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元宝符水
回到住的地方我才深深地出了一口气。
防盗门依然是那个细小古怪的声音，，“主人，有贵客至。”
开门的人不是藤学一，而是应如是，他很警惕地将门只推开了一个细小的缝隙，然后把脑袋伸出来左右看看。
“就我自己，没别人。”我耷拉着脑袋，这一天下来，虽然身体没有多累，但我却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精神的疲惫。我单手撑着门，把门的缝隙推开得更大一些，然后迈步进去。
藤学一就在客厅的沙发上坐着，见到我进来，他一没吭声二没招呼，我走过去想给自己倒杯水喝，却发现他正守着一摞黄纸在一张一张地写着什么。
我坐到他身旁，随手拿起那摞黄纸最上面的一张，红色的墨水勾勒出蝌蚪的图案，“这是……”
“别乱动！”藤学一没说话，应如是倒是先开口了。他又拿出了那天晚上拿出来探测全屋的红色游戏机，只不过这次他拿出来不是用来探测全屋，而是用来探测我的。
我才刚坐下歇歇脚这货便拽着我的衣服让我贴着墙根站起来，游戏机顶端的银色天线被拉长，我站在中间的位置，应如是手里握着游戏机围着我转圈，那模样，就跟孙悟空为了不让唐僧到处乱跑而在地上画圈似的。
他围着我转了一圈，然后皱着眉头“啧”了一声。
他再围着我转了一圈，然后翻出来之前戴过的眼镜戴上了。
他又围着我转了一圈，然后面色凝重地摇摇头说，“不对。”
“她之前死过一次，阴气确实可能会重一些，不过应该没什么大事。”这一回，是藤学一说话了。
“不是阴气，是妖气。”应如是走到藤学一对面将眼镜摘下来递过去，“师叔你看，这是我研发出来的‘超级霹雳无敌火眼金镜’，只要戴上它——什么妖魔鬼怪~~什么美女画皮~~什么刀山火海~~什么陷阱轨迹~~通通显形！”
藤学一坐直了身子，他将信将疑地戴上眼镜朝我看过来，然后又默默摘下眼镜还给应如是，“只是一丝青烟缭绕，也说明不了什么。”
“只是一丝？我的小师叔，我的亲师叔，你难道就感应不到这丝青烟所蕴含的法力多强吗？这还只是她身上沾染了对方残留的一点点，你想想那妖物本身得何等可怕啊！”应如是一边说着一边从玻璃茶几上众多黄纸里抽出一张，叠成三角形的模样，然后嘴里嘟囔着什么乱七八糟让人听不懂的话语朝我递过来，“这张‘三角元宝符’，明日午时三刻你把它烧了，然后用烧成的灰兑上纯净水一口喝光，除除你身上那个妖气！”
“你有毛病吧？”我看着那个“三角元宝符”完全不想伸手去接，“烧完的纸灰水，谁敢喝？你敢喝吗？”
“敢啊，”应如是一脸坦然地拿过个玻璃杯，“我从小就是喝这个喝大的，你看我，牙好胃口好，吃嘛嘛香，身体倍儿棒！”
“嗯，看出来了，”我转身回自己房间，“身体倍儿棒，脑子坏了。”
藤学一没忍住坐在沙发上“噗嗤”笑出声来，应如是这家伙还在不知死活，他一手握着玻璃杯，一手拿着元宝符，一副与我不死不休的架势。“建国姐，真没骗您，这是真真儿的驱邪符水，超级管用！我们皑暮峰弟子每次下山捉妖或者上山复命为了避免身上沾染不干净的东西都会提前喝上两三碗，亲测有用！”
“你再怎么说，就是把这玩意儿吹上天吹出花来，老娘也不喝！”我把房门关上，应如是这家伙直接来靠着门框，“建国姐，真的，闻一闻嗅一嗅，喝一回忘不掉！”
“不喝！”
“人在江湖飘，妖气总缠绕。喝完这一壶，包您百病消！”
“不喝不喝就不喝！说了不喝就是不喝！”
“咚咚咚！”这货居然开始砸门了，“建国姐！我都叫您姐了~您就喝一口吧~”
一连串的砸门让我心烦，我苦大仇深地拉开门，“藤学一你管不管！！！”
此时正在沙发上沉思的藤学一突然被点名，他张了张嘴实在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于是只得冲站在我房门边的应如是招招手，“不合口味的东西谁都不愿意吃，你先过来吧。”
应如是有些悻悻然，他颇为沮丧地将那玻璃杯和元宝符放回到茶几上，之后依然不甘心地嚷嚷着，“明明就是有妖气……我这是为她好……喝了绝对管用……哎？要不师叔你喝了吧，别浪费嘛~”
“哒咩！”
藤学一义正辞严的拒绝声让我在屋内都能听得铿锵有力直击心灵。
我坐到梳妆台前疲惫地看着镜子里的人，回想起今天发生的事情，那个离职还是理智的想法再次冒出了头，而随着这份想法冒出头的还有一张让我深恶痛绝的脸。
我深呼吸了几次，站起身拉开房门走了出去。客厅里沙发上的两个人原本还沉浸在，“喝一口吧！”“哒咩！”“好师叔，喝一口吧！”“哒咩！我说哒咩！”如此你来我往你推我拒的游戏中，一看到我气势汹汹地走出房门，二人仿佛是被隔空点穴了一样“唰！”地一下子看向我。
应如是先惊喜开口，“你决定要喝我的符水啦？！”
而藤学一相比较就会更淡定一些，他问，“你是不是想起什么可疑的人或者物了？”
我赞许地点点头，“可疑！太可疑了！非常之可疑！”
应如是再次惊喜开口，“那它是妖还是人啊？”
我郑重地一把握住他的手使劲摇了两摇，“小应同志你说得太对了！他又是人，又是妖！”
应如是腾出一只手反握住我的，我已经能充分感应到他那激动地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的心跳，“难道是妖人？”
“没错！是！人妖！”一提起他我就气不打一处来，我站在地上来来回回原原本本地把alice这朵大奇葩给沙发上的二位描述了一个淋漓尽致，比如红色边边眼镜框啦~写字拿东西翘兰花指啦~说话尖细像太监啦~站岗走路扭屁股啦~
说完这些，我口干舌燥，直接拿起茶几上的水杯一饮而尽，“你们说！这个叫alice的是不是有病！是不是一朵大奇葩！”
伴随着我带着嘶吼的疑问之后是整个客厅里短暂的安静，而在那持续了不到半秒的安静之后，整个房间里爆发出了地动山摇般得意猖狂的笑声。
“耶！王建国你终于喝了我的元宝符水啦！耶耶耶！”应如是大叫着直接从沙发上崩了下来。
我低头看看手里的玻璃杯，底部还残留着一层灰黑色的沉淀物。
“……靠！应如是老娘他妈的杀了你！”我张牙舞爪地冲着应如是扑过去。而应如是一边逃窜一边分辨，“这可不是我逼着你喝的啊！我烧好了符化进水里本来打算给师叔喝的，是你自己不注意拿起来就喝，这要是别人，一个驱邪保命符我怎么也得要他个百八十块的！”
这房间不大，但玩起猫捉老鼠的游戏还是挺费劲的。
藤学一静静窝在沙发里依旧保持着一副思索的模样，他这副模样自从应如是来的那天起就开始了。丝毫没有因为眼前有一出好戏而放松任何情绪，就算刚才他忍不住笑了，眉头也一直没有展开。
我和应如是胡闹了一会儿渐渐觉得无聊了于是也就慢慢安静了下来，我去换衣服洗澡，而应如是也坐回到了自己的小马扎上玩起了游戏机，整个房间里又恢复到了平常的样子。
等我洗漱完毕上床睡觉的时候，应如是也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小屋里。他来了以后当天晚上睡的客厅，但是第二天我去上班，他就跟藤学一一起把我隔壁那间堆满了破桌椅的杂物间收拾了出来，俩人一起干活有利落又快，等我回来的时候，他的房间已经被他自己改造成了一个发明室+电竞房。
这房间隔音不太好，隔着一堵墙我总能听到隔壁房间里应如是没日没夜打游戏的声响，毫不夸张地说，他敲击键盘鼠标的声音我都能听到。
此时此刻我正躺在床上听着应如是在隔壁房间骂骂咧咧，他玩的应该是网页游戏团战，但很不幸的是他被随机匹配到了一个菜鸟战友，所以他一直在“冲啊！上啊！打他啊！”和“唉呀……唉呀……完了完了死了死了……”这两句话之间反复横跳。
我正听着他不重样带着道家经文句子辱骂他那个可怜队友的时候，我的房门被敲响了。
我走过去拉开门，藤学一站在门口，眼睛红红的满是血丝，像是费了很大的劲或者熬了很久的夜，整个人比之前看上去还要显得更脱水蔬菜。
“这才过了两个小时没见，你怎么……”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这模样，于是只能“啧啧”两声。
他从背后拿出一个蓝色的小圆球，单手握着送到我的面前，“明天上班带着吧。”
“这是什么？”我接过来，宝蓝色的绒面包裹着沉甸甸的球形物体，他的手指伸过来轻轻触碰球形中间的银色按钮，球形便自动分离开成了两个利落的半圆。
“有点像精灵球。”我点评到。
“是我给你做的补妆镜子，你不是说那个alice会检查妆容吗？这半球里面是镜面和粉饼，你没事就补个妆。”他说得很自然，我将那个“精灵球”左右看看，里面圆圆的镜面很清晰，象牙白的粉饼很细腻，还贴心地配了绒面粉扑。
“没想到你对美妆也有研究啊……”我将“精灵球”握在手里在他眼前晃晃，“谢啦！”
“嗯，明天上班别忘了带。”藤学一说完转身便走，他的房间就在我房间斜对面，就在他单手掀开“闲人免进”的布帘子的时候，我叫住了他。
“呃……那个……”
“嗯？”
“真没有什么整那个大奇葩的方法了吗？”我把脑袋伸出房间问，“你那么专业，就不能画个圈圈诅咒他之类的？”
“那样不道德，要是做那种损人不利己的事，祖师爷不会原谅我的。”藤学一拧开自己屋的门把手。
“啊……”我有些失望地把脑袋缩回去。
“你们那个alice可能最近火气有点大，你可以……给他买瓶冰镇酸梅汤。”在进门前的那一刻他说，“哦对了，别忘了，一定要买你们公司旁边便利店里紫瓶装的那个。”
“嘭！”房门就这样被他不带感情地关上了，连着上面的布帘子都被风吹起了一个角。
看着那布帘上龙飞凤舞的“闲人免进”，我开始有点儿期待明天的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