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七名台行运茶馆,三楼最靠里的厢房里传来一阵笑声。
徐云蓁和刘夫人相谈甚欢,孟怜玉在一旁给两人端茶,在一旁抿着唇侧耳听着。
刘夫人伸手去拉孟怜玉:“早就听说二小姐知书识礼,往常只是远远见过,今日一看果真如此。”
这话本就是客套,孟怜玉自然也不会顺着杆子往上爬,她依旧低垂着眉眼:“夫人过誉,我哪里担得起知书识礼四字。有一回赏花宴,刘姐姐那一手好字,倒是让人开了眼。”
孟怜玉向来会审时度势,刘夫人夸她,她便反过来赞刘惠然。
刘惠然本来端庄坐在自家娘亲身边,一听这话有些红了脸,捏着帕子笑道:“妹妹夸大了。”
徐云蓁见此,便忽然点了孟行章:“我家二弟字画都不错,待回了长安,惠然若是有空,来我府上坐坐,让二弟给你看看他那些私藏的名家卷轴。”
这话也并不是信口胡诌,长安城的风流少爷,孟行章必定占上一席,除了样貌身份外,他在书画上极有造化。只是他平日太过不羁,倒让人忘了也是位才藻艳逸的公子。
刘惠然一听,就连耳根子都染了红,她低着头没说话,捏着帕子的手也浸了汗。
而孟行章虽稳稳坐着,心思却不在此处,徐云蓁拿眼去瞪他,他才磨磨蹭蹭地点点头:“可以看看。”
徐云蓁朝刘夫人赔笑:“他对那些东西向来宝贝得很。”
刘夫人端起茶盏,掩去大半神色:“惠然在家也藏了不少字画,就是她妹妹也不能随意拿取。”
这话是给了孟行章台阶下,可刘夫人脸色却不大好。
自入了行运茶馆,孟行章一直不怎么说话,一会儿摸摸腰间的香囊,一会儿又拿了扇子扇风,便是眼睛和刘惠然碰上,也不过瞬间便挪开。
刘夫人算是看出来了,这是大嫂逼着来的。她一颗心沉了又沉,悄悄捏了捏女儿的手,朝徐云蓁道:“天色不早,少夫人……”
徐云蓁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便开口道:“刘夫人若是还有事,我们下回再见。”
母女两人携手离去,刘惠然走的时候脚下犹疑,刘夫人拉着她的手腕,丝毫没松。
她们刚走,孟行章便迫不及待道:“大嫂,人也见过了,我可以走了吧?”
“刘小姐哪里不好?”
“她哪里都好,我就是不想成亲。”
“怎么,那你指望我这个做嫂嫂的,一辈子管着你?”
孟行章又气得在厢房里踱步,他不过就是昨晚有些冲动了,大嫂便一门心思想治治他的性子。
“怜玉,你也觉得那刘惠然不错?”
孟怜玉冷不丁被点了名,她看了一眼大嫂,又看了一眼二哥,夹在两人中间倒是不敢随意开口。
徐云蓁的确是为了磨一磨他的性子,可孟行章的年纪,也该说亲了。
“既然你对刘小姐不满意,那你说说你喜欢什么样子的,大嫂再替你留意留意。”
孟行章一屁股坐到窗边,他端起一杯茶水一仰而尽:“大嫂,我下次不敢再意气用事了,你就别想着要给我相看姑娘,这传出去也对人家名声不好。”
他说完把头探了出去,看楼下热闹非凡,试图把徐云蓁的话抛去脑后。
孟怜玉怕两边都不讨好,只乖巧地站在徐云蓁身侧。
过了半晌,徐云蓁先退了一步:“好了,此事再议。”
徐云蓁先退了一步,孟行章也顺着台阶下,立刻换上一幅笑脸:“还是大嫂大人不记小人过。”
孟行章溜得飞快,出了行运茶馆后,他带着兴台也没回去,特意在街巷里绕了一圈,绕到了赌坊去。
兴台战战兢兢,少夫人可是特意嘱咐过他,看着二少爷别让他乱来,至少在皇庄这段时日,不能出乱子。
他扯了扯孟行章的衣角:“二少爷,今日还是算了,您看里头也没什么人。”
孟行章不管不顾往里头走:“大嫂又不知道,你怕什么?”
赌坊的确没几个人,本来就是为了给那些朝廷官员散心的地方,可明日各国使臣要到,大多紧绷着一根弦,万万不敢出来寻欢作乐。
也只有那些不务正业的少爷们,会往这地方来。
……还有位小姐。
孟行章一眼便看见了那个身穿雪青色衣裙的人,她正站在蛐蛐斗栅前喊:“改之……咬它……改之争气点!”
孟行章一听这名字,一张脸气成了猪肝色,兴台也冷汗直冒,“改之”可是自家少爷的表字。
叶之筠只觉有人在盯着她,还是那种不怀好意的目光,她转头一看,孟行章手下拿着一把折扇,牢牢握在手里,恨不得把它捏碎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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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闻秋吃饱喝足,斜斜卧在罗汉榻,方珩舟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看她发丝披散在身后,手里过小桃方才沏的玫瑰香茶。
方珩舟席间只浅浅动了几筷子,孟闻秋便道:“怎么,饭菜不合口味?”
方珩舟摇头,道:“我来还有一事。”
孟闻秋眉头一挑,将双足从裙摆下露了出来,姿态闲适,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孟小姐托我查的事,有眉目了。”
茶水入喉,孟闻秋险些呛了喉咙,她立刻抬了下巴:“这么快?不是说要过阵子么?”
“也算无意之举,是长安城一处青楼中得到的消息。”
孟闻秋轻咬着下唇,没立刻问正事,反而有心揶揄:“没想到,方统领还去青楼这样的地方。”
方珩舟别过脸轻咳一声,没答话。
“打冯詹易那群人,只是街巷小贩,有人给了银子让他们做事。想要借刀杀人罢了。”
青楼花坊也分三六九等,自然价格也不一样,越贵的越是卖艺不卖身,接触的都是达官贵人。
而这群人去的是最末等的青楼。
方珩舟是南衙禁军统领,却也在城中安插了不少眼睛耳朵,此事也有太后授意,毕竟皇上和皇后翅膀硬了,若是哪一日有不该有的想法,自然要掌握着主动权。
孟闻秋一听是商贩,反而神色认真起来,道:“是谁?”
“若我没猜错,应该是江逸亭。”
几个商贩已经被悄无声息抓起来了,还未逼问,方珩舟却仿佛十拿九稳,直接带了百灵鸟便往云燕殿来。
毕竟,在这场争端之中,无论近看或是往远看,得益最多的便是那位新梁来的质子殿下。
朝中势力分为两方,一边是太后为首的绝对权势掌握者,一边是以皇上为首的表面傀儡。
皇上不是嫡子,他背后只有早死的母妃娘家,算是有些微不可道的关系,可和太后比起来那自然是小巫见大巫。
江逸亭在这样的地方作为质子,他自然不会选择站队太后,因为太后并不需要他,可皇上却不同。
江逸亭通过冯家攀上关系,目标定是皇上,只是方珩舟现在却猜不出他此番缘由。
是为了回新梁?
孟闻秋听见江逸亭三个字,就觉得一阵烦躁,怎么哪里都有他?
她拿手撑着下巴,不知在想些什么。
方珩舟忽然开口道:“那些商贩可以交由你处置。”
“交给我做什么?我不过是个内宅姑娘,方统领想将这烂摊子扔我手里?”孟闻秋笑意盈盈,丹凤眼中露出一丝狡黠。
难道要带着那些商贩去江逸亭面前,同他对峙?
江逸亭万不可能承认,冯家也不会因为这几个微不足道的人,去相信孟家。
这也正是江逸亭的高明之处,无论如何,冯家和孟家这梁子算是结上了。
方珩舟也悟了孟闻秋的意思,无非是想借他的手罢了。
“江逸亭身份特殊,孟小姐的希望可要落空了。”
“你不敢?”
孟闻秋言语犀利,眼睛也微微眯了起来。
方珩舟却依旧不动声色:“孟小姐不必激我。”
孟闻秋自然没指望三言两语就能让这位方统领为自己办事,她伸手捻住袖口上的绣花,敛了眸子,道:“他一个质子,行事这样肆无忌惮,方统领合该管管。”
毕竟,在原书中,死的是方珩舟。
江逸亭既然已经开始有所动作,指不定私下已经想了什么张良计。他随意出手,便能让朝中两个高门矛盾加剧,其心思城府,不可小觑。
孟闻秋觉得有些苦恼,只有她一个人知道剧情的走向。
江逸亭做了两年循规蹈矩的质子,在新梁他的母家也举步维艰,即便他的野心凸显,也不会有人知道他想要得更多。
也正是这样,所有人都会在他面前卸下防备,然后被他钻了空子。
方珩舟不知她心中所想,道:“别的我都可以答应孟小姐,至于江逸亭,暂且不可动。”
暂且?
孟闻秋眸间微闪:“方统领在等什么时机?”
“不可说。”方珩舟打了个哑谜。
孟闻秋也不恼火,反而勾起唇角笑得张扬:“那方统领得将他看住了,若是再有下次,别说是我那好二哥,就是我也不能轻易饶了他。”
方珩舟表示不置可否:“我自会派人跟着他,孟小姐放心。”
两人再无话,屋子里静悄悄地,香炉里升起袅袅香烟,直逼得人昏昏欲睡,孟闻秋换了个姿势斜躺,脚腕发出细细的铃铛声。
方珩舟下意识看了一眼,孟闻秋却眼眸一转,媚态天成,她忽然摊开手掌,道:“方统领拿我香囊,何时还我?”
方珩舟神情一顿,将眼神挪到她脸上:“什么?”
孟闻秋试图提醒他:“就是那只桂花香囊,男子应该用不上吧?”
桂花香气浓烈,男儿向来不会熏这样味道的香,孟闻秋却偏爱得紧,今日香炉里除了桂枝、白芍,也扔下去不少桂花。
方珩舟还没答话,孟闻秋又故作惊讶:“方统领若是想私藏,那我便送你,反正也不是什么贵重之物。”
她语调柔婉,若不是那副得逞的表情,方珩舟真要被她骗过。
他当然记得那桂花香囊,女儿家的东西不好肆意处置,那日夜里回去他随手和衣物放在一起,倒是没想再还。
方珩舟神色一正,道:“应该是已经扔了。”
“啧,方统领真是狠心。”
孟闻秋面露不满,她半坐起来挥手送客:“香兰,替我送送方统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