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信物
步安歌在自己的卧房醒来,肩膀伤口包扎良好,只隐隐作痛,阳光透过窗棂落在床边的地上,暖意融融。
几步外,银星趴在桌上熟睡。
步安歌轻轻吐了口气,安静躺在那里。
这是她穿书后第一次能彻底的松松神经,绵软锦被,雕花大床,如梦似幻的感觉渐渐远去,倒显露出几分真实来。
这是个真实的世界。
片刻后银星醒来,看到步安歌苏醒,十分高兴。
告诉步安歌,那支箭正好卡在她骨缝中,没有伤到要害,也不影响以后活动,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又低声道:“姑娘,你以后万万不能再这么傻了。”
对她来说,就是陛下也不值得自家姑娘用命去救。
身边两个侍女,银月活泼,银星持重。
步安歌还从未见过银星这般亲近担忧,轻声笑了一下,乖乖应了:“知道了,以后不会了。”
她最知爱惜自己。
若非长远计,绝不肯做伤害自己的决定。
银星见她面色苍白,躺在床上,锦被中也只薄薄隆起一点,怜惜万分,越发仔细照顾。
不久银月端着药从小厨房过来。
瞧见步安歌苏醒,惊喜自是不提,喂步安歌喝了药,又告诉步安歌这已经是她昏迷的第二天,劝道:“大夫说姑娘最近劳神费力,已有体虚之症,最近要好好休养。巡城的事还是不要再去了吧。”
步安歌说不去了,又问她中箭之后发生的事。
银月说的绘声绘色。
只道最开始颇有一番人仰马翻,但镇国公带的精锐部队自是不凡,很快镇定下来。
谢世子谢廷章去追放箭之人,谢久(魏修聿)纵马带昏迷的步安歌回府医治,镇国公依旧去巡城,以安抚人心。
放冷箭之人也抓着了,是精通大魏话,乔装打扮的北戎人。
银月:“谢将军抱着姑娘拨马回府,骑术极精,一转眼就跑远了。”末了悄声道:“姑娘,救命之恩以身相许,赵宣有了表妹不说,论才貌功夫怕也比不上谢将军,不如”
室内清静,
银星亦低声道:“这倒是个好办法。”
自家姑娘文武双全又貌美如花,凭什么要去捡那种和表妹拉扯不清的男人。
步安歌倒没想到两人都考量到了这里,不由笑起来,牵扯伤口又禁不住“嘶”了一声,缓过疼痛才道:“你们说的有道理,不过我不喜欢那样的。”
银月不信:“那姑娘还救他!“
步安歌:“咱们在后巷还救了那几个女子救人只是救人。”
银星:“那姑娘喜欢哪样的?”
步安歌:“不知道,遇到了才能知道吧。”
她前世忙着学业和争权,才刚成为继承人就得了病,哪里有空恋爱,这辈子原主喜欢骑马打猎,压根没开感情的窍,也没什么恋爱经验。
不过没吃过猪肉倒见过猪跑。
大家族花样多,就她们家,结婚后离婚的虽不多,但貌合神离是常态,私下玩的开的不少,床伴、情人、公开的三房四房
如此,步安歌在这方面也算见多识广,对感情这东西看的并不重。
利益结合罢了。
哪怕最开始有感情,荷尔蒙过去,该鸡飞狗跳仍旧鸡飞狗跳
步安歌想得开,对将来也有规划。
首要得自己舒服。
双方差距不能太大,还得人品过得去,万一风水轮流转转到人家那边,即使到时候合不来,也不至于被逼到坑里去。
这样的人肯定有,等到了京都,人才济济的,再慢慢物色。
不婚的事倒也考虑过,但这种男尊女卑的社会,不婚麻烦更多,步安歌想先走走大众的路子,不行再说。
至于魏修聿,当朝太子,未来的一代明君,条件太硬了,将来过不好只能是她倒霉,过得好不还得忍受对方三宫六院,她不太行。
想着又觉得自己想多了。
对方太子之尊,顶尖品貌,天下都是他的够不够得到还难说。
这么一计较,步安歌不禁回忆原著中魏修聿的感情状态。
没回忆出来。
原著中魏修聿文治武功都极出色。
于敌人肃厉狠辣,于朝臣威压极盛,高居帝座时边境安宁百官臣服,几乎把皇帝这一行做到了极致,但感情上好像一片空白。
书中赵宣感叹过,魏修聿天生就是来做皇帝,是个绝不会被感情束缚的人。
照步安歌的分析,魏修聿不论身份地位样貌才智都远在赵宣之上,应该是做男主角的料。
大概率是作者为表妹女主准备。
只可惜中期写歪了,魏修聿太过决断无情,压根拉不到感情线上。
最后只能作为一个高高供起的明君,赏罚分明,方便还算有些能力的赵宣不受阻碍的加官进爵,是个金灿灿的工具人。
和她这个促进男女主感情的炮灰女配倒是属性相通。
步安歌只是伤了肩膀,并不影响活动,只银月、银星看的紧,只准她在院子里转转,转两圈就又歇到早准备好的树下软塌上。
她乐得自在,任由安排。
午后懒意上涌,微风徐徐,渐渐睡了过去。
魏修聿得知步安歌苏醒,过来时见到的便是穿着家常衣裳的少女在软塌上小憩。
原本束起的长发散落枕上,脸小而白,约莫是受伤的缘故,比男装时单薄不少,衣领微歪,脖颈纤细,有种琉璃般的脆弱。
他只看一眼便挪开了目光。
银月小声道:“姑娘体弱,好不容易睡着”
垂着眼说的这话。
不知为什么,在这位谢将军面前她不自觉就十分拘谨,大概是这人身上有种十分威严冷峻的气度,明明年纪也并不大
魏修聿低声道:“那我晚一些再过来。”他已经吩咐过纪由,这院里需要什么东西都要尽量满足,是以并不多话。
两个时辰后,魏修聿果然又来了。
步安歌难免惊艳。
这人今天穿了身黑色常服,兼之肤色冷白五官昳丽,暗色衣裳更显露出本身冷冽深沉的气质,高如云端之月。
不过那双漆黑的眼倒能瞧见一点温意,约莫是因她替他挡了箭。
魏修聿表明来意,一为谢过步安歌救命之恩,二承诺若步安歌有所需要,他会尽量满足。
步安歌忽的想起银月的提议,要是她要魏修聿以身相许,不知他肯不肯。
玩笑念头。
她两辈子年纪都不大,前世竞争激烈不得不撑出一副坚韧理智的面孔,到如今才有些真正属于少女的轻松活泼。
闻言道:“不用客气,谢将军不是也救了我。”
魏修聿沉默片刻,解下腰间佩戴的玉环递到步安歌面前:“我不日就要离开临潼,姑娘日后若遇到什么难处,尽管去镇国公府寻我,拿此物给管家看,自有下文。”
他不方便透露自己的身份和行踪,却也不能白受人救命之恩。
小丫头不知世间险恶,也不会抓住机遇倚为筹码,魏修聿却能预料她将来境遇。
她如今爹娘双亡,回京都外祖家是必然之事,然而京都利益交错人心复杂,纵然有些亲人,也定然远不如爹娘那般照顾妥帖。
用不到这东西当然好,用得到,他理应照拂。
这次步安歌没有拒绝。
她本来就是求一个机会,没想到还有信物,算是意外之喜,这之后,步安歌再未在将军府见过魏修聿,想来对方已经离开临潼。
转眼又是一月,步安歌伤势大好。
因那一箭之恩,镇国公对步安歌颇为照拂,听闻步安歌外祖家派人来接步安歌去京都,意欲派人护送。
步安歌没有拒绝。
虽然她想自由一些,但这个世界毕竟陌生,并不任性。
临走前,步安歌去山上祭拜步将军夫妻。
步还真原就出身临潼普通人家,因北戎人家破人亡而从军,安葬之地亦选在临潼,只可惜战场无情,比马革裹尸更惨烈的是尸骨无存,三座坟茔不过衣冠冢罢了。
三座坟,还有一座是给原主的。
步安歌将原主最喜欢的衣服饰品埋在此地,对银月银星只说是怕夫妻俩孤单,留作纪念。
又安排了人定时看护祭拜。
洒酒燃香,心头默道:“既顶了步家名头,这辈子我定然不会给你们抹黑,亦会以晚辈礼祭祀,让你们不至于魂魄无依。”
银月和银星俱觉步安歌给自己堆个坟的事瘆得慌,也很不吉利,但步安歌坚持,只得听从,依次祭拜自是不提。
又往不远处看:“姑娘,要让她们也来拜拜吗?”
远处站着几个丫鬟婆子并几个小厮,是京都李家即步安歌外祖家派来接她的下人,打头的吴嬷嬷原是李老太太的陪嫁。
步安歌:“不用。”
她母亲李氏原是庶女,未出嫁时在李府过的并不好,这吴嬷嬷言语虽恭但态度轻慢,被这样的人祭拜,怪晦气的。
到跟前,吴嬷嬷先道:“老身腿脚不便,不好耽误了表姑娘的时辰,祭拜的事就免了吧。”
她自来看不上李氏,没想到嫁了穷军汉居然当了正四品的诰命夫人,不过命薄就是命薄,这不连尸骨都找不回来了。
至于步安歌,如今不过一介孤女,若不是老太太顾念大爷名声,合该当没这个人。
银月、银星面色俱是一冷。
吴嬷嬷不以为意。
在府里除了老太太,便是几个爷们、夫人都给她几分面子,埋着几件衣服的破土包,来看一眼已经算是给面子了。
步安歌看了眼不远处的坟茔,非亲非故的,她并不觉得吴嬷嬷祭拜能多个什么,但却很不喜欢对方这轻慢的态度。
她如今是步安歌,便该维护逝者的体面。
淡声道:“嬷嬷腿脚不便,是该体谅。”
吴嬷嬷自矜的仰了仰身。
步安歌:“既然如此,就在这跪拜吧,我爹娘为国尽忠,又算得是嬷嬷的主子,三跪九叩,便也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