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吵架
陆母见对面这小丫头还敢直视她,心里不快,好生没有教养的野丫头!
“我儿见贤,自幼聪颖,德爰礼智,才兼文雅。又仪表堂堂,器宇不凡”
许晓秋不动声色地听着陆母将自己儿子夸成绝世珍宝,耐心等她的下一招。
陆母浅笑,又细细述说陆思齐平日的生活习惯。
古人说话文绉绉的,遣词造句没出现一个脏字,但是从意思和语气来看,许晓秋心知这是在埋汰她呢。
她总结了一下,无外乎就是陆思齐生活特别精致,吃穿用度特别讲究,饱读圣贤书的人自当是成日吟诗作对、琴棋书画,而非沾染了市井之气,失了身份掉了档次。
“本来,见贤和沈府小姐青梅竹马,佳偶天成。”陆母喝了一口茶,轻笑道:“呵,不过世间男子嘛,总是这般任性,锦衣玉食惯了,难免也会叫野花野草给迷了眼。”
哼,这是直接人身攻击了。再忍忍,就当作给陆思齐一个面子。
陆母见许晓秋虽沉默,但面色不改,没想到这臭丫头脸皮竟这般厚。
“不知许姑娘怎么看?”
我能怎么看,我看你不爽。
瞧那笑里藏刀的模样,许晓秋真想一杯茶水泼过去。
“刚刚陆老夫人讲了那么多,晓秋呢也有一些个人见解,如若说得不合您意,也还请您多担待,毕竟小辈才疏学浅,眼皮底子浅,比不得老夫人您。”
“陆思齐,出生在陆家,实乃好命,投了个好胎。自幼不缺吃穿,不用为生计奔波头疼,且家中富余还可供他念书。这十几年来,只做了一件事,便是念书。”许晓秋手指摩挲茶杯,不紧不慢地说道:“当然,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他当上了夫子呢,不能算差,也不能算佼佼者,毕竟也没当上几品官。若是抛开学识,他又会什么呢?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五谷不分四体不勤,如若身在乱世,亦或出门在外丢了钱财,他又有什么本事生存呢?若是妻儿被欺,他是否能抗能打?”
她引以为傲的儿子怎么被这个野丫头说得一文不值!
许晓秋不等陆母开口,继续说道,“老夫人莫要着急,小辈还未说完呢。至于这青梅竹马,若是能成便是一段佳话,若是不成那便是有缘无分。再说,如若只是因邻里或是长辈关系好,便能称作青梅竹马,便要结为连理。一个还好,若是多个”许晓秋扬起礼貌的笑容,“至于这金花野花,我也能理解老夫人您的想法,不娶个门当户对的小姐,不能相互扶持帮衬,这儿子养得是有点亏,好歹卖身总要有个好价钱。”
“大胆!”陆母猛地拍桌,“休得胡言乱语!果然是上不了台面的市井小民,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许晓秋被吓了一跳,她这人一般都是从心,但是,她最讨厌的就是受惊吓!
她捏紧茶杯,冷言道:“老夫人又何必说得那么冠冕堂皇呢,既然陆府有钱,您也不是真的卖儿子,那陆思齐喜欢谁, 要与谁成亲,您又为何要插手阻拦呢?难道陆府还养不起一个女人?”
“有一点,我要纠正下您,狗和象是两种不同的生物,狗嘴里自然长不出象牙,如若真的吐出来,那也可能是这狗,把大象给吃了。”许晓秋看着陆母那发怒的面容,仍是一脸高高在上和不屑的样子,她心底的怒火也被勾出来了。
“我这人不爱拐弯抹角,有话直说,不喜欢阴阳怪气。”许晓秋缓缓站起身,“您口口声声说自己出身名门世家,想来规矩学得最多最好了。我看您今日来找我,也不是为了提亲。既然您不想您儿子娶我,您自己去和他说啊,他不听,您可以一哭二闹三上吊拿出孝道来压他啊,您可以打断他的腿关在陆府按着他脑袋去和什么青梅洞房啊,您带着一帮人来为难我这小姑娘,这又算是什么规矩呢?老夫人的女德应当学得极好,小辈正想请教三从四德的三从,未嫁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不知老夫人怎么看呢?”
“老夫人!”老奴见陆母气得说不出话,连忙给她拍背顺气,边恶狠狠地瞪着许晓秋,“果然是没家教的野丫头!不知羞耻!”
许晓秋笑了一声,拿起茶杯就往地上砸!
“嘭!”碎片散落四处。
将陆母和老奴给吓了一跳!
“我爹娘好得很,不牢你们挂心。还有,你们别搞错了,是陆思齐哭着求着让我这个野丫头同他相好!本来我念您是陆思齐的母亲,想对您恭敬尊重点,但是既然您为老不尊处处刁难我这小辈,给脸不要脸,那我只好顺您的意了。”许晓秋从荷包里掏出十个铜板,放在桌子上,“这是茶杯的钱,告辞!”
许晓秋走到门口,回头盯着她们,阴森森地威胁道:“光脚不怕穿鞋的,还请伯母三思!”
等许晓秋离去,陆母才缓过神,她万万没想到许晓秋竟胆敢出言顶撞她!而且说的那些混话,素来注重修养的她一时接不住!
本来打算找她说话,好让她知难而退,不曾想居然被反将一军!
如今她也没有什么名状可以对她使大户人家后院的那些手段,若是找人散播谣言,但是那野蛮丫头最后那句话,又担心她被逼急做什么不利于陆府的事情。
陆母只觉心胸烦闷,她要好好思量,该怎么去说服见贤,这样的人可不能娶进门!
许晓秋从客栈离开后,直接杀去书院。
路上,她有那么一瞬懊恼,不能意气用事,完成任务重要啊!如果自己隐忍,说不定
但是!忍一时乳腺增生,退一步子宫肌瘤!
再者,她一味退让,不见得陆思齐他妈就会成全,他妈不答应,那么就算陆思齐再深情,不还是任务失败?
她要去同陆思齐讲明,要么他想办法搞定他妈,要么她再找一个!
许晓秋在灶房见到了陆思齐,他正在翻炒锅里的鸡肉,老杜在旁边蹲着摆弄柴火。
“晓秋?你怎么来了?你稍等一会儿,马上就好。”
许晓秋便在旁边看着他炒菜,衣袍沾了黄色的肉汁,烟熏得他半睁眼,又想到陆母说他从小养尊处贵,他能为自己做到这一地步,实属不易,也是难能可贵。哎,再怎么说那也是他母亲,自己好像有点过火了。
然后,许晓秋就看到老杜又去给鱼破膛开肚,然后清洗干净,还抽空提醒陆思齐放盐,放多少盐,然后拿了碟子将鸡肉盛起来。
陆思齐用手帕擦了擦汗水,走出灶房,笑吟吟地同许晓秋说道:“我还想着菜做好了,去你家找你呢,没曾想你来了书院。”
许晓秋盯着老杜忙碌的身影,问道:“往常也是杜叔帮你打下手?”
“嗯,是啊,要不然我一个人如何忙得过来。”陆思齐见许晓秋严肃的样子,笑道:“杜叔只是备好菜,烧菜可都是我亲力亲为的,你莫不是以为我欺骗你?”
“哦,陆思齐,我问你一个问题,这鸡是你宰杀的吗?”
陆思齐摇头,有些嫌恶地说道:“如此血腥脏污,我怎会”
没事,不会杀鸡,这并不代表什么。
“那拔鸡毛是你还是杜叔?”
“自然是杜叔,他将鸡洗净切块后,我便掌勺。”陆思齐有些纳闷,许晓秋好像很在意这些,“晓秋你放心,我的厨艺也有所见长。待会你尝尝这鸡肉。”
“可是,你只是翻弄几下勺子,连洗菜都不”
陆思齐匪夷所思地说道:“有人代劳,我为何要去做这些呢?我的手,是用来握笔的,不是做这些的晓秋,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心甘情愿为你去学下厨的,我只是觉得,像买菜备菜这些事没必要”
是啊,他本来就不应该做这些的,没必要的。
许晓秋释然一笑,“陆思齐,你母亲刚刚找我谈话了。”
“母亲?她找你作甚?”陆思齐皱眉,母亲并未同他提起啊。
许晓秋轻笑,“还能说什么呢,无非就是说我配不上你,门不当户不对的。”
陆思齐着急地拉住许晓秋的手,满脸歉意说道:“晓秋,你不要同我母亲计较,我自会同她说明白,她,只是一时接受不了。”
“没事,我也没吃亏,我怼了她,她看起来还挺生气的,不好意思啊,事情好像更糟糕了呢。”许晓秋抽出自己的手。
陆思齐想到杜叔还在旁边,也不好继续拉着,“你没事就好,我就担心母亲说了一些令你不开心的话。”
好可惜啊,陆思齐,其实我也有点喜欢你了。
“你母亲说得没错,你说得也没错。你出身不低,你的手本来就是用来握笔的,你原本就不应去做这些事,你不应同我一起,你应同沈府小姐结亲。我们,本来,就不应该这样。”
可恶,有点想哭呢。
陆思齐惊慌地抓住她的双臂,焦急地说道:“晓秋!我知道母亲说的话不中听,但是,你别这样。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
许晓秋用力地甩开他,大声质问道:“你说你愿意什么都做,可你只是动动勺子,什么都是别人帮你准备的!这也叫会下厨吗?这也叫什么都愿意做吗?我知道,你心里还是觉得君子就不应该近庖厨,既然你不愿意,不乐意,你母亲也不同意,那何必继续下去呢?!”
“为何你定要抓住这点不放呢?你若是担心以后的生计,大可不必!我陆某不甚富裕,但也能养得起你,陆府也足够庇护我们子子孙孙!我为了你,一散学就钻进这灶房,整日对着这些柴火,我不悔,我无怨,我想到是为了我的心上人而做,我便觉一切都值得!难道我做得还不够吗?”陆思齐听到许晓秋三番两次提到他们不合适,也动了怒,低吼道:“我不知你在纠结什么,明明我们两情相悦,明明我们就要定亲了,明明我们好不容易又在一起,为何你要如此轻易就放弃我们的感情?!什么仙人托梦,什么要找个为你下厨的夫君,都是狗屁!你是不是觉得我心仪你,你就可以随意践踏我的真心?!”
许晓秋第一次见到这么失常的陆思齐,甚至说了脏话,有些傻眼,她喃喃道:“我我不是,仙人托梦是假,但是要找个会”
“呵!你终于承认是假的了!我不知你为何要这般折磨作弄我!我陆思齐在遇到你之前,从未想过要与一女子携手厮守到老,遇到你之后我才明白那些痴男怨女,我才明白爱而不得的钻心之痛,我才明白’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陆思齐嘶声竭力地怒吼道:“许晓秋!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
许晓秋怔怔地答道:“喜欢。”
听到这两个字,陆思齐才冷静了些许,他继续问道:“那我今后不再近庖厨,不再作羹汤,不再烧菜,但是我会带你吃遍天下美食,你也会同我在一起吧?”
“不会。”其他无所谓,但这个不得行!
陆思齐气得发抖,抬手指着门口,咬牙切齿地说道:“你走!”
“对不起。”许晓秋向他低头鞠躬,便转身。
陆思齐刚刚气话一说就后悔了,他慌张地哀求道:“许晓秋,我再问你一次,除了庖厨这点,其他我都答应你,什么都可以”
求求你
“对不起。”长痛不如短痛,陆思齐,对不起。
“许晓秋!”陆思齐红着双眼,死死地盯着许晓秋的背影,带着颤音嘶哑地说道:“你,不要我了吗?”
许晓秋停下,没有回头。
“从此以后,两相无事,各自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