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决定
回到家中，陈奕进入房间，坐到书桌前，思考着米可荧说的话。
“如果把他们当朋友，就不会想让他们消失……吗？”
三人从记事起，便可算是形影不离，然而陈奕从未认真思考过，该如何定义他们之间的关系。
陈奕从旁边的抽屉中，拿出三人公用的macbook pro，翻找起二人以前录下的视频。
“陈奕，魏湛，我从今天起正式入职蓝业集团了，今后或许要麻烦你们帮我处理一些公司的工作，放心，不会太难的。”
“不要啊！你这是在占用我的自由时间！呜呜呜呜……你不许工作!说好一起摆烂的呢？”
这是两年前，萧涧臣入职蓝业集团前夜录的视频。魏湛知道他要开始工作后，露出了名画《呐喊》的经典表情。
“切，搞得要死要活的，最后不还是把大部分事推给了我。”陈奕在心里腹诽道，旋即点开了下一个视频。
“嘻嘻，昨天是圣诞节，还好轮到我执政了，不然你俩只会把美好的圣诞节浪费在工作和小说上。既然你们没法过圣诞节，就让你们看看我的圣诞节吧~”
这是去年圣诞节后，魏湛录下的视频。视频末尾，他还附上了他在圣诞派对上和各色美女的合照，有的画着可爱圣诞小鹿妆，有的穿着圣诞抹胸裙……
视频的最后，那位金发美女--谭波娜小姐，在魏湛脸上用黑板笔画熊猫眼圈，旁边诸多美女纷纷起哄，好不热闹。
“啊啊啊啊！真是看一次气一次！”
虽然陈奕从来没有谈过恋爱，虽然他是一个几乎接触不到异性的小说作家，但这并不妨碍他羡慕魏湛快活似神仙的生活。
“生日快乐，陈奕，魏湛，很抱歉我占用了生日，如果是你们的话，或许会更加开心，有意义地度过吧。”
“虽然无法亲自为你们庆祝，但我给你们准备了礼物，放在你们房间里了，希望你们喜欢。”
这是去年生日时，萧涧臣录下的视频。那是近十五年以来，陈奕第一次收到别人专门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一套名贵西装。
陈奕三人的母亲很早便因病逝世了。去世前，母亲总会在生日这天给陈奕买他最喜欢的漫画和小说。多年过去，陈奕再也没有从其他地方收到过生日礼物。
他们的父亲一直认为，自己只有一个儿子，只是有着三种不同的性格而已。因此，每年生日，父亲都只送他们一份礼物。
由于父亲最喜欢萧涧臣，礼物一直都是按照萧涧臣的喜好准备的。
至于陈奕和魏湛，只能眼巴巴地看着。
然而长大后，作为交际花的魏湛又怎么会缺礼物？每年生日，都会有许多风情万种的美女，将精致的礼物寄到家里。
反观陈奕，如果生日轮到他执政，就会煞有介事地买上一块黑森林蛋糕，把卧室的灯熄灭，认真地吹掉每一根蜡烛，最后用勺子吃掉一整块蛋糕，包括那块写有“祝我生日快乐”的巧克力。
如果没有轮到他，就没有然后了。
“不过是方便我们帮他处理工作罢了。”
陈奕撇了撇嘴，嘟囔着抱怨道。
然而虽然嘴上抱怨，实际上，陈奕非常珍惜那套西装。
每次穿完，他都要拿去干洗店清洗，然后认认真真地熨烫，放进衣袋，挂在衣架里。不是因为它昂贵的价钱，而是因为那是独属于他的生日礼物。
陈奕翻看着一个个文件夹，里面记录了遇到博士以来，三人录下的所有视频。
有时候，魏湛会兴奋地滔滔不绝半个小时，分享他看了什么电影、和小姐姐探了什么店、参加了哪个城市的音乐节……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一个人对着屏幕聊上那么久的。
有时候，萧涧臣会提醒魏湛不要老是喝酒，提醒陈奕不要总是熬夜，然后在视频里无奈地叹气，一副担心的表情。
还有一次，魏湛和陈奕吵架，二人整整生气了三轮执政，用视频录像对骂了三回合，期间萧涧臣在视频里不断劝和。
想到萧涧臣被迫看二人吵架的视频，满脸黑线，陈奕的嘴角不由得咧出一抹弧度，随即哈哈大笑。
然而笑着笑着，陈奕忽地感到鼻子一酸，心里空落落的。
陈奕这才意识到，三人一起度过了那么长的时间，经历了那么多事情，这让他不禁想起，三人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
六岁的陈奕把自己裹在被子里，缩在床上的角落啜泣。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响起。
陈奕对敲门声毫无反应，默默啜泣着。
“哈喽，我可以进来吗？”
“……”
见无人应答，门外之人拉下把手，缓缓推开，一个三十岁上下的男子走了进来。
“你好呀。”
陈奕抬起头瞅了一眼男人，沉默不语，又将头埋进了手臂。
见陈奕不理会自己，男人坐到陈奕床边，伸出手，在陈奕面前来回转动了一下，示意手上没有东西，然后快速一晃，一颗棒棒糖赫然出现在他的手中。
六岁的陈奕第一次看到魔术，不禁被这无法理解的一幕吸引。
男人将拿着棒棒糖的手移向陈奕，颠了颠，示意他拿去。
陈奕伸出手，犹豫了一下，还是握住了棒棒糖。
“要我帮你剥开吗？”
“我自己会剥啦……”
“哦哦，真了不起！”
小陈奕没有理会男人的彩虹屁，含着棒棒糖，闷闷不乐。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王子程，是一名心理学博士，你叫什么呀？”
“……”
“吃了我的棒棒糖就要告诉我名字哦。”
陈奕吮吸棒棒糖的嘴顿了顿，随即上当认命似的，把糖从口中拿出，嘟囔道：
“我叫陈奕。”
“哦哦，陈奕啊，真是个……还ok的名字呢。”
看着眼前嬉皮笑脸的男人，陈奕并未理会，只是重新将糖放进嘴里，漫不经心地舔舐。
“陈奕，你能不能告诉叔叔，为什么你看起来那么不开心？别的小朋友这时候可都在外面和朋友玩呢。”
陈奕默默瞥了王子程一眼，喃喃自语道：
“他们还有大把时间，当然可以尽情玩耍。”
似乎是听到了陈奕的自言自语，王子程问道：
“你是不是怕身体里的两个家伙占据身体，让你永远出不来啊？”
“嗯……”
陈奕声若蚊蝇地应了一声。
“你想见见他们吗？”
“啊？”
陈奕诧异地抬起头，不明所以地望向王子程。
“你不是害怕他们吗？或许直接和他们聊一聊，会有些帮助呢？”
“你……可以让我见到他们？”
“可以哦，用催眠就行。”
考虑了片刻，无法忍受现状的陈奕，决定接受王子程的建议。
陈奕躺在床上，看见王子程拿出一块怀表，垂在自己脸庞上方，一边左右摇晃，一边说着引导词：
“现在，盯着我的怀表，脑袋放空，清空思绪……”
不知不觉中，陈奕感到意识模糊，合上双眼。
他来到了一片梦幻的世界，石砖铺成的道路上，一队穿着红色制服，带着高帽的卫兵玩偶，举着玩具枪路过。
天空中，太阳公公长出了双手，正和路过的白云阿姨打着招呼。
麻石铺成的道路上，一列玩具乐团正在游行，演奏出悠扬的音乐。
正当陈奕被这片奇妙的世界吸引时，他猛然发觉自己变成了一个光团。
而在他面前，还有另外两个光团，一个散发着暖橘色，一个流露出冰蓝色。
“哇！这是什么地方？”
暖橘色光团似乎很兴奋，飞来飞去，观察着这片世界。
“冷静点，我没猜错的话，这里应该是类似内心世界的地方。”
冰蓝色光团一边说话，一边变化自身，慢慢化成了人形。
“咦？你为什么能变成人？”
暖橘色光团吃惊地围着冰蓝色人形飘来飘去。
“这里是我们的内心世界，这种小事当然可以做到吧。”
回答完暖橘色光团的话，他看向陈奕，
“我叫萧涧臣，你应该就是陈奕吧？”
陈奕看着眼前一个调皮，一个冷静的家伙们，显然还在震惊中。
“哇，你简直是天才！”
暖橘色光团一边夸赞着萧涧臣，一边开始变化，只不过他越变越大，最后竟然变成了迪迦奥特曼！
“你在干什么……”
萧涧臣无奈地扶额。
“都能做到那么厉害的事情了，不变一次奥特曼岂不是很可惜！”
奥特曼看向陈奕，继续说道：
“喂，那个叫陈奕的，我叫魏湛，你变成哥斯拉好不好，我们来玩奥特曼打怪兽！”
陈奕看着眼前的奥特曼，扎着马步，打着冲拳，时不时还把手臂做成九十度发射激光，陷入了沉思。
“哎呀，一会让你当奥特曼行了吧！”
“对不起啊，你就陪他玩一会吧，不玩一会他估计是不会消停的。”
见状，陈奕叹了口气，集中精神，想象着哥斯拉的模样，身体慢慢变成了威猛的怪兽。
“看招！”
二人缠斗在了一起，时而飞天，时而遁地，仿佛真的在激烈交战。
他们互相交换身份，玩了好几轮奥特曼打怪兽的游戏。
起初，陈奕只是在配合魏湛，然而魏湛浮夸的演技和这个世界的高自由度，让陈奕不知不觉沉浸其中。
萧涧臣则变化出了桌椅，左手拿着咖啡杯，饶有兴趣地看着二人。
“好了好了，别打啦！我知道错了！”
“哈哈哈！知道我的迪拉休姆光流的厉害了吧！”
陈奕奥特曼叉着腰，仰天大笑。
似乎是玩累了，魏湛变换成人形，坐在一旁的草地上，陈奕也跟着缩回原形，啪地坐在魏湛旁边。
微风拂过鼻尖，耳边响起玩具乐团的奏鸣曲，陈奕感到久违的惬意。
“这里好有趣啊！”
魏湛说出了陈奕的心里话。
“是啊。”
“以后你在外面的时候，要经常来找我玩哦！”
陈奕转头看向魏湛，明明有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外表，脸上却挂着他不曾有过的灿烂笑容，似乎从未惧怕过自己。
“好。”
陈奕抿嘴笑了笑，眼角弯成了小月牙。
随即，二人同时把目光抛向坐在不远处的萧涧臣。
感受到目光的萧涧臣表情僵了僵，无奈地妥协道：
“知道了，我也会回来看你们的。”
“耶！”二人发出成功的声音。
……
坐在桌子旁的陈奕，想起三人初次见面的场景，眼眶不知何时，噙满了泪水，顺着脸庞滑落。
随着年龄的增长，三人在内心世界玩耍的次数越来越少，直到现在，彼此之间的联系甚至无法支撑人格切换。
“魏湛，涧臣，我好想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