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往事
秦未央毕竟是女子，手指终是不如男子，即便稽流汤的手指纤细胜过女子。
明月悬于镜悬湖畔时，她的脸色已经开始泛白，手指已经血肉模糊了，可即便如此，她还是紧咬着牙不肯放弃。
稽流汤要比她好一些，但也好不到哪儿去。
虽有圆月悬于头顶，但镜悬湖面已经泛起了薄薄的轻雾，人们根本不知道他二人的情况，只当二人这是郎情妾意，在互诉衷肠。
此时是秦未央在抚琴，稽流汤从琴声中听出了旁人所未曾察觉的变化，他知道，秦未央就快坚持不住了。
他睁开眼睛看了看前方不远处的那道身影，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什么却终是没有说出口。
这一日，二人虽然没有说几句话，但却一直在用琴声交流，这种感觉胜过了千言万语。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非常了解彼此。
稽流汤本以为她不过是一个小自己十余岁的小丫头，该是没什么能力的。之所以有那样的名声，或许是因为她的容貌。
可是经过这一天的交流，他的这种想法早已经烟消云散了，隐隐中，他开始尊重这个小丫头了。
而秦未央也已经从最开始的不服，承认了他的琴艺不在自己之下，并且，从他的琴声中，听出了他是一个乐观豁达，谦逊有礼之人。在她见过的人当中，他是与众不同且独一无二的。
秦未央指息，弦曲进入余音之中……
稽流汤深吸一口气，拨动食指，接奏弦乐……
秦未央没有理会自己的手指，将双手平扶在琴弦上，闭上眼睛静静的听着，同时也在等待着稽流汤曲落。
时间缓缓流逝，可稽流汤的曲子还是没有要停止的迹象。
秦未央发觉了不对，睁开眼睛向对面看去！
只见稽流汤面上没有波澜，似在陶醉自己的弦音。
她没有多想，再度闭上了眼睛。
又过了良久，稽流汤的曲子还是没有停止的迹象，她再度睁开了眼睛，只是这次，她的眼中流露出了复杂的神色。
“他……”
秦未央嘴唇微动，只轻轻道出了这一个字。
围观的人们有些不解了，他们不明白，稽流汤的这支曲子为什么如此之长？
柳茵茵、白薇、夷裳三人的脸色各有异色。
唱歌，跳舞，戏曲都少不了弦乐伴奏，所以她们都知道，琴师不能长时间抚琴，那样手指会受伤。
她们三人不由得对稽流汤刮目相看。从这以后，三人经常会找稽流汤为她们伴奏，稽流汤本就是以此为生的乐师，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但是渐渐的，敬重人品的君子之交似乎变了味道，稽流汤于是开始刻意的拒绝为他们伴奏……
话说回来，此时的秦未央也知道了稽流汤的用意，她心中生起了莫名的感动。
稽流汤的曲子弹奏了太久，渐渐的，她陶醉其中，已然忘记了是在切磋。只当梦幻之中，在为她独奏。
这也难怪，毕竟整个镜悬湖，几千人之中，唯有她最懂。
直到，稽流汤的曲子出现微妙的波动——
她猛然惊醒。
因为刚刚她也出现过同样的情况。
“不……”
她开始不安。
“快停下来呀！”她低声自语。
稽流汤当然听不见她的话，依然在自顾的弹奏着。
终于，她的眼中闪出了泪花。
……
“诶？怎么走了？”
人们看到，秦未央的船竟然调转了方向，缓缓地向着岸边驶去。
稽流汤看着看着对面的船划走，这才以一曲《凉秋小令》收尾。
这一晚，镜悬湖上热闹非凡，无数的情侣在湖上小舟低吟浅唱，互诉衷肠。自这以后，镜悬湖就成了每年的八月十五有情人约会言请之地……
然而稽流汤只是和秦未央成了知己，并未修成成果，他最后娶的人是青梅竹马的海棠姑娘。
然而没过多久，海棠就早逝了。
悲痛万分的稽流汤在佛九举办的曲水流觞活动中，饮着桃花仙酿两相识，即兴弹奏了冠绝天下的名曲《清秋令》。
其后不久，秦未央便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有传言称，秦未央是听完稽流汤弹奏的《清秋令》，割断了琴弦，消失于世间。
有人说她去游览名山大川寻求更高的境界，终有一天会携一首超越嵇流汤《清秋令》的新曲子归来。
然而如今，消失了十几年的名人突然出现在眼前，怎能不叫人震惊。难道真如传言那般，她携一首超越《清秋令》的曲子归来了？
月盈刹那间就想起来了，幼时他曾随明月宫主去过名弦苑，有幸见过这位仙子一面。现在想来，已经过去了十多年，她的容貌好像没有多少变化。
只不过，她的眼神中多了一些当时不存在的东西，至于是什么，他也说不清楚。
而何少离除了震惊还有些诧异，昨天谢青川的身边并没有这两个人，怎么今天突然就出现了呢？
秦未央话音刚落，便向月音走了过来，露出与年龄不相称的和蔼神色。
“你是月音？”
月音惊疑的看向了谢青川，见谢青川点了点头，她才礼貌的回道：“是的，月音见过秦姐姐！”
一听叫她姐姐，秦未央有些错愕，可并没有在意。
“真好！”
秦未央的声音像是一个姑娘，但语气却有些苍老。这两个字就像是一个老人在欣慰的自语。
“月音，让秦姑娘听听你的曲子吧！”谢青川道。
他知道，现在的秦未央一定非常想听稽流汤七弦琴弹奏的曲子。
“公子，我……不行的！”
月音脸一下就红了，之前她只在谢青川面前弹过曲子，回来后，就是在偷偷练习了，连师兄师姐们都没给听过。
现在让她当着这么多人弹曲子怎么好意思呢？最主要的是，在秦未央面前，不是班门弄斧吗？
“师姐，怕什么，你弹得曲子很好听的，对吧师兄！”月如跑过来挽住她的胳膊，然后看向了月盈。
月盈笑着点了点头。
原来，她偷偷练习的时候，他们几人已经偷听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