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密室
在他看来，苏小渔是喜欢跳舞的，她应该留在舞台上，而不是跟在自己的身边做一个端茶倒水的婢女。在她的心里一定也是这么想的，只不过碍于尘风用她的妹妹胁迫，才逼不得已跟在自己的身边。
如果说尘风只是一番好意，真的没有别的心思。那么他对苏小渔的这种安排也不会影响到尘风对她妹妹的关照。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他根本不习惯身边多一个女子，他也不需要谁来照顾。
可他不知道的是，一开始的苏小渔的确是不情愿的，但是现在她已经慢慢适应了这样的身份，而且苏小渔为了妹妹也不可能遵照他的这种安排。
“公子，小渔跟在你身边，不觉得委屈，求求你不要把我留在这里。”
苏小渔低声说道。
何少离环顾了一眼，只见无数道目光都在看着他，好像他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
这也难怪，苏小渔的一支舞已经彻底把所有的仙萍园弟子征服了，看她低三下四的湿着眼睛乞求何少离，怎能不恼火。
云香挽住苏小渔的手臂轻声道：“小渔，你真的不想留在这里吗？”
苏小渔摇了摇头。
“还是说你在担心妹妹？如果是因为这个……”云香又道。
“姐姐，我只想跟在公子身边。”苏小渔打断她的话，很坚定的说道。
云香愣了一下，似没有想到苏小渔会这么执着。
从刚刚的舞蹈中，她也看出了苏小渔对舞蹈的热爱，舞台上的苏小渔就像换了个人一样。刚刚的某个瞬间，就连她都有些羡慕了。
片刻后，她看向何少离，说道：“少主，就让小渔跟着你吧！”
苏小渔的眼中满是感激之情。
何少离有些诧异的看着云香，他没有想到云香会为她说话。
“让她跟着你吧！”
这时，谢青川突然说道。
何少离又不可思议的看向谢青川，“青川，怎么连你也……”
“你不是要去御都吗？带上她也好照顾那个公主。”
何少离一愣，他怎么这么随意就说出来了，他本还想瞒着云香自己去的。
果然，云香一听这话便投来了诧异的目光。
谢青川笑了笑，便直接吩咐娴知去告诉夷裳，他们要离开了。
娴知应了一声便向着闲云筑跑去了。
娴知以为夷裳还在那间“清盼君歌”当中，可是她推开“清盼君歌”的门，里面一览无遗，并未见到夷裳的身影，只在海棠树下看到一块手帕，手帕上是淋漓的鲜血。
夷裳向来是手帕不离身的，小娴知担心坏了，急忙来到了夷裳的卧房。
可是她只是扫视了一眼，见没有夷裳的身影，便直接来到书架前，转动了一下书架上那个白玉瓷瓶。
瓷瓶转动半圈，书架一分为二，向两侧移动，露出了一条一人多高的通道。
这个通道的墙壁没有任何装饰，且光线很暗，娴知燃起火折子，才关闭机关。
书架关闭的瞬间，她便闻到一阵潮湿的气味，她好像已经习惯了，并没有做出什么反应，只是一只手拿着火折子，一只手挡在火光前，小心翼翼的向前走着。
通道幽深，除了她细碎的脚步回声，没有任何声音，而潮湿的气味也越来越重。
走了大概五十步左右，前方终于看见了微弱的光亮。
相伴传来的还有稀稀拉拉如同拖动铁链的声音。
再向前走，便听见里面有话音传出——
“原来我错了，那个人是我，而不是你……”
娴知听见是夷裳的声音，下意识的加快了脚步。
“不见落木穿花衣，你听，他是爱我的呀！”
娴知终于到了洞口，映入眼前的是一个相对宽阔的空间，可还是一如既往的阴暗潮湿。墙壁是坑坑洼洼的黑色岩壁，几个火把发出的光亮在上面映出斑驳的光影。只是那潮湿的气味已经变成一阵浓浓的、非常刺鼻的食物发霉气味，她下意识的津了津鼻子。
在角落里坐着一个披散着头发的女人，头发蓬乱，挡住了脸，以致看不清样貌。
她穿着一身白衣，环抱双腿。
可以看到，她的双手非常纤柔，只不过，所有的手指都短了一截。
她赤裸着双脚，这双脚很白也很小巧，纤细的左脚脚踝上固定着一根长长的铁链，直接延伸到墙壁当中。
在这女人对面的，正是夷裳。
此时的夷裳已经没有了本来的形象，她无力的瘫坐在地上，梳理整洁的头发已经有些凌乱，哀怨的看着对面的女人。
自始至终，说话的都只是她，对面的女人一动不动，好像根本没有在听她说话，若非偶尔发出一阵痉挛，带动铁链发出细微的声响，还以为她是一个死人。
“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你一直不告诉我，就是在等今天……”
对面的女人没有任何回应，只是习惯性的抽搐了一下。
“老师，小阁主要走了，您不去送送吗？”娴知来到夷裳身边，低声说道。
夷裳的目光始终在对面女人的身上，没有因为娴知的到来而转开到别处。
她沉默了片刻，才有些无力的说道：“告诉青川，夷裳身子抱恙，不能送行了。”
说完这话，她便咳了起来，每咳一下，身体就是一阵颤抖。
“老师……”
娴知上前一步，唤道。
夷裳有些吃力的摆了摆手，然后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说道：“娴知，我过不去今晚了……不能让他们看到我现在的样子。”
“老师！”娴知的眼睛湿润了。
“云香姑娘告诉我这些，是一番好意。千万不要让她知道我的情况，那样……她会自责的……”
“老师，您还是吃些药吧！吃了药就没事了！”娴知哭道。
“自他死后，我就不吃药了，就想着……能早些见到他。可是……柳茵茵都已经去了，而我却还在苟活着……我对不起他。你去吧……不要再进来了，我就在这里去见他……”
“老师……”
娴知知道她说什么都不管用，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然后抹着眼泪离开了。
“妹妹，自从把你带到这里陪我，这么多年了，你就没有说过一句话，现在……知道了他爱的人是我，难道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夷裳的身子摇摇晃晃的，好像世间最微弱的一阵风都可以将她吹倒。
只见，对面的女人伸出了手。
夷裳非常不可思议的看着她，以为她终于要说话了。十多年了，终于能听到她说话了吗？
但是，那双手只是抓住了身前有些发霉变黑的半个馒头。
然后在夷裳失望的目光中，捧在嘴边，轻轻的咬了一口。
这一下，才终于露出半张脸，她的嘴巴很小，牙齿很白，脸虽然很脏，但是那双大眼睛却很漂亮，只不过，眼中已经没有了灵秀。
“你在恨我……恨我断了你的手指，不能再弹曲子……还是在嫉妒我，他是爱我的，还是……在嘲笑我……咳咳咳……一定是了……”
夷裳已经躺在了地上，她的声音很小很小，最后几乎微不可闻了，她也不再擦嘴了，不知是因为那血根本不断，还是她已经没有了力气。
“终于要见到你了……真好……”
此时，她的咳嗽也没有了声音，只是身体在一下一下的抽动。
嘴中流出的血已经打湿了贴在地面的脸。
她依然在看着面前的女人，渐渐地，她的瞳孔散开了，就像一朵海棠花在昏黑的夜里慢慢绽放……
面前的女人小口小口的咬着发霉变黑的馒头，馒头的碎渣子散落在地上，那无神的眼睛同样也在看着她。
许久之后，她终于说话了——
“你真的懂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