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二八朵
方筱乐大概, 不会想他罢。乔牧屿心知肚明。
恢复意识以后，盛淮每天会去病房问方筱乐一些问题。
“你在哪里上班？”
“南凌十中。”
“大学学的什么专业？”
“特殊教育。”
“手语还记得吗？”
手指手腕各关节都有些僵硬不听使唤，但方筱乐会很努力地示范给盛淮看。
“很好, 暂时的不流畅没有关系，坚持复健都会好起来。”
“十岁以前最令你印象深刻的地方是哪里？”
“十岁以前……印象最深刻的地方就是现在我们家住的这栋房子。”
“为什么？”
方筱乐努力回忆：“我记得小时候我们家住的地方很拥挤，邻居特别多, 也特别吵，每天都热热闹闹的，我特别想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房间。后来我们搬家了, 我有一个童话式的房间, 还做梦笑醒过呢。”
盛淮不动声色地停顿片刻，继续问：“情感上的事记得吗？”
“情感上？我不记得自己谈过恋爱。”
“我曾经想跟你试着交往看看，还记得吗？”
“记得。”
“当时你回绝我的理由是什么？”
“是……我们不合适？”
“不对。”
“我忘记了。”
“你的理由是你有喜欢的人，还记得他是谁吗？”
方筱乐没有答案。
最后她不好意思地回答盛淮：“没有这个人, 那时我可能只是不想恋爱，很抱歉盛医生，我不是故意想骗你的。”
“别放在心上, 我们的确更适合做朋友。”
之后, 盛淮将方筱乐的这些话重述给乔牧屿，并阐明了自己的观点。
“筱乐的确忘了福利院的事, 她以为那个模糊的喧闹场景是你们以前居住的老地方。然后就是，”盛淮已经尽量委婉：“她也不记得自己曾经喜欢过谁。”
有关方筱乐记忆的诊断结果，乔牧屿其实每天都在接收, 而且大部分问题都是他和盛淮共同制定的。一个月的光景过去, 乔牧屿基本掌握了方筱乐当下有关他的所有记忆。
“你只记得跟乔牧屿关系很差对吗？”
“盛医生你这样问，是不是我忘记了什么？我跟他也有关系很好的时候对吗？”
“不要跑偏，就顺着我的问题回答。”
“那好。在我的记忆里确实是这样, 我想不出我们兄妹之间有什么开心事。”
“对于乔牧屿的女朋友，你有什么看法？”
“他的女朋友，我只知道一个沈羽慈，她很漂亮，人也开朗上进，但是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看上乔牧屿。”
复述太累又不够准确，盛淮后来改成了悄悄录音。当日乔牧屿听这些录音的时候，盛淮简直愁的不行又笑的不行。
乔牧屿就一直绷着脸不吭声。
“乔牧屿以前总欺负你吗？”
“也不算，他没有那么恶趣味，就是能明显感觉到他并不想把我当一家人，我怎么跟他示好都没用。”
“那你觉得他为什么会这样？”
“可能是怕我跟爸妈争宠吧，两个孩子的家庭不是容易出现这种情况吗？我其实也不理解，但除此之外我也想不出别的理由了，总之这位哥哥就是非常不喜欢我。”
“乔牧屿让你难过的回忆都有哪些？能具体说一两件吗？”
“一定要回忆吗？”
“如果你不想回忆，没关系，可以拒绝。”
“那我拒绝。”
听到这里，乔牧屿的面色就更沉了些，他甚至已经没有勇气再听。
方筱乐拒绝回忆，是因为那些回忆真的让她很难过吧。
“盛医生，我们为什么要一直聊乔牧屿呢？”
“没有，因为你们是亲属关系，共同的回忆必定很多，沟通起来我就会容易许多。”
“可是我不想再聊他了。”
“好，那我们先不聊他了，聊聊你的朋友们，你最重要的异性朋友是谁？”
“异性？顾北时。”
“他知道你发生意外吗？”
“我不清楚，应该不知道吧，知道的话，他一定会来看我的。”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呢？”
“他是我高三同桌。”
“关于他的记忆，你愿意回忆吗？”
“愿意。他是高三转学来的南凌，我们当时按成绩排座位，我很想去第一排，拼命努力之后这个目标实现了，跟顾北时分到一桌。”
“最开始他很高冷，不爱搭理人，后来我才知道他只是嘴里受伤不想讲话，同桌人很好，我的理科成绩拖后腿，都是他耐心帮我提高的，如果没有他，我没可能顺利考上心仪的大学。”
“乔牧屿没有帮你辅导过吗？”
“他？从来没有过，他只会嘲讽我，这么简单的问题都解不出来，上课听什么了。后来我就再也不想问他了。等一下盛医生，我们不是说好不聊乔牧屿的吗？”
到此，乔牧屿按下暂停键，没有勇气再听。
“乔牧屿，你可不可以帮我讲一下这道题，我错了好几遍……还是没弄清楚。”
寒假前夕，他课业结束提前回国了，方筱乐高二时。
家长会刚刚结束，是林女士给她开的，方筱乐自觉考的不好，班级排名二十开外。
那天他刚刚回家，并不知道这一切。前一天晚上跟盛柏洺他们玩到通宵，方筱乐虽然是在他睡醒后才来敲门的，但他该死的起床气从头发丝蔓延到脚底板。
如果能料想到后来，他一定会将方筱乐领进房间，给她一颗棒棒糖，让她坐着等他一会儿。他洗了脸，从浴室出来，人也清醒了，然后坐在她身边，拿过她手中的考试卷，看完题目耐心给她讲解。
他原本可以做的比顾北时更好。
可是那天他没有将方筱乐领进屋，也没有给她安抚不开心的棒棒糖，甚至连讲题也没有。他只是一把拉开卧室门，堵在门口，不耐烦地问她什么事。
“乔牧屿，你可不可以帮我讲一下这道题，我错了好几遍……还是没弄清楚。”
方筱乐将手中的试卷递到他面前。
他顶着凌乱的发型瞥了眼，嗤笑。
“这么简单都解不出来，上课听什么了？厉害了，七十五分？”
接下来他是打算给方筱乐讲讲的，可是她拿着卷纸转身跑了，隐约带着哭腔。
直到晚饭时，阿姨去敲门找她才出来，眼睛红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