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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六八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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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牧屿无言以对, 他的目光中满是不可置信的惊骇神色,方筱乐从未对他发过这么大的火,也从没说过这么重的话。本想跟她解释一番的, 但面对这样大发雷霆的方筱乐,他深知任何解释都只是不能令她原谅的借口, 何况这件事的确是他不对。

    方筱乐气得身体发抖, 见乔牧屿这副似乎不打算作出解释的模样, 更是恨不得抽他一巴掌, 她的质问声里都是怒火:“你哑巴了吗?难道要我报警吗!”

    报什么警啊,这都是家务事还报警……乔牧屿的眉头就快拧在一起了,恨自己暴露的方式如此荒唐,但凡刚刚来得慢一点想想理由也不至于落到这步田地。

    乔牧屿硬着头皮, 好话说尽:“你先不要生气, 的确是我做的不对,是我的问题,我担心你的安全,这里经常只有你一个人, 你又不让许阿姨陪着, 我实在不能放心,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

    如果方筱乐能活动自如,此刻她就会站起来冲到乔牧屿面前掌他的嘴。“难道我是你看守的犯人吗!”

    她眼中熊熊怒火在烧,乔牧屿目光复杂地看着她, 想说你是我弄丢的爱人。

    可眼下事态已经一团糟,实在不能继续火上浇油了。乔牧屿的神色沉暗下去, 语气中有种无能为力的死撑感:“对不起。”

    “我不想再听这些没用的道歉了!”

    方筱乐转着轮椅来到他面前,而后扬着下巴愤闷追问:“监控在哪里?是什么时候安的!”

    乔牧屿垂着头,丧气的不想说话, 他自知理亏大气也不敢喘,事已至此,再不招供以后怕是更麻烦。“在床头灯那里,你住进来前一天安的。”

    床头灯!方筱乐立刻自驾轮椅过去查看,果不其然,住进来前一天!那时候他根本没来江坞,可竟然已经做好偷偷监视她的准备了,这个性情大变的哥哥真的远比她想象中还要变态!

    方筱乐完全出离愤怒,激动的情绪反而渐渐趋于平静。“我请问这套房其他位置是不是也有?”

    乔牧屿看她一眼,心情和声音默契地越发沉重:“客厅有一个。”

    “还有呢?”

    “没有了,只有两个。”他赶紧解释。

    “韩晴房间没有吗!”

    “没有!她房间怎么会有,”乔牧屿抓紧洗白自己:“我又没兴趣了解别人的安危……”

    方筱乐闭上眼睛,过一会儿又睁开,也不废话:“你现在立刻把它们拆掉。”

    乔牧屿显然还想安抚一番,不料——

    “不然我马上报警,别怪我不顾兄妹情分!酒店房间安监控,你真是让我大开眼界!”方筱乐目光冰冷,恼火的情绪不见半点消减。

    乔牧屿在心里叹息一声,不敢再惹她生气,拆就拆吧,她现在情况也是越来越好,但是跟他的情分已然越来越少。真是时运不济,他他妈的最近是被瘟神附体了么?

    “好,你不要生气,等下就会有人来拆。”

    “你走吧。”方筱乐毫不迟疑下了逐客令。

    乔牧屿没动地方,小声又低沉地说道:“我并没有查看几回,不相信的话你可以检查我的手机,都有操作日志的……只有在联络不上你的时候才会打开确认你的安全。”

    “闭嘴吧,”方筱乐目光凌厉扫视:“我不想听了,我要休息。”

    他怵了怵,而后看见方筱乐已经转过轮椅,背对着不再看他。乔牧屿不想就这么走,他怕这么走了之后隔阂更深,他的初心的确是考虑她的安全,怕她在房间跌倒,怕她心情郁闷想不开,他的确没有日日打开手机偷看,不过说实话,他原本真的很想。

    “别生气,我诚恳道歉,”乔牧屿低声下气,哪里还有平日的桀骜和成功人士的意气风发:“我真的只是担心你的安全,以后不会了。”

    方筱乐不为所动,拿起床上的蓝牙耳机戴上,开始听音乐。

    乔牧屿径自站在她身后,不再说话但也不肯走,要走起码也得等人过来把方筱乐要求拆的东西拆除。这件事纯粹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他乔牧屿什么时候办过这么蠢的事,可是仔细想想,又不止这一件事令她气极,自方筱乐重伤醒来,似乎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无法令她高兴。

    乔牧屿觉得自己仿佛陷入了某种魔咒,想对她好,想弥补那些年对她的糟,但无论他怎样做都不对,对她来说都是多此一举的负累,他的无奈与迷茫同样濒临崩弦,尤其最近又明显感觉到方筱乐有意与顾北时联络,乔牧屿知道那代表什么意思,她愿意尝试与其培养别的感情。

    挫败感排山倒海而来,这是乔牧屿从未有过的无力感觉。面前方筱乐的背脊纤瘦秀挺,他曾蜿蜒吻过她的颈线,抱着她在夜色里欢言那似乎并不可能实现的未来,方筱乐那时说,像现在这样也很好,虽然我们彼此并不相爱,可是寻常的家庭幸福和自由我们都拥有。她偎在他的怀中笑问:“如果你始终找不到那个令你甘心放弃自由的人,就跟我凑合一辈子也很好对吧?”

    乔牧屿被回忆纠缠得心扉剧痛,多想时光能倒流一次,一次就足够。而今的方筱乐,再也不会问那样的傻话了,在那段畸形的关系里,他从来只是个掠夺者,掠夺她身上的温暖,她释放出的纵容,她不曾顾及自我的爱意。如果时光能回头,他不会再说那些混账话,他会牢牢将她照看在自己身边,会把所有的幸福都带给她,而非不幸。世界上为什么会有像他这种后知后觉的生物,这不公平,他知道错了,但惩罚仍然不肯停。

    半晌过去,方筱乐以为人应该早就走了,转过轮椅,却赫然发现乔牧屿依旧站在原地。方筱乐吓了一跳,不止因为他还在,更因为这人眼中雾糟糟,感觉随时都会痛哭一场似的。

    “你干什么?”方筱乐脱口而出:“这又是要耍什么花样?苦肉计?哭没问题但是别在我这里行吗?一个大男人我受不了,你到底想干嘛啊?”

    乔牧屿有苦说不出,内心有无限的委屈与后悔,想努力抓住,可是越紧越失败,他甚至很想将她抱到床上用最心仪的方式解决所有问题,他记得方筱乐有多喜欢他的吻与碰触,那时的她就像是开在骄阳下的粉色百合花,芬芳潋滟,每每令他在回忆里欲罢不能。如果他们再一次拥有彼此,然后告诉她真相,自己会得到她的原谅吗?

    这是多么可笑的想法,现如今他多说一句话都惹她厌烦自己,竟然还奢望肌肤相亲。乔牧屿觉得自己就快病入膏肓了,方筱乐是药本身,但她却不肯救他。

    “你干嘛这么盯着我?”方筱乐本能往后转转轮椅,这人的眼神特别可怕,像是要吃了她似的。

    无意吓她,乔牧屿定定神,稳了稳情绪,开口时声音明显透着喑哑:“我等拆完那些东西就走。”

    那你就出去等啊。

    方筱乐默默将这句话咽了回去,这么说好想太硬了,像他这种变态,激怒他对自己一点儿好处也没有。

    “那你去客厅坐着等吧哥哥,我想换件衣服。”

    “方筱乐,对不起。”他忽然开口,说完以后便转过身走了,脚步决绝得与刚刚的不愿离开判若两人。而真实的想法只有乔牧屿自己知道,他不能继续待在这个房间了,与她四目相对,与她共处一室有多危险,只有他自己清楚。

    多少次他就要控制不住自己,想将她拉入怀中吻遍每一寸以解相思,可是他却不能。

    乔牧屿大步而去,方筱乐对着他的背影翻白眼,这位哥哥无疑就是全世界最令她讨厌的人,没有之一,她要日夜祈祷诸位神仙尽快给他安排个女朋友,不去谈恋爱只想窥探别人生活的男人真的太可怕了,尤其有妹妹的更甚。

    对了,沈羽慈还在度假村啊,明天就约她聊聊,万一能成呢?这么想着,方筱乐的心情总算和缓下来。并没有换衣服,她找了件外套穿上,然后留心外面的动静。

    知道乔牧屿就在外面,但方筱乐不想出去,她对这位哥哥真的已经失望透顶,跟他对视都觉得呼吸困难。不多时,方筱乐听见外面似有对话声,她自驾着轮椅来到门口,虚掩着门悄悄探听,然而套房面积太大,根本听不清楚。

    正当方筱乐打算将门再开大一些的时候,忽而传来愈发清晰的脚步声,方筱乐无措后退,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敲门声响了两下,紧接着对方就要推开虚掩着的门。她定定神,索性拿出正要出门的自然作派来,一把将门拉开。

    门外站着拆除工人和度假村经理,看见方筱乐,经理严肃而诚恳地道歉:“方小姐,真的很抱歉,当初知道您要过来休养,我恐怕照顾不周,就跟乔老先生请示安排人手二十四小时贴身照顾您,但乔老先生说您不肯有外人打扰,只允许阿姨一个人陪护,可是阿姨也并不住这里,这让我们实在不能放心,毕竟那会儿您身体还不方便呢,也不好一直拿这些事去让乔老先生烦心,所以我就跟小乔先生汇报了情况,跟他请示如果方小姐不同意安排几个人贴身陪护,那是不是可以考虑在方小姐房间安装监控,万一您在房间有意外状况发生我们也好马上派人处理,起初小乔先生是不同意的,后来考虑到您的人身安全才勉强答应,但因为涉及隐私,影像端只有小乔先生的手机可以操作查看,小乔先生那时人在南凌,他叮嘱我说如果您的身体状况转好就要及时拆除,您身体情况已经转好,可是因为我的工作疏忽忘记派人过来拆除了,请您消消气,要骂要罚我都没有异议。”

    “……”

    经理说了这一大串,方筱乐张张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显然经理是乔牧屿找来的救兵,可是对方陈词恳切,她又怎么能对人家谩骂处罚?这种事她根本就做不出来,装一装都办不到的。这位经理已经在度假村工作许多年了,是爸爸的得力干将,比她年长好几岁,这样低声下气道歉的举止令方筱乐极不舒服,都是乔牧屿干的好事!

    方筱乐缓和了语气:“乔牧屿呢?”

    经理一派恭敬:“乔总在外面接电话,交代我们尽快拆除。”

    “谢谢,那辛苦你们了。”方筱乐如坐针毡,说完就按着轮椅电钮加速往客厅去。

    乔牧屿站在门口接电话,面色冷峻,看上去很生气的样子,讲话的语气也是又冰又冷且极具讽刺:“陈经理,你手下的负责人是饭桶么?”

    饭桶,呵呵,方筱乐冷笑,上学的时候他可是经常这样“夸奖”她。

    乔牧屿在训人,但方筱乐并不怕他,径自将轮椅开到他眼皮底下。

    察觉有人过来,乔牧屿余光瞥一眼,登时情绪收敛许多。

    “你们看着办,别拿这种屁大事情烦我。”指示完便利索地挂断电话,转而换上一副温柔面孔:“怎么出来了?”

    方筱乐扬着下巴,冷冷质问他:“是你让杨经理过来跟我道歉的对吧?”

    乔牧屿怔了下,接着明白过来:“没有,他都跟你胡扯什么了?”

    在方筱乐看来,这显然是甩的一手好锅,但杨经理人就在这儿,她也不好发作,杨经理跟乔牧屿领工资,当然是老板说什么他就做什么。方筱乐白他一眼,不想继续和他理论纠缠,于是随口敷衍道:“行,没什么事你就走吧。”

    乔牧屿是真的很伤心,有必要这么着急?那些年的不可一世全都成了现世报,他能感觉自己就这么站着也能惹她不快惹她烦躁,敢情他连呼吸空气都是错的。

    认错但是没有得到一丝原谅,乔牧屿隐隐还觉得委屈,他不相信如果是姓顾的犯错她也会发这么大的脾气,她怎么就不想想自己对她的关心对她的好,偷偷找人安监控的时候他也千真万确很矛盾,这种事一旦暴露绝没他的好果子吃,可是太想她,那时候全家都不同意他来江坞,他怎么能不着急。

    想看自己媳妇又有什么错?再说他真的没有无时无刻偷看,完全是在思念泛滥忍不住的时候。这种感觉她根本不懂,就算从前的方筱乐真的很爱他,可是她从未给他机会让他知道这件事,虽然那时候的自己知道这件事可能也不会太上心,可是也应该让他知道啊,他知道了才能知道自己究竟会如何抉择,万一有万一呢?

    万一当时就想为她结束荒唐的自由呢?

    鉴于她并没给过他知道的机会,那么现在他偷安监控看一眼思念的人又有什么好十恶不赦的,这不就扯平了吗?她不告诉他,他也对自己的秘密守口如瓶,大家谁也不该过度怪谁才对,这就是乔牧屿的眼下的逻辑。

    再开口时,他的态度还颇有几分占理的意思:“我真的知道错了,方筱乐,你原谅我这回行不行?”乔牧屿的声音低低缓缓,错肯定是要继续认的,可接下来说出口的话又透着强词夺理的痞气:“我担心你,又想你,实在没办法才这么干的,爸妈那时不同意我过来,那我怎么知道多久才能再见到你?”他目光灼灼,言辞急切,肉麻不肉麻的已经完全不重要了,这的确就是他的心里话。

    方筱乐无语又脸红,她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说“担心”还勉强能相信,说“想她”?恶不恶心啊,这哥嘴里还能有一句靠谱人话吗?他们兄妹两人什么时候想念过彼此啊?她这二十多年也不曾有过啊,以前上学的时候他甚至威胁自己放假少回家粘爸妈!

    方筱乐完全见识了什么叫信口开河,什么叫人不要脸,她都被那句“想你”气笑了,越来越怀疑乔牧屿这厮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说得好听是关心她,实际可能就是害怕她将来多占家产!这个狗哥!

    方筱乐越瞎想越生气,但也并没想出什么头绪来,她忍不住揶揄讽刺这位“爱妹妹的好哥哥”:“我可真是受宠若惊啊哥哥,原来你骨子里竟然如此疼爱我,那么当初我快毕业的时候爸跟你说让我进公司上班,你说公司不养闲人,所以这话不是冲我对吗?”

    乔牧屿在方筱乐的冷笑中怔神,时光久远,但是这话……他的确说过。

    “你当时听见了?”乔牧屿怔望着她,一时间思绪复杂飘零。失忆就失忆,多艰难他也认了,可是能不能连带着也忘一忘那些对他不利的过往?日子已经很难了,可不可以不要再给他雪上加霜?报应也可以来,但是能不能尽量放在媳妇重新接受他之后?

    乔牧屿内心对于命运的咒骂声尚未消停,只听方筱乐悠悠开口——

    “是啊,很不凑巧就让我听到了,”她哂笑着继续:“这我能理解,哥哥肯定是希望妹妹我能好好锻炼一番,是这个意思吧?从小到大哥哥对我最好最知道为我着想了,小时候哥哥很排斥外人谈起我这个妹妹,甚至不惜跟别人翻脸说你没有妹妹,家里只有你一个,我知道哥哥的想法,哥哥当然不是嫌弃我,只不过是出于对我的保护嘛对不对?”

    “哦,还有,哥哥去学校警告我少回家,是希望我能学会独立,从不肯教我题还骂我‘饭桶、笨’是想让我养成独立思考的好习惯,后来我长大了,哥哥带女朋友参加我的成人礼生日会,笑话我的裙子和打扮土气,是想通过激将法让我向沈小姐好好学习,等哥哥跟女朋友分手的时候,我挨批评哥哥却不帮我说话,这是为了教会我不要多管闲事,哥哥对我的好实在太多太多了,说都说不完,所以哥哥刚刚说‘担心我’、‘想我’之类的话我是完全相信的,安监控当然也是为我好,我怎么还能那么不识好歹对你发火呢?我可真是没良心呀。”

    乔牧屿看着她,看她以淡淡的玩笑语气陈述讽刺着,如鲠在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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