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月黑风高夜
小镇广场之上。
陈希,年轻道人,温鹤,李长风四人大眼瞪小眼。
“啧,那金乌到底该如何镇压啊?”温鹤坐在广场石凳之上,抱怨道:“说是让我们做什么见证人,搞了半天,最重要的内容还是没听到。”
此时的陈希早已没了平时那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而是低着头,一言不发。
他内心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温施主,我们还是尽早离开此处为好。”年轻道人盘腿打坐,双眼微闭开口道。
就在此时,姜楚英的身形无声无息出现在广场。
陈希第一时间凑上来询问。
“快说说,祭官要如何镇压金乌?”
“不是镇压,是击杀。”姜楚英将四人离开后发生的事如实转告。
年轻道人听完经过后,独自摇了摇头。
“这不可能,昔年仅仅是少了儒家一脉,就令其他三脉以命相搏,才能勉强镇压。”陈希眉头紧皱,一脸想不通的神情,疑惑道:“如今佛门和道家早已离开小镇开宗立派,仅剩儒家和兵家,又怎么能击杀?就算祭官如今修为通天,就真能击杀?”
这些话题李长风插不上嘴,只要是关于修行之事,他就没有发言权,只能在一旁听着。
“前辈只是让朝廷务必要封锁小镇,不要让金乌荼毒小镇以外的地方。”姜楚英同样疑惑不解。
众人沉默。
唯有温鹤在一旁碎碎念。
姜楚英抬头望了眼天色。
月明星稀,皓月当空。
广场上的大槐树,在月光的映照下,拉出长长的影子。
从下抬头看去,一轮明月挂枝头。
落日镇寂静的夜里,时不时传来百姓们连夜收拾行李的对话声。
“明日还要撤离百姓,我就先回书院了,诸位也早点歇息吧。”
姜楚英不是钻牛角尖的人,既然那位祭官不愿告知,也不必想破头皮去猜测。
就像朝堂上诸公,想破脑袋,只为从陛下的言语中猜出陛下的心思,那又是何必呢?
姜楚英告辞离去,没走出几步,有人拉住她的手腕。
姜楚英下意识将手缩回。
一脸不悦,转身望去。
原来是李长风。
她收起了严肃的表情。
李长风也觉得自己太过无礼,歉意道:“不好意思姜姑娘,一时情急”
姜楚英礼貌性笑了笑,问道:“找我什么事?”
“我可以晚些离开小镇吗?”李长风询问道。
“就这事儿啊,没问题。”姜楚英语气平和,随意道:“以今天的搬离速度来看,估计明天小镇百姓就能全部撤出去,你最迟不能超过明晚,否则后果自负。”
李长风一听最迟明晚,点了点头,时间还很充足。
一脸感激,躬身向姜楚英致谢。
姜楚英轻轻点头,转身离开。
翌日。
午时。
李长风手提着两大包行李,放入府衙提供的马车。
又急忙转身进入厨房,踉踉跄跄拿着锅碗瓢盆出来。
陈希一大早便来到李家,帮李家搬运家具。
至于李岩,晨时随便找了个借口,便出门去了。
说是还有点事,让张氏带着孩子们先离开。
张氏也没刨根问底,只让李岩小心些,别冒犯了城里来的官差,免得以后去了临安,人家给穿小鞋。
忙活一上午,几人终于按照张氏的意思,将一切能搬走的都搬走。
李常幼搀扶着母亲张氏来到马车旁。
马夫是一名临安府兵。
见张氏第一次坐马车,殷勤的上前讲解和搀扶。
马夫并未嘲讽这些所谓的乡下人,他是个有眼力见的。
以后要想在临安混得开,就必须抓住这些从落日镇搬出的百姓。
今天的乡下人,就会是以后临安新建县城的住户,而且个个家财万贯。
即便不能搭上关系,混个脸熟总没错。
况且那位来自京城的钦天监陈大人,都对这一家人礼数有加。
说这户人家没背景?
马夫打死不信。
“哥,还愣着做什么,上车。”李常幼掀开窗帘,朝李长风喊道。
李长风来到车窗边,摸了摸李常幼的脑袋,宠溺道:“你和娘先走,师兄说有点事需要我帮忙,明天我跟着师兄一起走。”
一旁蹲在地上休息的陈希闻言,莫名其妙的看了眼李长风。
我什么时候有事要你帮忙?可不兴乱说啊。
李长风一个劲朝陈希使眼色。
陈希无奈,只能点头,大声朝马车内喊道:“啊对,婶婶,我有点事要长风帮忙,你们安心先去,一会儿我叮嘱临安那边,一定给您安排明白,你放心。”
“大小眼儿,我哥要是出了事,哼。”李常幼瞪着陈希,腹黑一笑:“有你好果子吃。”
听见这个称呼,陈希一脸愁容,生无可恋。
很快马车传来声音。
“啪。”
很快李常幼捂着脑袋叫出了声。
“哎呦,娘,你打我干嘛。”
马车内传来张氏的声音。
“陈公子,既然你们师兄弟俩还有事,那我也不好耽搁,就麻烦你多照顾照顾长风。”
之后又传来张氏教训女儿的声音。
“你怎么说话呢?那是你哥的师兄,要尊敬长辈。”
虽然是低声训斥,但还是被陈希听进耳中。
他心里瞬间平衡了,站起身,傲娇的摸了摸鼻子。
李常幼一脸唏嘘。
张氏的训斥声还在继续。
“就算真是大小眼儿,你也不能说的这么明显,你这不揭人短处么?以后可使不得!”
陈希傲娇的脸庞逐渐石化,拍了拍车夫,吩咐道:“行了行了,快走吧,一定要好好照顾我家婶婶,到时候有你的好处。”
车夫闻言,跟打了鸡血似的,忙点头称是。
见陈希吃瘪,李常幼哈哈哈大笑。
李长风忍着笑意,挥手送别母亲和妹妹。
马车渐行渐远。
李常幼依旧伸出半个身子在车窗外,看着越来越远的哥哥。
陈希将折扇别回腰间,正色道:“小师弟,说说吧。”
“没事,明天带我去临安与母亲汇合就行。”
李长风并未将想做的事告知陈希,他想靠自己,为妹妹报仇。
既然李长风不想说,他也不再刨根问底。
“既如此,那我先去安排钦天监弟子们撤离小镇。”
走出几步,陈希觉得不妥。
折回到李长风身边,手指轻点腰间铜镜,很快出现一张青色符箓。
双指夹着符箓,轻点李长风额头处,很快青色符箓消失。
陈希这才放心,笑道:“如果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朝天空大喊‘师兄’,我必定在一刻钟之内找到你。”
说完后转身潇洒离去。
李长风朝陈希背影深深作揖。
之后便来到广场之上,帮着百姓们收拾行李,顺便打探消息。
时间飞快。
已经来到夜晚。
由小镇去往临安城的某车队之中。
王二狗一脸悠闲的躺在马车上。
王朗则端坐在一旁,明明是夫子,却如同两个陌生人。
王二狗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一脸苦口婆心道:“那小丫头片子不是没事儿吗?你板着块脸,给谁看?”
王朗一言不发,恶狠狠的瞪了眼王二狗。
王二狗摇了摇头,难以置信这竟然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儿子。
也没心情在睡觉,王二狗从马车座椅下掏出一个木箱,小心翼翼的打开。
又从木箱里拿出一个沾满泥土的铁盒。
凑到王朗面前,自言自语道:“儿啊,你不是想修行?猜猜这是什么?”
这番话让王朗来了兴趣,板着块脸没好气问道:“你在家里挖了两天,就为这东西?”
“对咯,儿砸,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传闻?”王二狗倾身接近王朗,对着他耳畔神秘道:“传言说咱们小镇百姓的祖先都是修行者,好像是为了什么妖怪什么的,反正最后在小镇定居了,后来才有了我们这些后人。”
“切,这你也信?一听就是骗小孩的。”王朗闻言一脸不悦。
见儿子不信,王二狗耐心道:“一开始我也不信,但这个故事是你爷爷跟我说的。”
王朗还是抱以怀疑。
“就算你不信你爷爷的,那你想想,最近的怪事儿是不是越来越多?为什么朝廷突然让我们搬出小镇?还有李岩那个疯子,突然就变得这么厉害?”
王朗凝神想了想,好像确实如此。
“我向临安来的官兵们打听过,据说李岩是什么合道武夫,比你舅舅厉害多了。我还听说如今世间就两个合道武夫,一个是镇守边境的王爷,另一个是北方蛮子的什么南院大王,反正身份地位都很高。”
“你到底想说什么?”王朗不耐烦道。
“我觉得小镇的传说是真的。”
王二狗也不再废话,直接说出内心的结论。
王朗越来越不耐烦,反问道:“所以跟这个盒子有什么关系?跟我能不能修行有什么关系?”
“这是你爷爷跟我说的,祖上传下来的宝物,如果传说没错,咱们的祖上是修行者,那盒子里肯定是能够修行的武功秘籍,或者神兵利器!”王二狗解释道。
王朗再也没了耐心,不再与王二狗玩猜谜游戏。
一脸不悦的扭头看向窗外。
只见车窗外狂风大作,小一点的树木已经被风吹得折弯了腰。
这是要下雨的征兆。
王朗有些兴奋,小镇已经快两年没降下过一滴雨水。
他激动的将身子伸出车窗。
狂风大作,乌云密布,这两年见的最多的皓月,此时却早已没了往日的皎洁。
车夫也察觉到要下大雨,马鞭用力一抽,朝车内大喊道:“二位坐稳,要下大雨了,加快行程,在路边找个避雨的地方!”
沿着官道,马车一路疾驰。
终于在官道外找到一处无人的破旧寺庙。
破旧寺庙外,旁停放着两三辆马车,都是从小镇驶出。
车夫挺稳马车,询问道:“可以先进寺庙避雨,等雨停了,咱们再上路。”
王二狗打量着眼寺庙。
寺庙建在山脚,里边供奉着一座两丈高的巨大佛像,庙堂内部早已残破不堪,残垣断壁,还漏风。
仔细看了看,已经有两家小镇百姓在里边歇脚避雨。
王二狗瞬间没了兴趣,他自认为现如今已经是有钱人,不屑与小镇里的乡野之人呆在一块儿。
一脸嫌弃,碎碎念道:“算了算了,我就在马车里吧,下雨了,小心滑坡,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啊。”
王二狗并未看到,在那尊巨大佛像的肩头,站着一个少年。
他身穿一身黑色长衫,腰间别着一把柴刀,额头系着一条黑色的抹额,面部用黑布捂得严严实实,独留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睛。
少年正直勾勾的看着王二狗所在马车。
“轰隆!”
就在这时,天空开始雷鸣电闪,狂风更加呼啸。
车夫连忙捂住头上的草帽,免得被风吹走。
抬头看了眼天空,生怕淋湿,也不再多说,跳下马车,进入寺庙。
王朗无所谓在哪避雨,只要不跟父亲待在一块儿就行,也跟着车夫进入寺庙避雨。
伴随着雷鸣声和狂风声,天空中开始下起滂沱大雨。
夜雨中,时不时降下雷鸣。
雷光照亮人间,照亮巨大佛像。
佛像垂着眉眼,俯视着人间,看似有情实则无情。
少年身后柴刀映射着雷光,他稍微整理了一下蒙面的黑布和额头上的黑色抹额,
伸出一手,握住一滴雨水,抬头望向天幕。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少年正是李长风。
下午时在广场百姓口中打听道王家离开小镇的时间,便早早来到官道之上设伏。
正当他无奈与如何支开车夫之时,天公作美,下起了磅礴大雨。
他抽出身后磨得反光的柴刀,纵身一跃,落入路边林间,缓缓朝路边停靠的马车走去。
马车内,王二狗有些想不通。
自己一手拉扯大的孩子,竟然为了一个小丫头片子,整天丧着块脸。
他自言自语抱怨道:“房子也被李岩那个疯子拆了,刘庸也下落不明,儿子也没个好脸色,就算是恶人有恶报,李常幼那小丫头也没被怎么样。天爷啊,足够了吧?”
“锵!”
一把柴刀穿过马车刺入,正好悬停在王二狗面前。
紧接着一个黑衣少年钻入马车。
少年目光凶狠,看着王二狗,咬牙切齿,嘴里挤出三个字。
“还不够!”
王二狗吓得不敢动弹,颤声道:“你是谁!”
“轰隆隆。”
天空中又一次雷鸣大作,雷光照亮柴刀,将少年的双眼映射在刀面。
王二狗瞳孔微缩,望着少年那双清澈的眼睛,一脸惊恐和难以置信。
“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