的家伙，如何拦得住悠悠众口？
若只是依靠一个狐王之子的虚名，也只能做三日帝王梦罢了。
就像白幼真所想一般，顷刻之间，便被其余几大妖族，吞的一干二净。
收回万般思虑，白幼贞捏了捏眉心，有些发愁。
她那一心七分的魂魄，被白狐王有玄妙真法重新聚拢，化为一体。
如今，她不会再出现神魂分离的状态了。
不然，一会儿白衣，一会儿红裙。
怪吓人的。
所以，为什么之前少年所疑惑的那般。
只是她身上的大道气息，愈发的稳固，体内山河，已成一番大气象。
元婴大成，已触及天人之隔。
少年气息平稳，安神入睡。
她便松了一口气，踮着脚尖，走出房间。
一抹幽香散去，重归寂静。
少年有些失望的叹息一声，睁开本来就故意闭上的双眸。
情不知所起，不知所踪，不知所终。
少年情愫，少女心思。
难以捉摸。
一处山水皆有的秘境中，饕鬄王负手而立，看着那个头戴纶巾，一身儒袍的男子。
他身形透明，却神魂凝固。
饕餮王开口道：“你本体到底在何处？”
男子不可置否道：“我若问你，你的藏宝阁在何处，你会告诉我么？”
饕餮王扯下黑袍，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坚毅面孔，却有一道突兀伤疤，由眉心至嘴角，竖立而下。
他凝重道：“这次来寻你，是大祖的意思。”
白狐王点头道：“我知道，否则，我也不会出来见你了。”
饕餮王嗤笑道：“蛮荒分割许久，内耗千年，这次大祖从黑渊中苏醒过来，心情不大好，有几个不听话的小家伙，已经全族上下，都死尽了。”
白狐王淡然道：“你在威胁我？”
饕餮王咧嘴道：“我是在说事实，大祖让我转告你，这次你若参加战事，准许你飞升，而且他老人家亲自为你护道，不然……”
白狐王冷笑道：“你接着说。”
饕餮王张开一嘴尖利白齿，威胁道：“生死道消，全族陪葬。”
白狐王仰头长叹道：“看来，这一次是躲不掉了。”
饕餮王撇嘴道：“若真到了那个时候，我会亲手送你一程的，也不枉我们这些年的情谊了。”
白狐王看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就这么想去那一边？”
饕餮王伸手摸了摸脸上的疤痕，舔了舔嘴唇道：“这一剑之仇，总要报的。”
“人族四圣。”
“三皇”
“东蜀山，北昆仑。”
“那几个老不死的，反正还没死，这么多年没见了，总要去叙叙旧的，不是么？”
白狐王仰头望天，神色沧悸道：“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非我愿也，实属无奈。”
他幽幽道：“天道崩塌，人间一分为二，人妖两族都可夺天地造化，逆天修行，当年那一战，是我们输了，他们赢在天时，我们却输在地利，即便那时我们还有天上神灵相助，也是输了那么惨，迫不得已，退至于这片贫瘠之地，多少曾经的好友被迫陷入沉睡，以此来疗伤养息，即便是修为通天，大道衍化的大祖，也被那些人族剑修联手镇压，打入黑渊底部，神魂皆碎。”
饕餮王“哼”声道：“你忘了若不是李白夜袖手旁观，又岂会落得如此下场？”
白狐王突然神色大变，呵斥道：“不可对李老爷不敬。”
对于他来说，那位存在，恍如神灵。
饕餮王沉寂，显然也是无话可说。
白狐王继续道：“八王之中，还有谁有不同的意见？”
饕餮王摇头道：“这次没谁敢跳出来，全部统一战线，听候指令。”
白狐王罢了罢手，转过身道：“我知道了。”
饕餮王欲言欲止，似乎有难言之隐。
白狐王瞥了他一眼，问道：“还有何事？”
饕餮王沉吟道：“以我们这千年的关系，奉劝一句，别耍小聪明，当年，若不是李白夜出手，大祖不会放过你的，还望你长个记性，这次，可真的会死的。”
白狐王轻声道：“若是在被我听到你直言李老爷名讳，莫怪我翻脸无情了。”
饕餮王骂道：“一根筋，看不出来，老子是关心你？”
“滚。”
“老狐狸，你是不是闭关把脑子闭坏了？你敢让老子滚？”
“滚！”
“他娘的，给你脸了？”
饕餮王骂骂咧咧，化为一股黑雾，离开了这处小秘境中。
只留下白狐王一人，独自沉默。
他神情低落，似乎有千言万语，难以启齿。
“李老爷，你这又是何苦？”
“这座蛮荒妖界，本应就是你的。”
“你为何，独自去那人间。”
“画地为牢？”
而在距离此处遥远至极的中土神州，一座高耸入云，名为“蜀山”的巍峨巨山上。
一处门派的后山，禁地之中。
方圆十里，只有一个古井坐落。
古井四处刻满了道家符咒和真言。
“雷池天地”
“一剑镇妖”
“佛海无涯”
“道法自然”
井口内关押了无数妖魔鬼魅，共有九层小天地。
每下一层，凶恶程度便高上一分。
第一层关押的，是用来驯化一些在人界犯下杀戮的本土妖物，境界大多是炼气期，可以改良之后，重归天地。
第二层，便是屡教不改再犯的筑基妖物，凶性天然，嗜血如命。
第三层，是一些擅长变化人族的金丹妖修，灵智于常人无异，能够魅惑人心，常常做出虐杀一城池所有凡人的极大罪孽，被执法修士困住后，关押至此处，悔过自新。
以此类推，修为越高，凶恶程度越狠，便关押的天地越往下。
而在最后第九层天地中，有一座白玉楼台，里面有一个青年书生坐在桌前，正在研读一本古书。
桌子上，点燃一炉檀香，袅袅生烟。
他像是受到了感应，走出门去。
他仰头看“天”，无奈道：“又要开战了么？”
“算算日子，也有千年了，看来是他醒了。”
“这次，我不能袖手旁观了。”
“只是，人族之中，会是谁站出来呢？”
“那就，拭目以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