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星夜下
哥哥哥哥，你在哪啊……
这里好黑。
不要把无邪一个人丢在这里，我……好怕。
哥哥，你会回来吗，小无邪好累啊。小无邪想睡了，但是，睡着了又怎能最先知道哥哥回来了呢？
小无邪等了你四五年啊，小无邪有一米多高了哦，快赶得上哥哥走丢那时的身高了。
哥哥，无邪真的好想你啊，好想你啊……
求求你回来吧，爸爸妈妈爷爷奶奶他们都……
哥哥，无邪好困欸，要长长地睡上一觉了哦。真希望醒来时能看见你……
哥，无邪真的好想你……
——
“嘘！鳖（没打错，说话的都是鳖( )）说话！也别乱碰！”桃子趴在地上瞪了他一眼，示意格纳斯克兰不要乱动。
格纳斯克兰看起来像是头一次进入魔法凝结的小型结界，他不由得好奇观察起这个呈半球壳状的光膜。在进来之前，外部根本是透明的什么也看不见，没想到其内部竟然是有如暖阳般的光之质感，在缓缓流动微微闪烁。我想摸……摸摸而已……某人悻悻缩回手。
唔，格纳斯克兰挑了挑眉，然后把头扭到一边。但嘴还是很识趣地紧闭，唯独右手握紧了腰间的佩剑，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剑身划出剑鞘几分，清澈的剑面随即闪烁了下。
“眼下，只能希望它们的血禁还没有达到临界值之上，”桃子竖着耳朵自顾自地琢磨道，然后眼角瞥了一下格纳斯克兰，注意到他示威的小动作忍不住说，“喂，剑律调试的不错哦。可惜，真要把你丢在外面，就凭你们剑士，啧啧……”
“你看不起谁呢你，可能干不过它们，但就你这小……哼！”格纳斯克兰上下打量了下桃子，立刻反驳道。
桃子没有接他的话茬，慢条斯理道，“因为处于疯狂状态下的它们，其实是无视物理接触的。然后黑压压一大片直接穿过你的身体，而你却不能抓住他们。再之后，你的灵魂就会被吞噬殆尽……啊，不对，”桃子接着一本正经道，“饿极了可能连肉体也吃，所以直接是粑粑喽？”
桃子戏谑地看了下格纳斯克兰，看到他像是真的不懂这一点后得意一笑。
格纳斯克兰把手探到了后脑勺，又想了想这接下来的挠头，可能就是心虚的表现，所以慢慢放了回来。桃子？看不见，看不见，她看不见的。格纳斯克兰悄悄放松身体，做深呼吸状。俺不生气。
然而桃子并未怎么理会，她忽然直起身子，像是想到什么匆忙抓起魔杖。在布置了圈圈晶核的多芒星阵上吃力地凭空拨动起来，“快，帮我。我去，我们是不是把坐骑给忘了？”
格纳斯克兰眨眨眼睛，刚张开口想说话却被打断，“算了，我崽的灵赐是雾影，一时半会儿问题不大。你的疾影……”桃子看向格纳斯克兰，似是询问？
“啊，它的……”
“算了没事，还好还好。真是聪明我也，用魔杖提前进行了标记，现在只用把它和结界的状态协同虚无就行啦……”桃子打断道，格纳斯克兰立刻疑惑地看向她，桃子摆摆手光速速转过头去。
“哎呦……别愣了，快来帮我！哇喔，好耶，竟然是条大鱼！”
黄桃的结界似乎正在被什么未知存在狠狠撞击，手握魔杖努力控制的她脸涨得通红，格纳斯克兰赶紧伸出手去想要给她一爪之力。但桃子本来淡粉的魔杖忽然迸发出耀红的冷异之光，将格纳斯克兰强壮的身躯狠狠推了开来，向后摔去，一直撞到薄薄的光膜上才停下来。本就不稳定的结界顿时漾开一圈圈波纹，微微颤动。
“笨蛋，不是单纯的用蛮力就行的啦！你没有它所需要的匹配魔力，当然会适得其反。快把我口袋里的纯能药剂掏出来。”
“嗯嗯，好的，好的……”格纳斯克兰感到形势不妙，看着桃子一脸吃力急迫的样子，急切地在她外套里摸索了起来。
……
唔？
上下其手乎？
“玛德！这事老娘回去再找你算账！连找都不会找！啊……快啊，你到底摸到……还是摸好了没有啊！”
“嗯，好嘞好嘞，是这个吗？”
格纳斯克兰慌慌张张，递出瓶流淌着荧白色液浆的小试管，小有点委屈滴试探着问。不怪我啊，是你的口袋看着虽小没想到内部空间那么大，好像掺杂了一堆东西。至于现在天气转暖你衣服薄……怪我咯。
“嗯？！是了！快点喂我！”桃子抬眼看了一下，咬牙吼道。
格纳斯克兰颤巍巍试着拧开玻璃管，却发现它微亮了下，便自动弹出了封禁。
然后在接触到空气的瞬间化成颗颗晶莹剔透、大小一致的银白色珠子，整齐地竖列在瓶中，而银珠的直径也恰好和试管口径大小一致。桃子扫了眼他正吃惊的样子，无力笑笑，“傻孩子啊你要再看一会我就真撑不住了，然后咱都可以好好地长眠一回了……”
黄桃本就纤细的小手在魔杖的激烈颤动下，更显惨白无力，似乎人马上就要虚脱了。
觉察到结界内部已经不稳，外界的未知生物撞击得愈发兴奋，内部光膜的橙色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暗。
怪物的叫声凄惨撕裂，传入到结界内部后像是在低吼：好想要撕裂你们的灵魂……
“好的！”意识到是自己迟缓了，格纳斯克兰捻出一粒送到桃子的嘴边。
“啊呜。”她立刻轻启樱唇，一口含住一颗纯能魔豆（好像还有爪子）。
只是格纳斯克兰实在有些羞于启齿的是，他清晰地通过指尖触碰到桃子湿漉漉的软舌和小嘴……
我真尼玛欲哭无泪啊沃日，不可想象难以置信！！！我堂堂如此正经之人也有今天……
桃子却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随着能量通过魔杖注入到结界之中，在终于做完最后的充能程序后，她淡定地用手抚了抚一头橘黄犹如暖阳的秀发，整理好刚才匆忙应对而弄乱的衣服。
说来也确实有效，结界似是被打了一针兴奋剂后立刻稳定下来，恢复成橙黄的可靠光膜，为他们构筑起一道坚固的城墙。
“嗳，没事吧你。”桃子瞥了他一眼，“不过，现在总算是可以好好休息了，我真的是，好累啊——”
桃子仰头打了个哈欠，随后她那细长的睫毛低垂，连带着她的头也开始弯了下去，向地面倒去——
“哎，黄魔杖使！草地上可不能睡啊！”格纳斯克兰见状赶忙扶起她。然而，黄桃早已经因为体力的巨大消耗而陷入到自我休眠中，硬摇当然是摇不醒的。
随着黄桃的沉睡，这道结界也进入了稳定、均衡、持久的休眠状态，微黄的橘光闪了几下便隐淡下去，上方露出漆黑犹如死水般的夜空。而在这一刻，阵外的什么未知生物也似乎安静下来。看起来在这坚固的结界之中，总算安全了。
可是，也不能硬要她直接躺地上睡啊……这。
不过，黄桃魔杖使算是救了我一命呢。唉，算了，今夜冥想吧……
格纳斯克兰盘腿轻轻坐下，并把上膝留给桃子暂用休息。很快，他进入到深层的星识修行状态。可是，突然间他睁开了双眼——
挠挠头又想了想，你个憨批格纳斯克兰小心翼翼脱下外套，轻轻盖在桃子瘦小的上身处。
因为他记得，小时候在那件事……还没发生之前，每每院里走廊上玩累了的小格纳斯克兰在睡着时，奶奶总会悄悄走过来，为他披上一件衣服……虽然那时候家穷，没有大的诸如毛毯之类可供使用。仅小小的一件衣物便可盖在肚子及上身处，以防着凉。
可即便是这样，格纳斯克兰仰起头。
看了看头顶依然是漆黑得无一丝光明的无垠夜空，仍然知道那时候的他在睁开眼后会知晓那总是奶奶；仍然会回想起家乡那还未发展时山谷里的自由空旷；仍然会回忆起和弟弟在一起时的嬉戏玩闹；仍然会，仍然会在多少个多少个现在身处他乡异地的夜晚想着家，想着曾经那个虽然贫穷但至少还有快乐的巴伐利亚山谷、山头、山野、山地、山林…似是每一处都深藏着一点快乐，些许无忧。
因为，那是他曾经的，现在却难以再称之为家乡、不能随时回去的巴伐尼亚山谷啊，还因为那里，也葬着他的童年，埋着他最快乐也唯一的无邪时光啊。
可既已不堪回首，又何故再想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