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截杀

    申宏四十多岁，留着一抹八字胡，头发挽成了高高的发髻，以竹簪竖着，略显黝黑的脸庞能看出年少时候经历了无数的生死搏杀，他是世家子弟从军历练的典型，不同于这一代的世家子们的无用懦弱，他们那一代人，恰逢北方的赵国雄起，百万铁骑纵横北方原野，虎视眈眈欲图南下，在先王的号召下，个个弃文从武，放弃优渥的生活，披着厚重的玄铁盔甲，手执利刃，就那么无所畏惧地踏上了战场，一次次血战，多少世家子弟血染疆场，倒在了远离家乡的冰冷之地，有的人连最后的身躯都没能保住，为敌寇所辱。

    申宏活下来了，也许是君王的福泽庇佑，也许是大楚还需要这样的人才，也许是日日夜夜对“炎阳之神”虔诚的祈祷起了作用，也许总之，他成为了那个极其幸运的男人。

    他升官了。随着楚赵两国签订停战盟书，申宏作为活下来的精英，再加上世家子弟的身份，被委以“安泽城主”一职，申家，也一跃而成楚国上流世家的行列。

    恢宏而又空旷的城主府内，一个个小心翼翼行走的仆人，一个个登门拜访的本城大小世家，一张张谄媚的嘴脸，一箱箱闪耀着光泽的金银珠宝，是的，他申宏改变了家族的命运。

    沉默着，良久。

    闭上眼，自己似乎又回到了那个鲜血四溅，处处残肢断臂，哀鸿遍野的地狱。那些自幼亲如兄弟的人，绝望地等待着死亡的降临。他好想救他们，好想！

    远处的地平线处，如闷雷般的马蹄声又一次响起，他知道，敌人又一次发起了冲锋，没有什么骑兵部队的楚国，只得以血肉之躯抵挡寒光四射的赵国骑士。

    近了！近了！他仿佛可以看到敌人脸上轻蔑的笑。这一刻，他好想放下世家子弟的傲气，他好想逃。

    再睁开眼，眼前依旧是空旷的城主府，这里是远离北部边境的安泽城，金铁交击之声突然消失了，他好痛苦。

    同窗好友，生死兄弟，一个个都折在了那场战争中，他们的家族没落了，偌大的楚国，竟没有一人关心他们家人的死活，仿佛一切随着他们的消散，都已成空。

    不，怎么可以这样？他们都是英雄，是楚国的英雄，他们的家人应该享有鲜花和最崇高的敬意，怎么可以这样！

    既然朝廷不作为，就让我这个苟活着的人来吧。他开始把自己作为安泽城主的收入，救济给了阵亡袍泽的家人，但是，这都不够，远远不够，简直杯水车薪，他虽是贵族，也只是一个人。

    于是，他开始接受各色人等的拜访，拿着成箱的礼金，继续开始救济的事业。

    但是，阵亡的士卒何其多，他好累，他真的尽力了。还能怎么办？钱又不够了。

    公主府？一个大胆的计划浮于心中，公主年幼，只要串通好术师，自然可以轻而易举攫取公主府的财富，毕竟，拥有着安泽城半座城的赋税。

    于是，就有了后面十多年如一日的操作，这十多年来，受过他申宏恩泽的人不计其数，他收拢人心，安插心腹，这偌大的安泽城，尽在掌中。

    战死兄弟们的家眷，活下来了。

    今晚，接到守城将官报信的时候，申宏正在给一位兄弟家的儿子写信，鼓励对方努力读书，考取功名。

    读完信，申宏的脸色阴沉的可怕，瞒天过海这么久，还是陷于险境了，虽然暂时没有暴露自己，但是，最坏的结局随时会来，贪墨皇室财富，这罪名足可以灭他全族多少次了。

    “杀！封住他的嘴！”沉默了半晌，申宏做出了决定。

    很快，一队黑衣蒙面的武士，手持乌金打造的短匕，嗖嗖的越过公主府的围墙，如鬼魅般穿行于公主府，直逼叶萧的院落而去。

    就在黑衣人即将得手时，十名身披金甲衣，手握熔岩长刀的武者，自公主府深处冲天而起，几个起落间，就与黑衣人战于一处，熔岩长刀带起一蓬蓬血雨与火焰，灼烧着黑衣人的生命。

    黑衣人全死了。

    他们的身份根本无从查起，手里的兵刃也只是市面上常见的。

    “请叶术师最近一段时间不要再出门，我等公务在身，不能离开公主府保护公子”说完唰的一声不见了踪影。

    叶萧早已吓得面无人色，自幼平和的生活。他哪里经历过这些，然而，多年以后，在回忆起这些往事的时候，他总是笑着自嘲，那时候太软弱了，真是丢人。

    这伙杀手到底隶属于何人？虽然不清楚，但是想来，与自己正在调查的事情密切关联。既然这样，就更要彻查到底了，只要自己不出公主府，安全应该还是有保证的。

    经过几天的盘查，叶萧发现，公主府的绸缎都是由一个叫“战友盟”的商会提供的，由府里一名于姓总管负责对接。

    然而，很快，叶萧就从其他下人的口中得知，于姓总管在安泽城南自家的别院里被毒死了，当时，他正在盘算自家的金银，如今，金银分毫未取，人却被毒死了，显然不是劫财那么简单。

    是了，是灭口！

    叶萧无力地握紧了拳头，这个对手太厉害了，或者说对方的能量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