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长鸣杀妖术
剑如游龙不断，不论这妖牛如何暴躁的弓身砸下，牛蹄所到尽数落在空处。脚下的土地变得坑坑洼洼，只可惜什么用都没有。它不明白那不过一尺半的剑是如何在人手里变成这样的杀器。
明明看着是只要一踩就能踩断的东西。
而后在不断地嘶吼声中，它突然觉得这和那些杀牛的场景好像没有什么区别，只不过这次只有一个人，拿着一把还没有自己蹄子大的剑。
“想明白没有？说出来就给你一个痛快的。”
刚升起一丝想要停下的念头，立马又被这一句话给拔掉，牛的倔劲上来了，它朝着不知何处的人吼道：“你想都别想！”
真是麻烦，虚水洺撇撇嘴，不知道它在这样的情况下为啥还要找罪受。就不能让他好好听听这事情如何发生，然后再送它去往生不好吗？非要为一口气先把自己给活活争死。
山台已经给踩成一片平地。在月光下腾挪不定的蓝色身影突然停下，手中的鸣野剑也收持于手中，金玉之声依然响彻不止，紧接着接着又大噪起来。
妖牛觉得身上的伤口起了反应，那些遍布的血痕好似跟着那金玉之声一同和响，往深割开的血肉都跟着抖动起来。
“这是什么！”
本不被它多在意的伤口不断朝着更深的地方割去，似乎要把它撕开一般，惊恐中它两只牛眼瞪向站在山洞前的小道，却只见到云淡风轻。
“长鸣杀妖术。”
阵阵玉石之声忽而成了一声唳天而起，而妖牛身上的伤口跟着一同响应，燃烧起的黑气顷刻间就包裹住了面前的大物，接着就只听见大物轰然倒塌。倒下的妖牛往地上吐着血的时候，身子四处都微微颤着，脚蹄不时地弯起又蹬直。
只是一瞬就结束了。
虚水洺见到这妖半死不活的样子，没再多理他，转身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朝山洞里走去。
先进十余步，就见一个折弯向下，转的角度不大，还有一段小下坡。再朝里走看不清楚，于是一张红符自手中烧起来，一下照亮了四周的山壁。虚水洺看着不像是那牛妖临时挖出来的，想来它也没有那个本事。
继续向里走，发酵的酸味铺满了整个洞壁，不过也没有多远，他就走到了尽头，这才发现在外面看着小的山洞并不算小，足够一只三人高的牛妖进出，也足够塞下村里剩下人。
背靠在岩壁上的都是尸体，只不过或多或少的缺了些东西，大部分缺了一个脑袋。看到后面的蹄印，虚水洺就知道应该是被牛蹄子一下踩烂的。
四方围着的尸体有老有少，都向着他的方向背靠岩壁而躺。洞壁上红的白的都干得差不多了，在手中红符的火光之下呈现出极其诡异的颜色，饶是虚水洺都不由得一个寒颤。
空气中闷的可怕，裹挟着的气味如同一个团在空中滚着，让这所有地方都沾上腥味。虚水洺再念一遍清心咒，就走到这些人所围的圈中间去了。
妖气在中心的位置更加浓郁，也许是那妖牛平时睡的位置，只不过当下虚水洺要干的事情肯定和那牛妖不一样。视野再四下扫了扫，如果光看服饰的话，这些人走的还算体面，毕竟大部分都没了脸。
手中再起一张红符将两张合一，顶部折在一起，朝下一甩便立起在地上，底下分支开的部分像是支架一样让它立起来。再撕一张红符为三，同样甩立再地上，以此就当上香了。
口念往生咒，一手持剑。伴着接连的咒音响起，那做香的红符燃烧起来更快了些。虚水洺继而多念了几遍，直至那做香红符在最后爆亮一瞬，随后燃尽。
“把蜡烛也给吃了啊。”
洞里面这时黑黢黢的看不清楚，虚水洺也不愿再多用红符，这红符现在手里就只剩下一张。好在先前进来的时候有记下路，也没有见到什么奇怪的东西。他照着记忆朝外走，不确定的地方就用剑先探一探。
出来的时候那妖牛还在外面躺着，虚水洺看见它挣扎了几次还是没能站起来。
“告诉我你都做了什么，你能痛快些走。”
考虑到这牛妖气所剩不多，而底下还有一些排排躺着的人需要他处理。要是在这干等这妖牛死去，那时底下的人怕是难见到全尸。
牛眼睛朝上看了看，没一会又给落下来，正以为它还是倔着脾气不想说的时候，这牛才说话了。
“有些人到村里来看过，落下了些东西，我给吃了”
“然后就变妖了？”
虚水洺听了还没一句就觉得离谱，要是妖这样好变，那天底下全是妖。
躺着牛没理他的话，接着往下说：“村里有个屠夫，他的小孩死了，死的不吉利，就随手扔到山里。那时已经吃了东西，然后”
“然后就吃了？再然后就变妖？”
虽然语调像是个大人，说话的方式却像个没长大的孩子，没说两句就给它打岔。
“后来就知道不对劲了，感官上清楚了很多，但是眼睛变红了，他们以为我有病，就换了东西绑着我去村里，要把我杀了。”
“那屠夫过来的时候，我就疯了。”
“后来我想把村里那些尸体处理掉，只是”
“只是到了山上后你发现你饿了，然后尝了几口。”
说到这虚水洺大致就明白了，接过这妖牛的话说下去。
“你担心被发现于是就把村里的人都给抬走上山，想要挖坑埋了，然后妖气絮乱，就吃了人，又发现人味道不错，所以挑了一些送回到这洞里给备着。”
“不过你口味挺挑，还踩了人脑袋才吃，是不是害怕看见熟悉的面孔下不了嘴啊？”
躺着的妖牛不说话了，只是喘着气，鼻子几次发出气声，跟着又喷出来几滩血。
“不过还有一个问题，你怎么做到把所有人都给杀了的。”
“我不知道，但我醒过来之后就没有活人了，我觉得是我做的。不过我把他们挪上来的时候发现一些人不见了。应该是跑掉了。”
它能感觉到自己身体中不断向外泵出血液，那些剑刃划出的伤口丝毫没有好转的迹象，一直不断地出血，身上到地上很快就是一滩红润。
“现在知道自己要死了，话还多起来了。”
刚有灵智不久的妖中了长鸣杀妖术，虚水洺自然知道它难逃一死，不过这也是它应得的，虚水洺最多多帮它念个往生咒。鸣野剑所留下的伤口这时加剧撕扯牛妖的皮肤，很快这只妖就会被剑气彻底撕开，燃尽妖气成为一具硕大的牛尸。
“你说话真的欠收拾。是不是没人教过你怎么说话？”
“我师傅向来说我有礼貌。”
它心里面不屑地想要笑，只不过刚生起这个想法，喉间就觉得甜腻，但却再喷不出这口血。眼前视野开始模糊，突然却听到耳边传来颂咒的声音，它躺着的时候在洞外听这个人念过。
我还没有死呢。还想说这句话，喉咙怎么都出不来这一口气。
说不出来了。
这道士真不知好歹。
它最后心里这般想着，气也依然没喷出去，发红的牛眼却闭上了。
在血流干之前，它先给给气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