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秦淮埋骨
李茂才收押入狱，明月楼饮宴自然也无法再进行。
殷午德现下只希望李茂才能够老老实实蹲两天大狱，待到北子骁和傅鸾枝离开广陵之后，大家都好。
年关将至，整个广陵都陷入洋洋喜气之中，百姓们三五成群地来往于秦淮沿岸，似乎并不知道昨日的秦淮河上发生了动荡，每个人都盼着新岁能够好过一点。
傅鸾枝带着秋萝乔装走在秦淮河畔，她同北子骁已经商量过了，北子骁留在知州府上同殷午德周旋，她则深入民间查访真正的盐商作恶被掩盖的事情。
“姑娘，咱们人生地不熟，那些盐商在哪里做恶，或者说又在哪里掩盖事实，咱们可谓是一概不知呀。”秋萝有些担忧，怕她们像是无头苍蝇一般寻不到方向。
傅鸾枝闻言，却是淡淡一笑，“秦淮两岸的盐商，做恶掩盖自然是靠着这条富贵满身的秦淮河。”
二人顺着广陵城内的秦淮河一直往下游走，不多时便出了城门，往来百姓变得稀少，看上去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
就在秋萝有些沉不住气的时候，忽而听到不远处枯木掩映之中传来阵阵哭声，其中还夹杂着几声怒斥。
傅鸾枝不自觉地挑了挑眉，同秋萝对视一眼，心下明白这应该就是盐商一案的突破口了。
二人悄然接近枯木丛，果不其然，三五个衙役正在训斥地上跪着的几个百姓，他们身后，赫然是水淋淋的几具白骨，看上去似乎是才从秦淮河里捞出来的，不知道已经死了多久。
为首的衙役眉眼狠厉，却顾忌着什么，刻意压低了声音怒斥：“京城里来了大官，这个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们这些人只管着自己过好日子就是了，又不是你们家里死了人，平白管闲事儿可是要掉脑袋的！”
那几个百姓本来就畏惧当差的，眼下被训斥，就更加瑟缩，只不住地颤抖着点头称是。
“如此最好。”那衙役满意颔首，“今天这事儿你们就当从来不知道，这几具白骨我们也当没见过，等到那几个官走了之后，南境还是南境，广陵还是广陵，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你们可不要给自己找麻烦！”
眼看那几个百姓已经被吓得魂不守舍，慌慌张张地起身便想离开，傅鸾枝微蹙眉头，果断从枯木丛外现身，缓步走到众人面前。
没防备还有别人偷听，那衙役愣了愣，反应过来之后迅速抽出长刀，刀锋直指傅鸾枝。
“你是什么人！竟敢偷听官府办案！”
傅鸾枝闻言，冷哼一声。
“官府办案？办的什么案？累累白骨在此，你们却要让百姓三缄其口，就是为了息事宁人好糊弄过去？”
傅鸾枝从不是多管闲事的人，此番下南境，也只是为了护阮时絮周全，眼下这事，她完全可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只是，那森森白骨之中，竟然还有两具孩童的。
黄口小儿，伢伢学语，竟然也有人丧尽天良将他们溺毙于这秦淮河中，这却是实实在在触碰到了傅鸾枝的底线。
哪怕她前世为了任务杀人无数，却也从来没有对一个孩童下此毒手，若此事真是南境盐商所为，那么这些手握滔天富贵的商人，就实在该死！
衙役见她毫不退让，不由得心下大怒。
“你是哪家的女子，敢公然对抗我们！你最好管住你的嘴巴，不然这些白骨，来日就是你的下场！”
话里话外，他甚至已经动了杀心。
傅鸾枝冷眼瞧着这个衙役，半晌，从腰间缓缓拿出一枚玉令，上面刻着四个字——欢宁郡主。
那衙役定睛一看这玉令，下一瞬，整个人都僵在原地。
这是……这女子竟然是……是欢宁郡主！
他惊恐地看着傅鸾枝，膝盖一软，不自觉地跪在地上。
“郡主殿下息怒！小的不知道……小的不知道郡主殿下微服出行……今日之事……今日之事就是……”
“就是什么？就是个误会吗？”傅鸾枝不咸不淡地开口，看向抖如筛糠的衙役，嗤笑一声，“怎么没有方才的盛气凌人了？广陵知州府上的衙役，不都一手遮天吗？”
那衙役哪里敢回话，只是不住地磕头认罪。
傅鸾枝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并不叫他起来，只是回身看向也已经被这变故吓傻了的几个百姓。
“我乃京中欢宁郡主，奉旨而来，查察南境盐商之事，尔等有何冤情，尽可开口！”
傅鸾枝亮明身份，那几个百姓慢慢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看向傅鸾枝的神情之中充满了敬畏和祈求。
终于，胆子稍微大一点的壮年人扑到傅鸾枝脚边，声泪俱下地哭诉：“郡主殿下！您可一定要为咱们做主啊！南境的百姓们……苦于盐商迫害已经许久了！我家中娇妻就是被李茂才那个大刁商给霸占的……可怜我那三岁的儿子，也被他给弄进府里打死了！”
“是啊郡主殿下！”壮年身边那个略有些年迈的妇女也跟着哭诉，“老妇人我有个儿子，月前娶了个貌美的媳妇儿，赶巧就被那个刁商给看上了，为了抢了我那儿媳妇儿，竟然诬告我儿杀人，可怜我儿命数不好，赶上了现在这个大贪官殷午德，直接判处斩刑，我那儿媳妇儿也被李茂才给抢了去了！”
“郡主殿下您不知道！李茂才此人奸淫掳掠无恶不作，没人能奈何得了他，就是广陵守备军……也全都听他的！他除了喜欢美人，还喜欢虐杀孩童，广陵许多孩童都……都死在了他的手上！”
几个百姓哭的不成样子，傅鸾枝听了他们的哭诉，眸中杀意顿显。
李茂才和殷午德，实在是作恶多端，丧尽天良。
不过……连朝廷拨下来的广陵守备军都同盐商狼狈为奸，这却有些棘手了。
傅鸾枝尚在思索，那衙役此刻却已经是惊心动魄。
郡主已经知道了这些事情，必定是要牵扯出一大批人的，到时候他们这些小喽啰就不仅是饭碗不保，恐怕连小命都要填进去。
不如……不如找准时机杀掉傅鸾枝，反正南境不安定是朝廷认定的了，那么郡主微服察访之时被歹人所害也是情理之中，只要傅鸾枝死了，这事儿就能被继续镇压下去。
打定主意，那衙役忽而旋身而起，提着长刀用尽全力向傅鸾枝后心劈去。
“姑娘小心！”秋萝大喊一声，长剑出鞘，尽力向前抵挡这致命一击。
傅鸾枝闻声后退，却因为枯木丛生躲避不及，眼看那一刀就要劈到她的身上。
忽而一柄折扇自衙役身后旋出，“锵”的一声，竟然生生将他的长刀斩断。
刀片掉落在地上，傅鸾枝迅速反应，飞起一脚将那怔愣的衙役踹出数尺。
她探头望向衙役身后，果不其然，沈清宴一身施金错彩的雪缎，面沉如水地站在枯木丛中，定定地看着傅鸾枝。
“出师未捷身先死这种事儿，欢宁郡主也有兴趣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