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魂坠黑暗
七天的时间，好像很快，好像很慢；好像很吵闹，好像又很安静；好像很欢乐，好像也不那么欢乐。
总之，七天的时间过去了，艾晨和小璈回到了圣林，到了圣林中心的那个湖泊处。在那里，父亲，神鹿，还有阁老们，都在。
平时见风使舵的小璈，此时看着他们，眼中隐隐有些敌意。
艾晨低下身子，抚了抚小璈，笑着安慰道：“没事，我很快就回来，你在这等等。”
小璈会意，伏下身子，并不离去，安静地候着。
艾晨起身，向父亲那边走了过去，每一步都很稳。
“准备好了吗？”艾德问道。
“准备了七天，神完气足，随时可以开始。”艾晨故意做了个准备好的神情。
“嗯，此书在湖中的小岛开启，那里有圣湖准备的圣水，圣树准备的圣果，圣土会守护你，圣阳会温暖你，我们会在这里守候你，希望你早日找到回来的路。”艾德拿出那边天地融法，看了看，终究还是交到了艾晨手上。
“嗯，当然，我早日回来。”艾晨接过书，天地融法四个字显得有些深邃，“那我就去了。”
在过去修行的四年中，一般是禁止任何人到小岛上去的，艾晨也不例外，平日修炼都在圣湖外围，只能遥遥远望。
但有时也禁不住小璈的怂恿，背着神鹿偷渡到小岛上，各自偷摸地从圣树上摘取三两个圣果，大快朵颐一番。
圣果珍贵，即便是已经接受圣林训练的艾晨，也只有每月一个的份额，分给小璈一半，一人一虎都没尽兴。
每次被神鹿发现偷盗圣果，都得面临三天以上的极限训练，一人一虎痛苦不堪，但小璈却乐此不疲，时不时念叨着再去一次。
圣水倒是常见，满湖都是，也不稀奇。
此刻也无须偷偷摸摸地从水下暗潜过去，艾晨直接飞行跨过，很快便登上小岛。
小岛上比平时多了一个石台，可供人坐下，石台上有一枚圣果，比往常吃的要小些，让艾晨暗自腹诽了几句，圣果旁边是圣水，以莲花花瓣盛装，也没见和普通的湖水有什么两样，数量依旧少之又少。
艾晨将书放在一旁，右手拿果，左手持花，看了看，便一口咬下，顿时一片灵气在嘴中迸发，直达肠胃，融于百脉，循环周身。艾晨精神一振，眼神一亮，大叹一声，好东西啊。
艾晨害怕灵气流失，手一丢，便将剩下的圣果整个吞了进去，尽情享受灵气充盈带来的满足感，看了看圣水，不再小觑，待口中稍有空隙，便一饮而尽，末了，连花瓣一并嚼碎吞了下去。
顿时神清气爽，一切负面属性尽都消失不见，状态前所未有的好。
艾晨赶紧在石台上打坐，调整当前状态，达到最为平衡的状态。
半个小时过去，身体，精神的状态总算达到巅峰。
艾晨睁眼，拿起身旁的天地融法。
这本书摸起来和普通书差别也不大，封面简简单单的天地融法四字，没什么额外的装饰，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气息外显。古朴是古朴了些，相比于皇宫的古籍却还差了不少。不过父亲如此郑重其事，必有不凡之处。
艾晨翻开天地融法的封面，预期的文字没有出现，一阵白光突然迸发，艾晨便只觉自己脱离了此地，外界的一切很快模糊，消失不见，不光是眼中的景象，耳中所闻，鼻中所嗅，身体所感，全都渐渐从自己的意识中淡去。
心脏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直到某一刻微不可闻，艾晨失去外界以及身体所有的信息反馈。
没有光线，没有声音，没有味道，没有冷暖，没有风。
啊，原来这就是父亲所说的黑暗。
即便有所准备，真到了此刻，也不免震惊，出现短暂的慌乱。
慌乱之后的平静，让艾晨开始思索起来。
在这片黑暗里，法则修为被夺，五感反馈消失，精神力也无法调用。
想要飞行，却没有修为，想要游动，却没有手脚，想要分辨方向，却没有眼睛耳朵。
这里没有上下，没有前后左右，没有光，也没有任何其他的物质。
此处是什么地方，我要去往何处，我是在动，还是静止。这些他都不知道，甚至于都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现在的他，连触碰自己都做不到。
一切背离常识的矛盾一股脑地侵袭过来。随着思索的进行，混乱慢慢在意识中滋生，然后像病毒一般，不断吞噬着艾晨的理智。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思索中的艾晨恍然惊起——我是在思考吗？我思考了吗？刚刚发生了什么？刚刚？刚刚是什么？刚刚是时间？是时间吗？
啊，对，刚刚，是过去的时间。
时间？时间是什么？时间在动吗？是静止的吗？
啊，不对，我为何在这？为何在这？嗯？哦，对了，我被天地融法吸扯进来，在找天地根源。此处是黑暗，只存在“无”的黑暗。
啊，原来这就是父亲所说的黑暗啊。
嗯？这句话好像说过了，好像是，大概是，是的吧。
父亲，想起父亲的容貌举止，还是那么不苟言笑啊，好想听听父亲的声音，好想跟父亲说说话。
艾晨似乎在矛盾和混乱中找到了一些理性的东西，意识紧紧地抓住了这根理性，顺着回想起来。
小璈，什么时候我再带你出去吃好吃的，把武阁那群人挑翻个遍，咱不用修为，不欺负人。
王中，努力是努力了，怎么就这么笨呢，后跳，后跳啊，小璈那明显示陷阱，你冲什么冲，避开啊，啊，唉，败了，这也好意思当我护晨团团长？丢脸啊。
呃，那个，神鹿妈……啊不，神鹿姐姐，我不是，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不知道小璈就在我帽子里啊，这这，我，不要啊。
此外还有武阁的各位阁老，各位前辈们，还有武阁内那几个意气相投的朋友，乃至于景山闹市里那家买烧饼的大叔，买糖葫芦的阿婶，圣林里被小璈侵扰个遍的圣兽们，当初与王中一起守城的城卫陈礼，乃至于七日之行在田埂上相会的老农，过去的种种，只要在艾晨回忆里的，艾晨都翻看了一遍——这些东西，似乎才能证明艾晨曾经存在过，证明艾晨，是艾晨。
多想再见见他们，听听他们的声音，要是能打一架就更好了。
他们在外面都还好吗？也不知道现在过去多久了，要是我过个几十年才能出去，修为不深的，应该都老了吧，修为深的，等我出去，不知道是不是还记得我。
呵呵……
嗯，想想其他吧，看过的书，学过的剑法，嗯，还是拳脚比较爽。
虽然小时候对什么事都好奇一些，但还是被那些阁老大臣们逼着学了不少不知道是什么的杂七杂八的东西，还好本人天生聪敏，简简单单过关，小意思。
嗯，能背的都背了一遍，接下来想什么呢？
想想出去要做的事吧。一定要向神鹿多索取几枚圣果，之前喝的圣水也要想办法再寻一些。还要出去野游一次，我要吃一整只烤猪，不能让小璈抢了……
……
……
嗯？接下想什么呢，父亲？啊，这部分已经想了得有2112次，哦不，是2232次吧，啊，不管了，那就再轮回想一遍。
……
……
嗯，这是多少次了，有上万了吗？上万了吧，那就上万吧，还要想吗？
父亲，圣果我吃够了，够了，嘿嘿。
小璈，你怎么这么弱鸡，都能被神鹿打败。
王中，王中你在圣树下干嘛，哦，想吃圣果，哦，哦，那谁，那谁不管吗？那谁？是谁呢？
哇，圣树动了诶，开口说话了，啊喂，你是谁啊，坐在圣树上干嘛，快下来，下来，那不是坐的地方。
神鹿，你上天了诶，天上好玩吗？
……
嗯？我要干什么？我在干什么？父亲？神鹿？小璈？王中？谁是父亲？哪个是神鹿，小璈是什么？王中是个啥？
我？我是谁？
我是谁？
……
我是谁？
……
我是谁？
……
我是谁？
……
我是谁？
……
我是谁？
……
刚才想的那些画面，是真实的吗？父亲好像没有请我吃圣果，王中好像不是护晨团的，小璈是头牛吗，神鹿，嗯应该是头鹿吧。
等等，这些都存在过吗？这些事真实的吗？这些，不会都是我想象的吧？我真的感受过那一切吗？我曾经拥有过那些吗？那个世界是什么？我，又是什么？
我真的存在吗？那个世界真的存在吗？
光？光存在吗？什么是光？
声音，这个世界真的有声音这种东西吗？
寒冷是什么？温暖是什么感觉？
那些都是什么，我怎么一点都感觉不到，我怎么一点感受都没有？
我，是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