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灯火相随
“我不过是发现了一株新品种，运气好而已。”林斯克并不觉得自己有多厉害，他现在回想起昨天“樽”先生的话，总觉得这里面估计有什么阴谋，但是又为什么？难道又是因为自己是黑色？这就是尊者会的迫害方式吗，看似帮助，其实在把你往坑里推。
如果只是第九名，那他受到的家族清算应该还在可以承受的范围里，现在这个情况，他要面对恐怕不只是清算那么简单的事了。不，恐怕连清算都不简单。
“比赛里运气好的人肯定不止你一个，但只有你是如此出众，这可不是单纯的运气能解释的，我们查林秉承理性思考的准则，运气只是我们生活中很小的一部分，你能获得如此成绩，本身也是自己的实力。”
“真糸心小姐，那你能帮我们分析一下，接下来我们会遇到什么吗？我们又该怎么做呢？”提问的居然是雪林，她似乎是第一次主动和别人交流。
这时，赤季已经把“曼莉”红茶和“曼莉”红酒送了上来，林斯克直接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准备在一旁听真糸心的分析。
“唔，林斯克先生并不是什么出名的人，而且因为你的眼睛，估计很多都只是知道你，但不知道你具体的情况。你这次的成绩绝对是出人意料的，那些大家族肯定会想尽办法挖掘的你的事迹，试图找出原因。
“当然，他们可能什么都挖不到，呃，或者说挖不到什么有价值的情报，估计也就和我暗中调查的情报差不多，哦，不好意思。”真糸心用手掩口轻轻笑了一下，“我没有什么坏的想法，而且我也不只调查你，诗维公子我也调查了。呃，不对，总之，他们会发现你什么都没有，既无优秀经历也无名师指点，也就机械学院的成绩还算不错，但是这不能成为你获得这个成绩的理由。
“我们公国的学者认为，人们总是会为自己无法接受的结果寻找理由，以试图让自己接受这个结果，哪怕理由有多么不合理。在这种情况下，其他家族找不到原因的时候，就会编造一个理由出来，让你获得第一名这种事情得到合理的解释，比如”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尴尬地笑了笑了。
“比如我贿赂了公爵的统计团队，或者‘樽’先生。”林斯克补全了她未说的部分。
“我没这么说。”真糸心缩了缩肩，小心地端起面前的红茶，低头撮了一口。
此时，又一道熟悉的声音从林斯克背后传出。
“统计团队不可能被贿赂，那些人就算编造理由，也只会往别人身上泼脏水。”
“诗维。”
林斯克扭头和他打了声招呼。
“林。”
诗维点了点头，走进凉亭，直接坐在了林斯克旁边。
“诗维公子早上好，想喝点什么？”
真糸心笑容灿烂地询问诗维，和刚才小心翼翼的样子完全不同。
“不用了，我只是来看看情况。”
“你刚才说统计团队不可能被贿赂，是什么意思？”又是雪林提出的问题，她今天变得很主动。
“你们可能不知道，每次科罗拉狩猎为了结果的公平公正，公爵会邀请八大家族的人派一个代表加入最后的统计团队里，以互相监督统计过程，防止作弊。各家族之间的恩怨很深，都不愿看到某一家获得巨大的利益的情况发生，所以几乎不存在允许作弊的可能。至于贿赂就更不可能了，塔克索罗恩都做不到这件事。”
“那如果不能贿赂统计团队，那就只有‘樽’先生了。”真糸心仔细思考了一下，继续说出自己的分析，“假定他们认为林斯克先生贿赂了‘樽’先生，那么他们应该会做两件事，第一是找出证据，证明‘樽’先生受到了贿赂，不过这比较困难，‘樽’先生不是一般人，证据不可能那么轻易找出来，而且他后面是尊者会，处理不好就是得罪人。第二就比较简单，那就是证明那株异树不是林斯克先生发现的，这里面可以操作的地方很多，诗维先生就是一个可以入手的地方。”
“确实，那株异树是我们一起发现，而且昨天我没留意，和我那些弟弟们讲述我们失踪的事情的时候已经跟他们提过了，我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和别人说，但是如果有人有心调查，估计是瞒不住的。”
“没错，最重要的是，他们质疑‘樽’先生可能有难度，质疑林斯克先生却完全没有什么问题，只要要求派代表去查看所谓的异树，就有很多文章可以做。所以，你们如果想摆脱质疑，我的建议是诗维公子你改口，否认自己见过异树，这样一来，知道异树就只有林斯克先生和‘樽’先生，他们会少一个突破口。”
“可是这样一来，林就得独自面对他们的质疑了。”
“所以，你们要演一出戏，你要在所有人之前率先质疑林斯克先生。”
“我？”诗维不解地问道。
“没错，最好是表示自己很愤怒，恨不得打死林斯克先生的那种。你要对他说，‘我那么真心对你，你却如此对我’，类似这样的话，让那些人知道你是被骗了。而林斯克先生也要在此时表示你就是故意骗诗维的，你要让所有人相信，你早知道这里有新品种高价值猎物，你利用诗维在那片区域狩猎的机会率先进去，抢走了发现新品种的成果。”真糸心很激动地说着。
“这确实是个好办法，我和你是朋友的关系他们很多人都知道，如果由我来证明是你发现了异树，他们估计不会质疑。”
林斯克低头喝完了最后一口红茶，严肃地说道：“没什么意义，该质疑还是会质疑，而且你们可能想不到，但是他们可能会直接作伪证。”
“证明你不是异树的发现者？”真糸心问道。
“不止。”林斯克斟酌了一下用词，慢慢地说道，“证明‘樽’先生有问题。”他没说是什么问题。
“他们敢质疑尊者会？”真糸心有些惊讶，塞涅瓦公国不是忠实的尊者会信徒吗？她还以为只有她们公国才敢对尊者会不敬。
雪林在一旁解释道：“不是质疑？而是提出疑问，他们会要求再次核查异树的价值，林斯克的成绩会被冻结，奖励也会延迟发放。而在第二次核算结果出来之前”
她看了一眼林斯克，凝重地说道：“林斯克可能会死。”
真糸心愣住了，诗维则紧锁眉头，林斯克面目表情地说：“当有人想找你麻烦的时候，理由并不重要，这一点，我小的时候深有体会。”
“而当他们想杀你的时候，连理由都不需要找，只需要一个时机。”雪林在一旁做了补充。
真糸心不知作何感想，她以为这只是一次贵族之间的常规纷争，没想会那么严重，林斯克居然会有生命危险。
诗维呼了一口气，对林斯克说：“我们还可以找‘樽’先生，我和他做一笔交易。”
“我知道了。”林斯克打断了他的话。
“你知道了？”
“昨天晚上‘樽’先生来找过我和雪林，他告诉了我排行榜的事情，但是没有说异树的价值会这么高。”
“而且异树已经被尊者会控制起来，公爵的鉴定团队根本没见到异树，本来是不可能算进林斯克的成绩里的。但是‘樽’先生告诉了他们，而且价值也是他定的，可以说目前的局面是他一手造成的。”雪林也一旁做出了说明，暗示“樽”先生并不可靠。
“你家里的人不会帮你吗？”真糸心问道。
“恐怕我最先要防备的就是家里的暗算。”林斯克自嘲了一声，将一张纸条丢到了桌面上。
诗维和真糸心看向了那张纸条，雪林则是已经通过林斯克的内心知道了纸条的内容。
“米思顿准备今天晚上在你的房间里审问你，那时你的父亲会被长老会叫去开会，你要小心。”
“这是？”
“是波尔·波利斯给我的纸条，刚才在庄园门口他拍我肩的的时候放进了口袋里的。”
“他怎么知道米思顿的计划？”
“我不知道。”
“会不会是假的？”真糸心问道，她不太相信自己家族的人会先下手迫害族人。
“如果我是正常的洛维斯弗，那我不会信的。”林斯克耸了耸肩。
“要不，我先去帮你解决掉米思顿？”诗维一本正经地说出了恐怖的发言。
“你是想让公国陷入内战吗？”林斯克被诗维突如其来的大神经给逗笑了，不过这让他稍微轻松了一点，开始思考起一件事情。
他反问诗维：“如果公国有可能陷入内战，各家族会做什么反应？”
“首先当时是阻止了，公爵会亲自介入，帮助调解纷争。至于其他家族，一是出面说情，二是会站边选择立场。他们一方面会阻止战争，但另一方面也许希望从战争中获利，前提是希瓦布鲁没有乘机进攻。”
“那如果把战争规模缩小，只是家族内战，各家族一般会怎么做？”
“家族内战？”诗维思考了一会儿，认真地说道：“如果是法列家族，通常只会将规模限制在起冲突的两个人身上，通过决斗的方式解决纷争，如果还有人不服，就一直决斗到没有质疑为止。至于其他家族，弗里曼家族现在就有分裂的迹象，但他们好像没怎么起冲突，而是打算分成两派，各做各的事情。斯塔林、亚索罗这两个不太可能内战，一是他们有共同效忠的对象，二是他们的权力相当集中。波利斯和我们差不多，塔克索罗恩通常会发生雇佣兵战争，不过规模很小，基本就集中在家族内部，艾思科和洛维斯弗我不清楚，我几乎没听说过你们两家有内战的事情。”
“也许很快就会有了。”林斯克似乎想到了什么办法，他转头看向雪林，对方已经从他内心知道了他的想法。
雪林沉思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他们两个无声的交流让诗维和真糸心感到迷惑，不过看样子林斯克似乎想到了什么办法，真糸心当即问道：“你已经有办法对付那个米思顿了吗？”
“我要对付的不是米思顿，而是整个洛维斯弗。”林斯克缓慢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自嘲般地笑了笑，“当我即将面对危险的时候，我居然下意识觉得危险来自家族，可悲的是我还真猜对了。”
“林，你需要什么帮助？”诗维虽然不知道林斯克打算做什么，但肯定有自己的计划，他选择相信自己的朋友。
“一点小帮助，雪林接下来会和你一起行动，她会告诉你怎么做的。”
“好。”诗维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真糸心也站了起来，问：“那我呢？你需要我的帮助吗？”
“真糸心小姐，你是查林的贵宾，不该和这些事情有牵扯。美食和宴会才是您的目标。”诗维委婉地劝道。
“哪怕是作为朋友的帮助也不行吗？”真糸心有些委屈地问道，小小的眉头皱了起来，看上去十分动人。
“朋友？”林斯克有些复杂地看着真糸心，心里的情绪有些杂乱，他们才认识第二天，就成朋友了？而且，是对方主动提出要做他的朋友，他想起了当初诗维向他提出宴会邀请的时候。
“我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真糸心低了低脑袋，声音有些哽咽。
“我们当然是朋友，也正因如此才要让你远离，这些事情对你没有好处，我们还希望以后可以一起去查林公国游玩一次呢。”诗维赶紧解释道，免得局面变得更尴尬。
“真的？”真糸心看着林斯克问道，眼里似乎点点莹光。
“真的。”林斯克下意识回答，然后就听到了一小声欢呼。
“嘿嘿。”真糸心笑容灿烂地小跳了一下，捻起裙摆行了一礼。
“不好意思，小小地捉弄一下，但是既然约定好了，就不能反悔哦。对了，之后我会一直住在潘塔利牧，就在东边的‘浮士德’别墅，如果林斯克先生你需要什么帮助，可以派人来找我，或者找赤季，哦，这位就是赤季。”雪林指了指外面站着的穿着紫色女仆装的女性，后者闻言向众人行了一礼。
“如果你需要住的地方也可以来找我，我那栋别墅还很大，有好多大房间呢。”
“谢谢，我们该走了。”
林斯克和诗维向真糸心告别，离开了凉亭，雪林跟在他们后面，嘲笑道：“那种演技你们都会上当，还想着演戏骗外面的人？”
“咳，上不上当不是关键，主要是不想让局面变得尴尬。”诗维强行解释道。
“我看你好像挺慌张啊。”
“等一下！”
三人转头，看见真糸心小跑了过来。
“那个，我忘了说了，昨天晚上我有些失礼，还请原谅。”说完，她双手交握垂在身下鞠了一躬。
是指被我点出来意后突然结束对话的事吗？林斯克在心里想到，随后他背上被点了一下。
这种事情就没必要偷听了吧。
他背后被人狠狠地锤了一下。
“我不是有意要瞒着你们，只是我的目的和我的一些隐私有关，等这件事情结束，能再请你们来我的别墅一次吗？我会好好交代的。”
交代？林斯克咳了一声，差点没憋住。这小公主似乎挺喜欢捉弄人。
“当然，我们很乐于助人。”
“好的，那。”小公主再次捻起裙摆，弯膝屈身，正式地行了一礼。
“祝你们前途光明，灯火相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