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第 163 章 “ 再借

    同夜 , 神都王氏 , 虚天殿内却是一片森然恐怖 。

    本该率众前往白帝城提前埋伏的镜花夫人 , 不知为何还在殿中 , 此时面色已然阴沉 :“ 你们的意思 , 是那孽种出手了 7“

    殿中跪着十余位长者 , 个个脸色炒白 , 额头冒汗 。

    毫无疑问 , 清江口洗济亭前出了那样大的事 , 被人抢走两枚墨令 , 众人自是连夜赶回王氏禀报 , 唯恐晚了要遮受责罚 。

    连二公子王命都跪在其中 , 垂眸低首 。

    唯有王谈如常站着 , 似乎对被人抢走墨令之事 , 既不感到困扰 , 也不感到羞耻 , 反而一副懒洋洋姿态 , 只道 : “ 二十四使出动一半 , 除他以外 , 不作别想 。“

    说完确实朝前面厚厚的帘幕看了一眼 。

    深夜殿中只点着几盏仙鹤铜灯 , 闪烁的光影穿不破那片帘幕 , 使得这座白日里堂皇的大殿 , 在其照耀下 , 反显出一种幽森的阴冷 , 更衬得帘幕后那道近乎凝固的阴影庞 :

    而模糊 。

    镜花夫人闻言大怒 : “ 一帮废物 ! “

    众人齐齐打了个赛喻 , 不敢反驳 。

    王话竟笑道 :“ 何须如此动怒  区区一个王杀罢了 , 不足为虑 。“

    镜花夫人眼角顿时一跳 , 那雍容美艳的眉尾如淬了毒的刀尖般颤了一颤 , 声音已寒 : “ 不足为虑  三大世家纤尊降贵派人参加春试夺取墨令 , 为的难道是白帝与谢叙 l

    留下的那些破铜烂铁吗 ! 城中那件东西 , 才是我世家苦心筹谋的关键 。 多一个人进去 , 便多一分变数 , 何况还是那孽种 …“

    显然 , 说话的人与听话的人都对 “ 那件东西 “ 心知肚明 。

    但王试不以为意 :“ 生变的前提 , 是他确能进入城中 。 我看 , 他如今现身 , 非但不是坏事一桩 , 反而是好事一件 , 该恭喜父亲了 “

    众人齐齐一怔 , 不知喜在何处 。

    镜花夫人却是因他话未那一声 “ 父亲 “, 忽然想到了什么 , 转头看向帘幕 。

    王话便躬身向帘内那道身影行礼 , 只道 :“ 不怕他难对付 , 就怕他不出手 。 这二十年来 , 我王氏已查探他行踪无数次 , 奈何皆是无功而返 。 原以为他春试不出现 , 或许是无意于白帝城了 ; 没成想 , 现在还是露出端倪 … 他既抢了墨令 , 自然会去白帝城 。 届时本就要伏杀周满 , 再多杀一个 , 又有何妨  白帝城既葬得了他父亲 , 自然也

    葬得了他 。 如此 , 父亲心腹大患可除 ! “

    话语虽轻 , 杀机却浓 。

    帘后那道阴影 , 终于动了一动 : “ 口含天宪 …“

    嘶咽的嗓音 , 沉重而缓慢 。

    路着的众位长考听见 , 全都颤抖了一下 , 然后将头埋得更低 , 几乎贴到地上 。

    只镜花夫人面无表情 :“ 杀周满自是容易 , 可那孽种久不现身 , 今朝夺令 , 必定准备周全 。 一旦有事 , 韦玄所率的蜀中若愚堂与王玄难留给他的二十四使 , 岂能不拼死以护  这中间但凡出点差错 , 让他进了城去 …

    王话淡淡道 :“ 那只好进去再杀了 。“

    镜花夫人冷笑道 :“ 那孽种到底是王玄难的血脉 。 若原来有二公子与宗连助你 ,

    或还有几分胜算 。 如今 , 他们失了墨令 , 连城都进不去一一 “

    她警了旁边路着的王命一眼 , 不免一啵 , 不脚之意毫不掩饰 。

    这借大王氏 , 谁都知道二公子王命不受重视 。

    诸位长老只是低头 , 不敢说话 。

    王命听了这一声 , 似乎也早习惯了 , 木然着一张脸 , 并没有什么多余的反应 :

    从来都是如此 , 以后也是如此 , 不会有任何改变 。

    然而不料 , 王诵随着镜花夫人调转视线看向王命 , 一番打量 , 忽然道 :“ 未必进不了 “

    镜花夫人没反应过来 :“ 什么 7“

    王诫眸底游过几缕幽光 , 竟道 :“ 这墨令既然能 「 借 「, 那王杀借得我们的 , 我们自也能向别人借 1 “

    众人顿时全看向他 , 但还不明白是要向谁借 。

    只有王命 , 在他话出口的瞬间 , 便豁然拙首 , 与他对视一一

    分明是兄弟二人 , 可这时一者恶意隐隐 , 一者眼底藏怒 , 竟有种暗流汹涌 、 剑拔弩张的对峙之感 !

    镜花夫人的眼皮也陡地跳了一下 。

    若原本不明白 , 可在看了王命的反应后 , 谁还能猜不出来 。

    距离白帝城开可不剩下几天了 , 能否顺利截杀

    周满与王杀 , 尚是未知 , 为防万一 , 得要两手准备 , 再为王命借一枚墨令为妥 。

    既是借 , 自然是找墨令够多的那家借 !

    王命本已在地上路了许久 , 此时却慢慢站了起来 , 决然道 :“ 白帝城之行 , 我不去 1

    然而没有人在意他的想法 。

    镜花夫人转头看向帘内 :“ 道主意下如何 7“

    帘内静默片刻 , 只缓缓唤了一声 :“ 王窃 。“

    殿内暗处 , 一道黑衣身影却应声显现出来 , 走到晦暗不明的仙鹤铜灯边上 , 一张青年的轮廖在光影下深邃 , 似乎完全无须多言 , 便能完全领会帘内人的意志 , 躬身道一声 “ 是 “, 而后径直从殿内离去 。

    王命见状 , 脸色顿时灰败 , 不自觉朝后退了两步 。

    可帘内人无动于衷 , 只是看着面前案头的那封两个时辰前送到的信 , 还有信边那枚赤红的印记一一

    齐长的六边 , 中刻 「 六龙回日 “ 四字 。

    整枚印记如同烧红的烙铁 , 散发出惊人的热度 。 若是望帝尚在人世 , 只怕一眼就能辨出 , 正是张仪夺走六州剑印铸成剑玺后 , 那剑玺底部形成的印记 !

    “ 什么 , 王杀出手了 7“ 听过高执事的通禀后 , 宋元夜大为诧异 , 想了片刻 , 外然转过头来 , 下意识问 ,“ 妹妹 , 抢王氏墨令的是两拨人 , 一拨若是王杀 , 那另一拨

    此时是在宋氏的祖祠 。 高高的供桌上排着无数宋氏历代先祖的灵位 。 一层叠着一层 , 由新到旧 , 由低而高 , 仿佛一座山岳 , 在上百盏长明灯摇晁的闪烁里 , 吸食着炉中日夜燃烧的香火 , 沉沉俯瞬着下方那道人影 。

    宋兰真低头看着指间那朵雪白的兰花 , 平静道 :“ 除了周满 , 还能有谁 7“

    宋元夜思索 :“ 可那是在洗浊亭 , 位于中州地界 。 她如今是世家眼中钉肉中刺 ,

    怎敢冒险离开蜀州到中州抢令 7“

    宋兰真道 :“ 她独自一个 , 上无牵 , 下无挂 , 算来也就那么几个朋友 , 但求痛快 , 想抢便抢 , 想劫便劫 , 又有什么不敢 7“

    宋元夜灵光一闪 : “ 是为那病秧子 7“

    是了 , 春试时 , 周满与金不换为了让那病秧子嬴 , 便费劲了心思 , 奇招百出 ;

    如今再为这病秧子找王氏的人借一枚墨令又有什么稀奇

    只不过 …

    他喀咕起来 :“ 如此说来 , 王氏被抢的两枚墨令 , 一枚是王杀得了 , 一枚是王恕得了 。 若非知道那病秧子是个废物 , 一身寒酸 , 从头到尾也没什么王氏之人的做派 ,

    我都要怀疑他是王氏哪条旁支的血脉了 …“

    说话的同时 , 他摆摆手示意高执事退下 , 说到一半抬头 , 才发现宋兰真神情恍惚 , 似乎根本没有在听 , 只是看着那朱兰花 。

    这样的情形 , 在从蜀中回到神都后 , 已经不止一次出现在她身上 。

    宋元夜忽然有些担心 :“ 妹妹 “

    宋兰真抬眸 , 与祠中那无数静默的灵位对视 , 只如梦一般轻声呢喃 :“ 若我不是出身世家 …“

    宋元夜浑身一震 !

    哪怕只是这样极低的一声 , 进入他耳中时 , 也如同惊雷 。 可仅仅片刻 , 一种强烈的冲动 , 就涌上心来 。 这些日来 , 妹妹所受的煎熬 , 他全都看在眼底 , 记在心中 。

    芥年神都城内 , 谁人不赞宋兰真天资卓绝 , 有早慧之名

    然而父亲去后 , 重振宋氏的大任在肩 , 诸般俗务缠身 , 他亲眼看到妹妹将平时修炼的时间拿去与人周旋 …

    春试终战 , 列兰甚至为周满催开 。

    彼时彼地 , 同样的屈辱与不甘 , 岂不也深刻在他心头 !

    这一刻 , 宋元夜没有忍住 , 脱口而出 :“ 那就离开这里一一 “

    然而还不等他伸出的手将宋兰真拉住 , 高执事去而复返 , 神情甚至有些惊惧 :

    “ 少主小姐 , 王氏来人求见 1“

    宋元夜一怔 : “ 王氏  这个时辰 “

    他下意识拿头看了外面黑沉沉的天色一眼 , 道 :“ 前堂知容奉茶 , 我随后去见 。

    可没料 , 话音刚落 , 外头便传来一声 :“ 岂敢劳动少主大驾移步 7“

    宋元夜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

    宋兰真的心神也回到了躯壳 , 目光微冷 , 看向门外 。

    果然 , 一道漆黑如墨的身影从幽暗中显现 。

    宋兰真与宋元夜一见了此人样貌 , 心中已是一濑 , 随后再见此人行走时左脚略深右脚略浅 , 似有膈疾 , 更是瞧间确

    认了此人身份 。

    那黑衣青年倒是有礼 , 步入祠中后 , 便躬身道 :“ 深夜叨扰 , 还望宋少主 、 宋小姐勿怪 。“

    此人名为王窃 , 但身上并不具王氏血脉 。 昨日年幼时 , 不过是市井中一介行窃的小贼 , 传闻某一日不长眼 , 偷到了经过的王氏众人身上 , 被打断了一条腿 。 还好当时苦海道主王敬也在 , 淡淡一句话留下了其性命 , 带回王氏 , 以 “ 窃 “ 名之 , 传授功法 , 封为 「 观道阁行走 “, 一向只随侍在王敬左右 , 寸步不离 , 是王敬真正的心腹 。

    宋元夜不免生疑 , 上前拱手还礼 :“ 素闻行走大人随侍在道主左右 , 寸步不离 。

    今夜怎么有空前来 7“

    那名为 “ 王窃 “ 的青年笑道 :“ 是奉道主之命 , 有一桩小事想请少主 、 小姐应允 。“

    深夜前来 , 却说 “ 小事 “

    宋兰真打量此人 , 没有说话 。

    宋元夜奇怪 : “ 道主何事相请 “

    王窃平静道 :“ 想请宋氏 , 借一枚墨令 !“

    一一找他们借墨令  !

    宋元夜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 怒意瞬间上涌 。

    但旁边的宋兰真颇为冷静 , 心中虽然不快 , 但顾忌眼前之人身份 , 尚自忍耐 ,

    只笑道 :“ 行走大人莫不是开我兄妹玩笑  宋氏墨令只得三枚 , 我兄妹二人无法出借 ;

    赵霓裳虽为宋氏效命 , 可其墨令亦是其春试擂台上光明正大得来 , 世间岂有以上夺下之理  行走大人此请 , 未免有些强人所难了 ! “

    王窃却道 :“ 但兰真小姐 , 还有一枚墨令 , 不是吗 “

    宋兰真慢慢皱起眉头 。

    宋元夜冷声道 :“ 我妹妹也仅一枚墨令 , 你什么意思 “

    王窃却只看向宋兰真 , 淡淡道 :“ 春试剑台 , 周满弃战 , 剑门学宫已当众宣布 ,

    兰真小姐才是剑首 , 只是当时 , 小姐不愿 , 亦弃剑首 。 可只需小姐修书一封 , 说自己改了主意 , 料来剑门学宫也不好不将那一枚剑首的墨令奉上 。“

    早在其开口提到 “ 剑首 “ 时 , 宋兰真就对对方接下来的话有了预料 。 然而真当诊一声一声进入耳中时 , 她就依旧感到一种莫大的荒谬与屈辱 。 垂在身侧的手瞬间紫握 , 她抬眸死死盯住王窃 !

    宋元夜脸色更是黑沉 :“ 世家贵宵 , 一诺干金 ! 出口之言 , 岂能反尔  我妹妹若向剑门学宫开口 , 世人闻之 , 当作何想  食言毁诺 , 我妹妹岂不成了沽名钓誉之辈 ,

    出尔反尔之徒 , 为天下人耻笑 ! 你王氏失了墨令 , 便要来向我宋氏借 , 又将我宋氏置于何地 “

    但王窃始终平静 , 与宋兰真对视的目光也未收回 。

    他依旧保持着自己不卑不亢的姿态 , 笑着道 :“ 道主有命 , 还请小姐容谅 , 在下也不想为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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