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春分之威
陈山河明白，那个白骨狗妖不过只是一个元婴初期的妖物，而且是道心稀烂，境界纸糊的那种。
可即便如此，这狗精依旧还是以一己之力，将方圆百里，整座天子山的凡人，屠杀殆尽，鸡犬不留。
如此行径，当要天罚，若是天不作为，那么就让他来亲手宰了他。
按照他的脾气，即便是再大的代价，他也可以付出，这种妖物，根本不配活在这个世上。
真正的强者，应当以弱者的自由作为边界，这是一位剑仙前辈曾经教会他的道理，若是心中有了道义和抉择，出剑便不会犹豫，即便遇见的对手强大到不可战胜，那也会毫不犹豫，递出自己最后一剑。
天下很大，光是自己知道的，便有九州山河，五湖四海，他耗费三年时光，不过仅仅是在一州山河上徘徊。
如今人妖领地虽然有了明确的划分，却也还有许多妖族遗留在人族大地上，东躲西藏。
万物以灵类为长，妖族想要修炼化形，最少是突破金丹境界才可以勉强做到，然后身上还会残留一些妖类痕迹。
只有破开元婴瓶颈，才能真正脱胎换骨，与平常人族一般无二，可即便如此，碰见了修为高深的人族修士，也会一眼区分开来，毕竟那股妖族气息，如同黑夜里的灯火，显眼至极。
人妖两族曾是同盟，双方立下重誓，一同对抗天界众神，绝不做那苟延残喘的香火养料，可惜，终究还是昨日黄花，螳螂挡车。
如今妖族占领蛮荒古界，划河而治，与人族井水不犯河水。
可是遗留在人族大地上的这些远古妖类，却也无法赶尽杀绝，毕竟天下太大了，修道有成的高人们早就束之高阁，占领灵气旺盛的高山仙地，往那一趴，做那千年王八万年龟。
剩下一些凡夫俗子可就倒了大霉，运气好的，遇上一些狐族妖魅，只是损耗一些阳气，也能做一回露水鸳鸯，说不上什么吃亏。
可若是遇上凶恶成性的嗜血妖物，那就只能被吃干抹净，成了一堆可怜白骨，无人问津。
许多荒无人烟的大山中，常常有占山为王的存在，也有一些人类城池，那坐在龙椅上的帝王，却是一尊善于化形的大妖，只为了圈养满城活人百姓，做那吃之不尽的美梦。
天下修士也分三六九等，除了超脱世外，杀力最大的剑修。
因为自古剑修杀人，从来不需旦因果。
不是没有人管闲事，可惜，那些管闲事的修士，都失败了。
山上人，眼里只有境界修为，不会把凡人放在眼里，在他们的世界里，死一些和自己无关的凡夫俗子，于踩死一群蚂蚁并无不同。
这一点，和曾经天上的那些神灵，看待人间的香火，是何其相似。
这些妖族，这些修士，与陈山河眼中，全都该杀。
修仙，修道，修心。
最后，成了个什么玩意？
既然是强者为尊，那么，我就用剑杀妖，杀人，杀那些自以为天命所归，灭绝人性的存在。
那位前辈传授他剑法之时，曾有过一次问心之言。
“若是有一天，当你站在天地之巅，俯览众生，看遍所有人性的七情六欲，就会明白人间即是炼狱，多少不公，多少悲惨和无奈，都是那活生生的现实，人间哪有什么公道，那有什么公平？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有的只是，不断地谎言和欺骗罢了。”
“即便是这样，你还想做人么？或者重新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成为一名拥有纯粹神性的存在，只分黑白对错，不会被感情左右，毫无犹豫的执掌生杀大权。”
那时年仅七岁的陈山河眨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那位容颜绝美的存在，握紧小拳头，好像在给自己打气。
他像是什么也没说，又像是什么都说了。
黄龙子搓着手唏嘘道：“这位道友，准备什么时候离开呀？”
陈山河本在恍惚回忆中，听闻此话后，睁开双眼看着他，笑道：“你还想以这副面容欺骗我到什么时候？”
黄龙子瞳孔收缩，尴尬道：“小友。你这样就没意思了。”
陈山河深深吸一口气，手撑着地站起身来，收起笑容，淡然道：“不管怎么样，这件事也算你一份，我这个人最讲道理了，你还需接我一剑，至于这一剑之后，你是生是死，我不再过问。”
黄龙子倒吸一口凉气，连忙罢手道：“不成，不成，我胆小，你这后生下手忒重，我这把老骨头，可不能折在这里了”
陈山河不再听他胡说，朝插在一旁的木剑招了招手，手持剑柄，一股霸道剑意缓缓复苏。
黄龙子见糊弄不过去，收起那副面容，叹息一声，他身上骨骼蠕动，转瞬间从一个五丁矮小的老者变成了个身高九尺的高胖汉子，额头上，刻有一枚梅花印记，浑身神性气息浓重。
陈山河点了点头，轻声道：“接剑。”
黄龙子面色一沉，轻喝一声，浑身金光流转，宛如实质。
他摆了个古朴拳架，自他脚下数十里地面，瞬间化为粉糜，尘土飞扬。
陈山河深吸一口气，手中木剑并无任何花架子，仅仅只是一斩而下。
黄龙子怒喝一声，身前一股无形剑罡迎面撞来，他拳出如龙，砸在那罡气之上，脚步却被逼的连连后退。
他身后地面深陷数尺，恐怖的巨力将他包裹在一圈灰尘之中，看不清晰，只有阵阵“轰隆”雷音，响彻天地。
陈山河似乎神情有些寂缪，自三年前从昆仑出山以来，出时炼气，如今已是元婴，虽然掉了一个境界，只是修为而已，剑道心境，却不退反增，更上一层楼。
他瞥了一眼那处雷声大雨点小的战场。
什么时候，我的剑术这般弱了？
不像话。
刹那间，天空顿时昏暗，大片乌云齐聚，银色雷蛇游走云端，一股压抑气息顿时降临。
陈山河自言自语道：“我曾游走于一处远古战场，虽然那处天地已经近乎崩溃的边缘，却依然剑气纵横，剑意充沛，即便已过了千百年，依旧一般无二。
“后来，战场无故下了一场大雨，我便有了顿悟之意，结合那战场之上所感受到的远古剑意，悟出四式剑术，后被我名为雨字决”
九尺大汉脸色通红青紫，眉间梅花印记缓缓绽放，他身形高涨，百拳之后，身形已有一般山岳大小，浑身金光暴涨，气势威严。
那道剑罡之气像是遇到了阻碍，在他身前顽固抵抗，却无论如何也破不开那双拳之内。
然后，剑气像是受到了指引，放弃了目标，一个转弯，冲向天际，消失在了漫天乌云中。
他猛地抬头，眼神疑惑。
乌云压顶，风雨欲来。
天空一声惊雷炸响，大雨落下人间。
在黄龙子眼里，这哪是什么雨水，分明是数不清的森然剑气，细如毛发，封锁天地。
天罗地网，无处可逃。
陈山河上前一步，双指作剑，呢喃道：“早望春雨，云披大风。”
“第一式，春分。”
战场中央，黄龙子咬牙苦苦支撑，周身三丈以内，有一道金色屏障，隔开了漫天潇潇杀气弥漫的雨幕剑气。
十丈天地，只剩剑气。
黄龙子眼睁睁看见那道金色屏障愈发薄弱，连忙认输道：“快快收起神通，我扛不住了！”
陈山河在战场之外微笑道：“这不过只是一剑而已。。”
黄龙子破口大骂道：“放你个屁，你当老子白活了几千年，看不出来是你故意为难老子？”
陈山河呵呵道：“老子？”
黄龙子已经能够感觉到那透入心扉的寒意，春雨无暇，似乎没有丝毫停止的迹象。
周围地面已经成了马蜂窝一般的境地，他头皮发麻，难以想象，自己若是被这雨水冲刷之下，会不会形销骨立，立刻去世。
他苦笑摇头喊道：“是我黄虎输了，大爷，你是大爷行了吧，念你看在我认识那位故友的份上，饶了我这条小命吧。”
陈山河看着他巍峨的身躯，眯眼道：“好大啊，吓死我了。”
化名黄龙子，真名叫黄虎的巨人脸上布满冷汗，连忙缩小身形，重新化为九尺身高，狗爬似的钻出无一丝破绽的磅礴春雨中。
他龇牙咧嘴，身上青一片红一阵的，脸上被剑雨淋到之后，那股森然剑意，渗透到了他体内，大肆破坏起来。
陈山河跺了跺脚，天空乌云缓缓消散，无数雨水重归于一，化为那道剑气，如一只顽皮的小鱼般，在他四周欢愉的跳动着，似乎通灵至极。
黄虎弯腰驼背，脸色苍白，好似惊魂未定，干笑道：“道友，好手段，好剑法。”
陈山河斜视他，问道：“现在愿意说了么？”
黄虎沉思片刻，追忆道：“她啊”
“其实，我认识她，他不认识我，真的，不骗你，你别急，别急着动手，你等一下”
陈山河脸黑道：“你拿我开玩笑可以，你竟然敢当着我的面，说那位前辈？”
这位九尺汉子肉嘟嘟的脸上，竟然脸红了。
黄虎擦了擦了嘴角边的口水，拨浪鼓似的摇了摇头，他弯着腰，丝毫不敢挺起胸膛，害怕这位不讲武德的小家伙，真的让自己这两百多斤秋膘交待在这里了。
对于这些剑修来说，是最不讲道理的了，一言不合，那砍人可是丝毫不手软的。
其实，当年，他隔着遥远的星河湖畔，第一眼便喜欢上了那身材高大，容颜绝美的那个存在，虽然后来才知道，她是那位
这和他看见貌美的仙子就喜欢的感觉不同，是真爱。
然后，不知道是哪个天杀的走漏了风声，说自己单相思那位至高无上的存在，所以，他这位十八线的小神祇，便被连人带床，劈下了九重天。
从此，堕落成一名，地仙？
其实不管过了多少年，他只敢在黑夜来临前，偷偷看着曾经的星河，追忆一下。
只是那股气息，错不了，如千年前的一样，仅仅只是看了一眼，就像是要瞎了一样，疼得他好几天睁不开眼。
遥想当年，在神界，多少仙子爱慕他放荡不羁的天性，他有一门本命神通，便是只要与女子接近，便会什么也不说，就让她门不顾一切的爱上自己，拜倒在他的威武身躯之下。
不然当年北天门外，那群仙子姐姐们都排到南天门外了，只是为了多看他一眼。
惹得驻守南门的那厮嫉妒怨恨，没少告自己的御状。
可惜，这门神通，在那位存在面前，破天荒的，失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