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登台
从他刚入洹州开始，到他离开洹州结束，所有的事情都像电影回放一样显映。
谢青川没有打扰他，而是走出婉别离隅，叫外面候着的丫头进来端走酒水送进来一壶清茶。
云香等人见只有他一人出来，急忙上前问何少离。
谢青川只道，他在想事情。
听云香说了刚刚外面发生的事，他只是有些诧异的看了看云香，却没有说什么。
当他回到了婉别离隅，见何少离还在闭着眼睛冥思，便给自己倒了盏清茶，悠闲的喝了起来。
大概又过去了一刻钟，何少离终于睁开了眼睛。
“我知道了，是它！”
他说着就从背上抽出了天石魔刀。
此时的天石魔刀，已经和当初刚到手时大不相同了，基本回归了刀的形态，但是和原本的样子还是相去甚远。
他想到在洹州街巷时，为了对付赵迦兰等人，放下太虚刀诀，强提功力的事情。当时他就明显感觉到心绪的变化，非要杀掉面前几人不可。若非如此，也不会对赵迦兰下那么重的手。后来听云来客栈的医师说——
赵迦兰背后的刀伤从肩头斜向下足足有两尺长和他背后的定川刀伤差不多，他一个男的倒无所谓了，女孩子身上有这种伤，将来嫁人都是个问题。
当时何少离心想，她是公主，不愁嫁。
但是现在看来，自己的代价可不仅仅是那一道刀伤啊，这是留下后遗症了。
“当时为了去洹州府衙见尘风，错过了疗伤的时辰，我想，一定是那个时候被反噬了。”何少离无奈道。
“这方面的事情我不懂，帮不上什么忙。”
“阳陵山介玄大师传授过一套定元明心经，对这魔刀侵蚀有抑制作用，只可惜没怎么用过。”
何少离有些后悔了，后悔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疏于练功了。
他这个人有个毛病，对于武学的兴趣不大，明知道高超的身手可以在关键时候救命，但就是疏于练习。一想到齐留白，栾步城，肖行之那些人排山倒海般的手段就更泄气了，如果想靠高超的身手来完成想做的事，恐怕没有个五十年是甭想了，毕竟他已经浪费掉了十五年。
说白了，这么久，他等不起，为数不多的漠北人同样等不起，死去的漠北人更等不起。
那么该怎么办呢？
他有自己的想法。
“总之，找到了问题就会有解决的办法。去御都之前，你可以去一趟渌水宫，我看月音练的功法就是比较柔和的，在五行八卦中讲究相生相克，或许，这武学功法也是同理。”
何少离摇了摇头，“渌水宫玄亭阙文为不传之法，即便有用也不成啊。”
“月音说玄亭阙文分两部分，高深部分是宫主传人修炼的，简单部分是其他弟子修炼的，去年梦悠然就是修炼了简单部分才恢复了功力。”
……
时间一时一刻的过去了。
渐渐地，座无虚席的云中清影台下已经没有几个人了。
客人都走之后，无所事事的云香和雷两个人便开始鼓动苏小渔上台。
“没有公子的允许，不可以的。”
“他还不知道啥时候完事儿呢？”雷道。
“可是，我怕……”
“别可是了，闲着也是闲着嘛。”
“万一被公子看到……他会说我的。”
“他看不到，放心吧！”雷道。
一番推辞无果，苏小渔只好换了身行头，登台献艺。
她跳的是瑜洲小令《坠凡尘》，这是一支独舞，伴曲很简单，只需一张琴，一个琵琶和一支笛子即可。
相比于刚刚那个小丫头的《怜花雨》，用的古琴、排箫、编钟等八种乐器，就显得简单了太多。
起初，台下只有云香、雷、娴知三个观众，渐渐地人多了起来。
但多出来的无不是仙萍园的弟子，小到五六岁，大到二十岁上下，五十人的座位很快就被她们占满了。
由于苏小渔跳的是大家都熟悉的《坠凡尘》，她们都是听了乐曲跑来的。
想看看是哪个弟子在偷偷练习，也想看看和自己相比是好是坏。
可是当她们看见台上是一个没见过的漂亮姐姐时，就更加好奇了，于是一个传一个，都跑来了，就连“婉别离隅”门口的丫头都偷偷的撂了挑子，跑来凑热闹。
这个曲子一共分三段，第一段讲的是灵薇仙子在天上的快乐时光，第二段则是灵薇仙子不小心到了凡间，和一个凡人结了缘的美好心情，第三段则是被抓回了天上，在月下暗暗思念的忧愁心绪。
这是老掉牙的曲目，也是在瑜洲城没有人愿意花钱去看的曲目，更是连初学的小弟子都不愿意表演的曲目。
然而此时，台下所有的人都看呆了。
由于现在是冬天，天色黑的比较早，所以棚沿下的灯笼都挂了起来，在一圈灯光的照耀下，台上那个翩翩身影竟真的如同仙子一般，弯腰下腿、扭腰饶绫、屈膝婉转、凌空一跃，所有动作无不是恰到好处，牵动人的心弦。
有好事者，更是放起了舞台上薄薄的烟雾，这般一来，台下更是鸦雀无声了。就连一窍不通的雷都看直了眼睛，舍不得眨上一眨。
台上的苏小渔，也在专业的舞台和乐师的配合下所营造出的氛围而进入了状态。
多久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熟悉的舞台，熟悉的音乐，还有台下专注的眼神……
自从被楚人抓住，无不是像小丑一样被拎出来供人们取乐，每一场精心准备的舞蹈却鲜有人能看懂。
他们故意让一众舞女穿的很少，很多动作都会露出隐蔽的部位，那些人的目光无不是在胸上和屁股上游移，更有甚者还会趴在地上向她们本就很短的裙底看。
她已经记不清多少次被人当众撩拨起裙子，记不清有多少士兵的手偷偷在自己隐蔽的部位摸抚，更记不清每一场舞蹈自己流下了多少泪水……
而现在，台下所有的目光都是羡慕和尊重，甚至很多小丫头都是眼含泪水。
到第三段了，她无法再保持半点的镇静，这种天与地狱的落差，带给她的是最深的绝望与最真的感动之间的冲击。
她鼻子不由自主的酸了，泪水沿着美玉般光滑的脸颊流下，和裙摆衣袖长绫一起飞舞，在灯光下，每一滴泪水都闪烁着亮晶晶的光芒坠落，这——与这一段的寓意是何其的相称。
台上的乐师哭了，台下的云香哭了，看不懂舞蹈的雷也不明所以的不断抹着眼泪，娴知哭得梨花带雨，台下的所有人都哭了。
孩童稚嫩的哭声，稍大些少女的抽泣声响彻了全场。
随着苏小渔手中红白相间的长绫抛向空中，她扭腰蜷腿跪在地上，向后下了半腰，抬起头望向空中，音乐停止——
粉颈如脂，下颌如玉，美艳动人又傲然尽显！
片刻寂静之后，人群后头响起了几声拍手声，人们扭过头看去，只见那鼓掌之人竟是谢青川，何少离在他的身边。
紧接着便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公子……”
苏小渔见到何少离，急忙下了舞台，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低下了头。
她来到何少离面前，低着头不说话。
云香和雷也过来了。
“小渔姐姐，你跳的太好了。”
云香也笑着点了点头。
但是苏小渔还是一动不动，似乎在等着何少离说话。
“小渔，从今以后，你就留在这里吧！”
哗！
声音平淡无波，但在苏小渔的耳朵里却如针刺。
“公子，我错了！”苏小渔扑通跪在了地上。
“少主，是我让小渔登台的，你要怪就怪我吧！”云香低声道。
何少离上前一步将苏小渔扶了起来，微笑道：“我不是在怪你，只是觉得跟着我有些委屈你了，你不是说一切都听我安排呢，这就是我对你的安排！”
何少离这才说明带她来此的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