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三件大事
翌日，嘉华出版社。
还没进门离着老远我就看到了旋转门内那个穿着一身紧身红西装的死变态，他依然是戴着那个红色边框塑料眼镜，左手一根红色钢笔，右手一个铁皮公文夹，像只雄赳赳气昂昂的公鸡。
我看到他的时候，他也透过玻璃门看到了我，只见他竖起中指推了一下眼镜框，然后就一脸的“哼哼又被我逮到了吧！”急匆匆朝门口走过来。我当然不能输啊，我背着一个黑色的挎包，手已经悄咪咪地伸进了挎包内侧，仿佛那里面装着什么定时炸弹一样，我快步迎上前去，在他开口的一瞬间，紫色的饮料瓶已经递到了他的面前，此时此刻，剑拔弩张！alice用红色钢笔的笔尖指着我，而我用饮料瓶口指着他，那一瞬间，我们俩像是在拍黑白两道影视大片，就差他开口说一句，“对不起，其实我是好人。”然后我首先扣动扳机——拧开瓶盖，“alice您辛苦啦，这大热的天，一定要注意防暑降温啊！”
alice愣了愣，然后极其不自然地将红色钢笔调转笔头开口道，“你今天的裙子还是太长，不过整体状态还不错，比起昨天很有进步。”我将饮料往他嘴边送送，“主要是您教育得好，您快尝尝！”
alice接过饮料轻轻抿了一小口，我笑眯眯地朝他点点头，“嗯嗯！您再多喝点儿！”
“你还不走？”alice疑惑地看向我，这我能咋说，我说，不看着你喝完我不放心？还是说，我等着看你出丑？
“哦哦，这就走，这就走。”我装模作样地走进电梯间，在电梯间门口的大柱子掩映下，看他才喝了小半瓶，然后又跑去拦其他的新人了。
没办法，我不能耽误上班，正好电梯到了，我便直接坐电梯上了十三楼。
昨天妍妍说的上班时间我记得很清，所以今天我特意来的早了点，结果到了楼上发现各个办公室人都是满的，设计部外间已经像炸了锅一样你一言我一语说起来没完，我一瞬间甚至怀疑自己进错了单位——这，这还是我印象中的雷打不动死人不开口的嘉华出版社吗？
我走进内间，妍妍已经在工位上喝咖啡了。
“我今天到的还算早吧？”我试探性地问。
“嗯，时间差不多。”妍妍瞥了一眼桌上的电子钟，然后继续喝咖啡。
“我看大家都到的很齐，我还以为我又来晚了呢。”我从背包里拿出在便利店买饮料时候顺手买的肉包子。
“不是你来得晚，是她们都着急听八卦，所以天不亮就飞奔过来了，”妍妍将咖啡杯放到桌子上看向我道，“就连今天倒休歇班的vivian都让我视频直播给她听今天的大八卦。”
“啊？哈？啥？”我往嘴里塞了一口大肉包子往前凑了凑，“那你直播八卦的时候能不能顺便让我也听听啊？”
“其实也没什么，昨天发生这个八卦的时候，咱俩都在场，吃的都是第一手的新鲜瓜，”妍妍说着将电脑打开，然后将头转正，视频通话一连接，“hi，vivian！”
电脑屏幕对面的vivian明显才结束了一晚上的夜班刚刚到家卸完妆，她接到视频通话的地方还是在她家的洗手池边，正在拿毛巾擦着脸上滴下来的水。“妍妍你说，我听的见，我先敷个面膜啊。”
“个人建议，别敷面膜。”妍妍说。
“大姐欸！熬夜班最伤皮肤，我这张脸全靠面膜护着，不然早就满是褶子了！”vivian一边说着一边熟练地撕开一张面膜敷在脸上。
“ok！”妍妍双手拖着腮帮笑嘻嘻地说，“昨天一共出现了三件大事，第一件，杨编约咱们cherry姐参加晚宴……”
“什，什么！”电脑对面的女人尖叫一声，这声音仿佛直接能传到设计部外间，“那狐狸精还真和杨编勾搭上啦？晚宴！我靠！我错过了什么！”
“淡定，美女你的面膜皱了，”妍妍继续说，“这晚宴是t市美院院长开的，邀请的都是一些名流画家，其实是为了点评他的新作，顺便拍卖。”
“哦，那没什么劲，”vivian有些失望地将面膜精华液拍打在脖颈上，“你说的那个院长是我知道的那个吗？超级擅长画动物的那个？好像叫……曹什么的？”
“嗯，就是他，曹正德，三十年前画了一幅《灵猫》，就因为画中猫形态生动，直接令他在众多年轻画家中脱颖而出，当选了咱们t市美院院长。”
“这些都不是什么私密的事，百度百科上面不是一查就能查到嘛，不过好像他自从当了院长以后就再也没有作过画了，大家记忆里的还是他那副成名作。”
“不知道他老人家是不是突然来了灵感，据说这次画了一个艺术高度足以超越《灵猫》的作品，但我觉得可能是噱头。”
“那作品是什么？”
“这就是我要跟你说的第二件事了，原本大家都开始谈生意了，杨编还跟曹院长承诺将专门为他的新画作创办一个特刊，整个刊物封面加内页全权由他和cherry姐协作完成，一定让曹院长在美术艺术高峰上留下不可磨灭的一笔。原话怎么说来着，‘梵高有《星月夜》，莫奈有《睡莲》，曹院长有《灵猫》和超级新作！’”
“杨编的嘴，唬弄人的鬼。那曹老头一定被哄得乐开花了吧？”
“嗯，然后就在这时候，宣发部那个新人金欢来了。”
“啥？！他怎么来了！有他什么事儿啊！”电脑对面的女人又是一声尖叫，我感觉设计部外间的员工们都在探头往里面看。
“没人知道他是怎么来的，也没人知道他怎么找到的地方，但他就是来了，”妍妍有些无奈地扶了扶额，“接下来的事情就有些一发不可收拾，金欢死活不让cherry姐和杨编合作，据说还对曹院长出言不逊弄得大家都很不愉快，然后大家也就都默默散了，到最后也没看见曹院长的那幅新作到底长什么样子。”
“啊？这就完了？”我和电脑中的vivian同时叹了一口气。
“接下来，就是我要说的第三件事，”妍妍竖起三根手指在我眼前晃晃，“你们俩都听好了。”
“由于昨天晚上的会晤不够正式，所以本周五曹院长还会举办一次晚宴。”妍妍握着鼠标点开自己的工作信箱，然后鼠标箭头定位最新一封邮件，“杨编凌晨两点给我发了邮件通知，周五的宴会——咱们都要去。”
“啊？”我“咕哒”一口吞下肉包子，“你是说你和vivian？”
“还有你。”妍妍的目光静静落到我的身上那一刻，我感觉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开玩笑呢吧？这才是你工作的第二天！！！”当天下班我把这个变态通知告诉家里那两位的时候，藤学一和应如是异口同声地喊了出来。
“我当时，也是这么个反应。”我没精打采地爬到沙发上，然后拿出遥控器打开了电视机。
一到晚上七点半，电视里各个台都在统一播放着新闻联播。女主持人嘴巴一开一合，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像没有感情的播报新闻机器，“近日来，我市患有突发性心悸婴幼儿数目在不断增加，而患者年龄以及受众范围也在逐步加大。本台记者提醒各位家长，夏季高热频发，一定要注意防暑降温，尽量不要带儿童去人群聚集的地方。婴幼儿免疫力低下，易受传染病困扰……”
“看来这次婴幼儿的心悸病都很严重啊……”听到我说这话，藤学一和应如是面面相觑，藤学一微微皱眉，而应如是一脸的高深莫测，我越来越搞不懂他们两个了。
我实在不想看新闻，于是干脆掏出手机开始逛淘宝。而应如是就在此时凑上来问到，“王建国，你今天有没有哪里感觉不一样啊？就是你接触到的那些人啊或者物啊，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啊？”
“想知道啊？”我一想到昨天喝的那个符水就没好气，“叫姐就告诉你。”
“建国姐~”应如是这一嗓子，让我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行了行了服了你了，”我白了他一眼，“什么也没有！你骗我的那杯符水啊……没用！”
“哎？怎么能没用呢？再说了，怎么能算我骗喝的呢，明明是你自己拿了喝的，没人逼你啊，更别说骗了！”应如是一边跟我掰扯一边伸腿踢踢藤学一，“师叔你说是吧？”
“嗯……”藤学一皱着眉眼睛没有焦点明显是在思索事情，突然被踢也没反应过来，只是敷衍地“嗯”一声。
“你知道他说什么了吗你就‘嗯’！”我继续没有什么好气，周五的晚宴要求都要穿正装礼服，我这才上班两天，还没拿到这个月的工资呢就要为了公司形象先自己出血买礼服了，我一想到银行卡里的余额就忍不住心里默默流血。
“哟！建国姐！这裙子不错呀！”应如是指着淘宝界面上一条红裙子，“买一件？”
我顺着他的指尖看到界面上标注的四位数冷冷道，“不适合我，不喜欢。”
“那这件？高冷女王范！黑色还显瘦！”他继续说。
好家伙，这条赫本同款居然要五位数？我深吸一口气，“黑色显老，不要！”
“这件！真的！建国姐你信我，你听我的，就这件！你穿上去绝对艳压全场！”应如是那个激动的样子让我觉得他不是在给我挑衣服他是在给自己挑衣服。他恨不得自己穿上！
“尺码太小，我穿不上！”
“唉呀你买一件试试嘛！试一试又不犯法！说不定呢？”
“我说了不要就不要！”
“试一试！”
“不要！”
就在应如是抓着我的手指头强迫我输入支付密码的时候，一直沉默的藤学一突然开口了，“你说，周五你要晚点回来参加公司晚宴？”
“大哥你刚听见啊？！”我摇晃着手里的手机，“我这都在准备那天穿的衣服了！哎哎哎！应如是你干嘛！”
“靠啊！你怎么知道我的密码是什么啊！应如是你这个死变态！”
“明明是你太笨啊！这年头手机密码居然还用123456，你是从侏罗纪过来的吧！”
应如是真是个属猴子的，他直接从我手里一把抢过手机替我输完了密码！我一定要宰了他！一定要宰了他！买完这条裙子我下个月乃至下下个月都没钱吃饭了，宰了这混蛋说不定还能吃他个几天！
就在看到手机屏幕上大大的“支付成功”的一瞬间，我听到角落里原本安静的藤学一默默说道，“周五，是中元节。”
顺着他的声音，我和应如是看到藤学一的手中正捧着一本大大的日历。
日历上红色的字体写着——阴历七月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