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第 171 章剑子手

    刑司的牢房位于刑场南面 , 分作东西两狱 。

    此刻东狱靠里一座监牢 , 满满锁了十多人在内 , 个个形容消瘦 , 身上带伤 , 脑袋垂着 , 谁也不说话 , 一派萧条死寂 。

    直到有人重重一拳砸在墙上 :“ 都怪我 , 若非受我拖累 , 罗青大哥怎会被擒 , 又怎会被刑司那帮王八蛋架去刑场 !“

    是名眉眼倔强的少年 , 说完却蹲下来抱住脑袋 , 显然痛苦万分 。

    众人看向他 , 又是一阵无言 。

    过了一会儿 , 才有人用一种连自己都未必相信的口吻 , 麻木宽慰 :“ 罗青大哥本是能品 , 不是说下了刑场 , 只要能嬗那行刑的剑子手 …“

    可紧接着便有人悲愤道 :“ 别骗自己了 ! 他们已经认定罗青大哥身居色党要位 ,

    此次安排的剑子手 , 出了名的心狠手辣 、 厌憎色党 , 见一个杀一个 , 连旁人为色党说误他都要杀 , 是刑司唯一一个杀过剑子手的剑子手 ! 没有一个人能从他刀下站着出来 , 就算罗青大哥厉害 , 有一拼之力 , 可他镣铐未除 , 纵有十分本事又能发挥出几分  根本没狗屁的公平 ! “

    也有人苦笑 :“ 刑场决斗 , 从来都只是供那些妙品贵人取乐罢了 …“

    倔强少年闻言 , 终于不能再欺骗自己 , 忍哭道 :“ 报仇 , 早晚有一日 , 我们要为罗青大哥报仇 !“

    众人听出他话中悲辛 , 不少都跟着忍泪 。

    不多时便听得一阵镣铐声响 , 众人一震 , 皆以为是狱卒来宣告罗青的死讯 , 可没料想 , 拾头一看 , 纷纷愣住了 。

    只有那少年依旧沉浸在悲痛中 , 哭个不停 。

    罗青脚步迟缓 , 脸上带着一种奇怪的恍惚 , 在两名狱卒的牵引下 , 走了进来 ,

    在从那少年身边经过时 , 不由问了句 :“ 你哭什么 7“

    那少年咬着牙关 , 听声音耳熟 , 下意识回道 :“ 报仇 ! 我们要为你报仇 ! “

    然而说完才觉不对 , 猛地拙头 , 瞧间瞥圆眼睛 :“ 大 、 大哥 ! 罗青大哥 , 你一一你没死 !1“

    罗青一身是伤 , 不断有墨痕从伤口泗出 , 使他变得府弱 。

    他跷跆了一步 , 才脱力倒坐在墙角 。

    众人立刻围了上来 , 又惊又喜 : “ 罗大哥 , 你没事 ! 受伤严重吗 “

    那少年也赶紧凑到他身边 :“ 嬗了吗  是嬗了那个剑子手吗 ! “

    罗青其实还没太回过神来 , 自决意成为色党的那一天起 , 他就知道自己早晚有一日会死在剑子手刀下 , 一身血肉躯干重化为墨 , 装入罐中 , 被人献去仙宫 , 成为那

    七位至高神使衣袍上新描的一朱花 , 一片云 …

    刑场决斗 , 明知是输还要挑战 , 不过是死也想拉个垫背的 。

    可他绝没料到 …

    低头看向掌心 , 罗青不住回想先前那剑子手冷着脸把剑塞自己手里的一幕 , 始终觉得离奇而吊诡 , 没忍住纳间 : “ 此人究竟是何目的 , 难道忽然犯了什么大病 7“

    阎王跟前捡回一条命的罗青尚且不解 , 刑司中供职的其余人等 , 自然更是疑窥丛生 。

    「 前面都还好好的 , 眼看就要将那罗青铡了 , 怎么竟最后关头失了手 7“

    “ 我刑司自有刑场处决以来 , 还从未出过这等笑话 ! “

    “ 若按明面上的规矩 , 这色党死囚胜了 , 难道真让他大摇大摆从响们这儿走出去 7“

    “ 你们说 , 会不会是姓王的修为忽然出了什么岔子 7“

    “ 保不齐呢 。 此人一贯性情古怪 , 不与咱们来往 , 我看这回掌司大人生气得很 ,

    怕有他好果子吃 !“

    “ 如此说来 , 响们可该恭喜乌大人了 “

    “ 是啊 , 这姓王的此次丢了大脸 , 触怒了掌司大人不说 , 还添了一桩败绩 , 我看咱们刑司剑子手中第一把交椅 , 不日便要归于乌大人了 ! “

    小院门墙外 , 几名刑司差役交头接耳 , 议论着议论着 , 便难免带了几分诡媚 ,

    向当中那一身劲装 、 腰间佩刀的青年恭维起来 。

    乌行云眉眼锋利 , 在道旁抱臂而立 , 听了众差役言语 , 却没应声 , 也并未露出半分喜色 , 反而眸底沉冷 , 似在思索 。

    他出身星国大姓乌氏 , 位份不低 , 自入刑司更是左右逢源 、 无往不利 。

    唯独那姓王的一一

    虽只能品 , 性情又乖扁古怪 , 常人见之既惧且憎 , 可偏偏手段狠毒 , 总知道哪里下刀能出墨最快醉浓 、 如何剥皮能使人痛

    苦倍增 , 因而刑场处决之时 , 最得贵人们青眼 。

    同为剑子手 , 不论自己如何出挑 , 此人总要压他一头 。

    这刑司中 , 每一位剑子手都杀人无算 。

    不同的是 , 有的人以杀人为生 , 也有的人以杀人为乐 。

    毫无疑问 , 乌行云认为那姓王的与自己一般 , 都是 “ 以杀人为乐 “ 的那一种 。 亨

    像之前刑场处决 , 当铡刀压到颈边 , 那罗青眼中露出挣扎与绝望之际 , 他分明看到对方那阴沉的脸上有一种残忍的冷静 …

    然而下一刻 , 却突兀地变了 。

    紧接着发生的一切 , 都出人意料 , 甚至让乌行云错愕 : 分明胜负已定的死局 ,

    竟然能被翻盘

    总觉得有什么地方 , 不太对劲 …

    乌行云心中有挥之不去的疑云 , 想到此节时 , 剑眉忽地一动 , 似乎感觉到了什么 , 便朝前面紧闭的门扇看去 :“ 王大人醒了 “

    众人一惊 , 议论声立止 , 齐向门口看去 。

    王恕才刚走到门后 , 听得这一声 , 便想 : 此人未免过于敏锐 , 好生警惕 。

    先前刑场之上 , 他在指点罗青剑刺自己肋下后 , 便因伤倒下 。

    意识昏沉间 , 似被人抬了下去 。

    待得苏醒 , 是躺在一间屋舍内 , 四面陈列刑具各色 , 并无半点药石味道 , 然而坐起身后查看伤处 , 竟已无半点剑痕 , 唯覆盖新墨两笔 , 看得出与自己先前自画的笔法十分不同 。

    王恕当即便意识到 : 白帝城中 , 实与外界大不相同 , 治伤无须医者药石 , 原来只须补上几笔便可无忱 。 而自己身入此间 , 似乎自然有了新的身份 , 可自己不仅对这身份的过往一无所知 , 甚至对此间的规矩法度也一无所知 , 刑场上仓促行事是初来乍到 、 情况紧急 , 可若这时再贸然与人接触相谈 , 恐露马脚 , 当谨慎行事 。

    于是他将屋中物什仔细看过后 , 出来听门外私语 , 本不欲作声 。

    没料想 , 这乌行云竟然发现 。

    王恕搭下眼帘 , 仅凭方才几句已能推知自己与此人关系不好 , 因而镇定自若 ,

    自门后走出 , 只淡淡扫乌行云一眼 : “ 不劳乌大人挂心 , 小伤无碍 。“

    乌行云冷笑一声 :“ 你虽小伤 , 可掌司大人却是大怒一场 , 叫你醒了之后前去回禀呢 。“

    王恕闻言 , 眉头顿时皱起 。

    众差役见了自以为他是惧怕掌司大人责罚 , 殊不知王恕心中所想 , 实要凶险十倍 : 去见刑司掌司  他对刑司各处方位一无所知 , 更不知掌司此刻所在 , 如何能前去回禀

    心电急转间 , 但见前方与左右皆有道路 。

    正前方道路通向的建筑巍峨高耸 , 右面道路通向的屋舍低矮阴沉 , 左面直行不过十数步却是一座门 , 门旁各有两名披坚执锐的兵士把守 , 门外却似乎有行人马匹经过 , 隐隐听得吵嚷之声 。

    他张口便问 :“ 掌司大人现在何处 7“

    心跳却忽如擂鼓 : 这刑司之中危险莫测 , 周满与金不换尚不见影踪 , 自己若能从此间脱身出去 , 先找到他们 , 与他们汇合 , 方是上策 。

    乌行云随口道 :“ 自是在刑堂之中 。“

    王恕点了点头 , 也不道谢 , 拙步便走 。

    众人知他性情古怪冷僻 , 并不放在心上 , 只道他此次见到掌司大人必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 可谁料随后一看 , 忽然都愣住了 。

    连乌行云都有片刻错愕 : 他走那边干什么

    但紧接着双眼微微一眯 , 便泻出一缕冷光 , 目光死死盯住王恕那道朝左边大门走去的身影 。

    道中忽然安静极了 , 王恕轻易感到了一种诡异 , 眼角余光不动声色地一晃 , 已从那几名诧异脸上看出了诧异 , 旁边那唤作 「 乌行云 「 的青年面上更蛟伏着一种饶有兴味的危险 , 仿佛在期待什么一般 。

    前方门口几名兵士见他行来 , 更是面露警惕 , 立刻攘紧了兵刃一一

    此处并非自己能够通行的地方 !

    在这判断浮现于心的瞬间 , 王恕心念电转 , 没有露出丝毫破绽 , 很快停下了脚步 。

    门左兵士面露狐疑 , 拱手问 :“ 王大人 “

    王恕面无表情 , 早在停下那一刻 , 已有了应对之法 , 但问 :“ 我因伤昏迷之时 ,

    刑司门前 , 可有可疑之人经过 7“

    不远处的乌行云 , 眉头顿时皱得死紧 。

    那兵士一愕 , 握着兵器的手却松了下来 , 回愚片刻后 , 摇头道 :“ 您是说那帮色党  回大人 , 不曾见过 。“

    王恕于是垂眸 , 作思索状 。

    乌行云见了 , 眉目越发阴沉 , 却走上来笑道 :“ 原来是问此事 , 实在府惊一场 。

    乌某还道王兄伤重一场 , 竟然糊涂 , 忘了咱们刑司这道门只进不出呢 。“

    王恕看向他 , 没有说话 。

    其余差役跟着松了口气的模样 :“ 是啊 , 吓我一跳 , 上回那剑子手出去之后 , 被个雨党画皮换了 , 可差点没闹出大乱 1“

    乌行云的目光却依旧锁在王恕脸上 , 一副皮笑肉不笑模样 : “ 王兄该还记得吧

    那雨党乱徒找画师画成那剑子手的模样混进来 , 杀了我们好些人 , 险些放走狱众其余乱党 , 还是王兄当时出手 , 把此人剥了陵在檐下 。 从此后刑司便改了规矩 , 剑子手若无掌司首肯 , 不得外出 。 方才王兄那般 , 乌标险些以为你也被乱党画了皮 、 冒充顶替呢 1 “

    字字句句 , 隐有刺探怀疑之意 。

    王恕听后 , 这才知晓 , 方才不过短短几步 , 竟险些迈入万劫不复之地 , 背脊上不由爬上一股幽冷的寒意 。

    好在这乌行云与自己明显不对付 , 此时无须回应 。

    若出言解释 , 只恐反遭怀疑 , 更露破绽 。

    王恕遂冷冷看他一眼 , 但并不接话 , 只一拂袖 , 掉转头竟往右边通向低矮屋舍的那条道走去 。

    乌行云不由扬眉 , 深感微妙 , 忽然貌似好心地提醒 :“ 王大人 , 刑堂可不在那

    说话间 , 五指已悄然压住腰间佩刀 , 杀机暗蓉 。

    其余差役闻言也跟着对望一眼 , 瞧间警惕 !

    可谁料 , 那姓王的顿步回头 , 目光落在乌行云脸上 , 本自清隽的面容不见了素日温和神情 , 竟也透出几分使人心惊的漠然森冷 :“ 掌司大人处 , 我自当择时去禀 ,f

    时轮到你来置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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