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对艺
秦未央，瑜洲城四大名姬之一，名弦苑的主人，被公认为天下第一名姬。
十几年以前，无论朝堂还是江湖没有不知道她的人。
数之不尽的名门望族子弟为她一掷千金。对他们来说，能一睹她惊为天人的容颜，隔着老远嗅一嗅她的芳香，听一听她弹奏的曲子就心满意足了。
如果可以和她说上两句话，听一听她醉人的声音，那足以炫耀一方了。
至于娶她的念头，那是做梦都不敢想，鲜有人觉得自己能配的上她。
这样的女子，谁能俘获她的芳心呢？
这是当时议论最多的话题。
直到一个叫稽流汤的琴师出现……
一个男子，手却比女人还要秀气，只要那只手轻轻拨动一下琴弦，那琴声似乎都是与众不同的。
在当时，两个人的声名和实力可谓旗鼓相当，可是他们只是知道有对方这么一个人，却从未见过。
有一次，秦未央听到有人说，稽流汤的琴要妙过秦未央。
这句话彻底惹怒了年轻气盛的她，一直以来，她都自认自己的琴是举世无双的，于是她不远千里找到稽流汤，非要与他论个高低不可。
见秦未央是个小姑娘，稽流汤不与她一般见识。
谁知，秦未央已然下定决心，不分个高下，就赖着不走了。
无可奈何之下，稽流汤终于妥协，和她约定，在八月的某一天，去瑜洲城找她。
于是，八月十五那天，在瑜洲城镜悬湖上，二人进行了一场琴艺的切磋。
这是秦未央有意为之，因为八月十五，瑜洲城人山人海，她就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打败稽流汤，让天下人都知道，她秦未央才是天下第一。
比试的题目很简单，两个人即兴弹奏，你方曲落我登场，衔接之音不得突兀，谁先接不下去，就算谁输。
静轩湖面上，两只船相对而立。
秦未央冷冷的看了一眼对面极为平静的稽流汤，当先开始！
靡靡之音响起，街上行人纷纷驻足聆听。
由于事先没有人知道二人在此“对决”，船离岸边较远，也看不真切，但是琴音太美妙了，听到的人都不忍挪动脚步。
时而婉转悠扬，时而荡气回肠。
对面的稽流汤双手抚在琴弦上，闭着眼睛用心感受着……
曲落，尾音将绝，稽流汤中指微动，完美续接。岸上的人毫无察觉，竟只当一人在弹奏，可谓神奇不已。
秦未央心中巨震，她身为弹奏之人都没发现有半点违和之处。
然起始是她，她料想稽流汤风格与她不同，一定难以弹奏几手。可是她却感觉到，曲风不知不觉间竟然转变了，变得穿云裂石，响遏行云。
街上的人被深深吸引住了，他们毫无察觉，仿佛在感受一个人的心绪变化，好像相思变成相见，哀怨变成了欣喜，甚为玄妙。
“偷梁换柱，卑鄙！”
秦未央明显有些不悦。她不待稽流汤指息，猝然拨动琴弦，悄然将曲接过。
稽流汤不由得一愣，随即笑道：“移花接木吗？”
严格来说，秦未央此举属于耍赖了，但他并未在意，只见，他将双手又平放在琴弦上，闭上了眼睛。
曲风悄然变换，听众竟全然不觉，仍旧陶醉其中。
秦未央心生一计，既然你会偷梁换柱，那我就奏一曲有始有终，看你还怎么接？
稽流汤听着琴音，眉头微皱，“一叠！”
片刻后又道：“二叠！”
不多时，再道：“三叠？阳关三叠之曲，有始有终，有趣……”
秦未央指息，进入绵绵尾音。
这时，街上听众纷纷睁开了眼睛，在他们看来，人已逝去，陷入了无尽的伤痛之中，这曲子该落幕了……
秦未央眼含笑意，向稽流汤扬了扬下巴。
然而，稽流汤微微一笑，无名指颇为用力的拨动了一下倒数第二根弦，叮的一声，刺耳的破鸣之音响起，听众们不由得一阵战栗。
然而稽流汤丝毫不停驻，琴音一转，归于悦耳悠扬之乐。
听众不明所以，人群中有深谙乐理之人惊喜道：“神来之笔啊！原来不过是大梦一场，斯人未逝，有情人依旧在一起！”
听众们这才恍然大悟，继续静耳聆听。
秦未央听着稽流汤在续弹自己阳关三叠的第二叠，直接将第三叠给改了，蹭的站了起来，指着稽流汤道：“你耍赖！”
稽流汤手上不停，笑道：“只许你耍赖，就不许我耍赖吗？”
“你！”
秦未央哑然，她胸口剧烈的起伏着，显然气得不轻。
“那好，我们谁都不许耍赖，谁也不许重复，继续！”
稽流汤径自陶醉于曲中，没有回复她。
就这样，稽流汤指息，秦未央续曲，秦未央指息，稽流汤续曲。
二人从中午弹到了午后黄昏时分。
岸上的听众们即便再陶醉其中，也开始犯嘀咕了，这是一首什么样的曲子，竟然如此之长？
然而此时，大半个瑜洲城的人都已经聚集到了这里，把静轩湖都给围满了。
终于有人不顾众人反对，划着小船向湖中心靠了过去……
良久，这人回来了，兴奋异常。
他把看到的如实告诉了众人。
人们这才明朗，原来一直是两个人在接力弹奏，其中一人正是大名鼎鼎的天下第一名姬——秦未央，难怪没有人听出问题呢！
可弹琴的是两个人啊，那个男的又是谁？
紧接着，人们纷纷猜测另一个人的身份。
想来想去，只有一人有这般实力了——稽流汤！
秦未央和稽流汤在镜悬湖共同弹奏的消息很快传遍了瑜洲城，就连另外三位名姬都闻讯而来了。
天色渐晚，人们渐渐大起了胆子，纷纷乘坐小船向湖心靠近，既想听的更真切一些，又想一睹二人的风采。
看二人男才女貌，惺惺相惜，人们不禁猜测起了两人的关系。
秦未央自然吸引着所有男子的目光，而稽流汤则让无数女子芳心暗许。
众人饱足了眼耳之欲，然秦未央和稽流汤却并不好受。
由于长时间的弹奏，二人的手指皆已经破损，琴弦都成了红色。
许是两人遇到了知音或对手，谁也不肯认输，谁也不肯服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