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亲吻
这是云霁第一次在把脉的时候完全控制不住双手的颤抖。
于是她连按几次都没能看出寒情到底是什么脉象,中了什么毒,活着还是死了。二话不说先施针稳住他的心脉,直到明显看到他胸口尚有起伏,才再次找到自己的呼吸。
她看了看寒情的脸,没有残留下任何雾气中的东西,他就像是睡着了一样,没有痛苦神色,甚至连脉象都只像是睡着了。
她轻轻摸了摸寒情的脸,除去手感不错之外,光滑洁净,没有异物残留。脸上没有青紫或是别的颜色,一切正常。
云霁疑惑,到底是什么东西?
冷静下来细想,这机关显然是宿逢留下来的。他前面设了那么多道关卡,层层筛选让他们看到了卷轴与鬼门盘,若此时再整什么致命的毒雾,那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但寒情为什么倒地不起?
难道东西入口了?没被咽下?
她毫不犹豫去扒他的嘴,这人也不知什么毛病,牙关像是生锈似的。按了几下人中,依然没有反应。
他那张脸云霁还是挺喜欢的,要是硬掰破相就不好了。
云霁思索着,习惯性取出几根针在手中转圈。
针风在寒情脸边来回剐蹭,却甚是娴熟的不会碰上。
寒情手心渐渐渗出一层薄汗,脖子也悄然泛出热意。
只不过云霁如今全部心思都在雾气上,对此浑然未觉。
快速想了想,不知究竟是什么还是不要贸然施针。云霁保持跪坐姿势,再度凑近了寒情的脸,手指意外碰到了他的脖子。
“诶?怎么出汗了……”
话音未落,她突然看到寒情睁开的眼睛,仅仅一瞥,那其中流转的目光仿佛比天雪山顶最洁净的雪更加透亮,昳丽到不真切。
下一刻,他轻轻抬起头,吻住了她。
温凉的唇触到再加深的短暂过程,云霁顿时懵掉的脑袋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毒没入口,放心。
然而紧接着,这个安定但煞风景的想法就被寒情轻轻按在她后脑勺的手驱赶到三界间随便一丝云霞之外。
他伸出另一只手搂住她的腰,云霁的姿势逐渐从跪坐变成整个人趴在他的胸口。
急促的呼吸交错在这片冰冷的暗室燃烧,方才落入水中沾湿的衣料还未干透,被二人身体散发的热气点燃,氤氲淡淡暧昧的潮湿。
云霁的手指渐渐扣紧了寒情的锁骨,感受他温柔中透着一丝青涩,在她唇齿间肆意妄为地舔舐。
这个冰室将每一寸声音放大,包括唇齿摩擦间那令人脸红心跳的声响。
云霁慢慢退开半寸距离,看着完好无损、嘴唇水光润泽的寒情。
这么近的距离,她清晰能够看到寒情纤长浓密的睫毛,他看着她的眼神比任何时候都要专注,里面仿佛容纳了汪洋,火热的海水将她包裹,翻起惊涛骇浪。
他的神色比这两日任何时候都要轻松,就好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
“你……”
话一出口,又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寒情突然露出了他这两天第一个真心的笑容。他坐起身,把她轻轻按入怀中,再次低下头,将吻印在她已经变得柔美娇艳的唇上。
……
“所以你没事?”第三次从拥吻中抬头,云霁伸手挡住他再欲靠近的唇,终于问出了这个紧要的问题。
寒情在她指尖一吻,点点头:“没事。”
云霁微怔,然后眼睛一瞪:“你刚才唬我?”
“没有,没有。”尽管此时云霁的眼神毫无威慑,只有眸光流转中的明媚万种,寒情依旧保有十足的求生欲,“的确是晕了片刻,不过很快就清醒了。”
“有没有哪里感觉异常?和平时不一样?”
云霁握住他的脉搏,除了因为一些暧昧旖旎的缘故快了些,和平时并无差别。
“我没感觉。你若是不放心,回头我向离愔问问那雾气。宿逢是光明磊落之人,耍阴招害人应是不会的。”寒情由她拽着手腕,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脸。
“从进山起便是各种陷阱,这叫什么磊落。”
云霁嘀咕一声,从他身上起来,捡起被冷落许久、随意扔在地上的鬼门盘,又拿起卷轴:“顾遇要守的应当就是这两样东西,既然……有人知道了这里,再放在这里,恐怕不安全。”
寒情脸上因她的离开闪过一丝失望,只不过比起原有的喜悦实在不值一提,且随风消散。
他低头不知餍足地舔了舔嘴唇,抬头时已是正色:“鬼族事关重大。算算日子,从宿逢上次阻止鬼族卷土重来起,已过去两千年之久,恐怕足够他们再筹谋一次了。”
二人一致决定将鬼门盘和卷轴带走,至少先给宿萤与离愔看看,再考虑下一步处置。
鬼门盘和卷轴被收起的瞬间,冰室的另一边被凭空划开一道小门,从外面投进清透的光亮。
与此同时,被迫沉寂许久的仙力与妖力再度奔涌在丹田经脉之中。
云霁感慨宿逢与曳蝶阵法的出神入化,与寒情一道穿过小门。这又是一条新的地道,两侧围着的不再是冰壁,而是绘满了各色壁画的石壁。
从云霁的方向走过,壁画的顺序是反的。饶是如此,看过卷轴的二人也能轻易明白,壁画上画的正是宿逢从找到鬼门盘,再到后来阻止鬼族的经过。
不同的是壁画上多了许多细节。宿逢离开幽都后再见到小鬼王昧玄,她的身边多了一道红色的人影;幽都中的鬼兵周身,有浓浓的黑气笼罩。
一看到那黑气,云霁顿时直觉,那黑气指的就是魔气。
“有垢念参与。”寒情低声道。
壁画不算多,在看到第一幅找到鬼门盘的壁画时,地道也到达了起点位置。
只不过让云霁和寒情投注视线的,既不是第一幅壁画,也不是隐藏在雪中的出口。而是——
“萧瑕?!”
灰头土脸的少年倚在墙根处,紧闭着双眼,脸色发青。
云霁握住他的手腕,片刻后重重松了口气。
“只是昏过去了,这里太冷,有些寒气入体,没有大碍。”
寒情看了看四周,没有发现别的痕迹:“他怎会在这里?”
然而还未等云霁回答,出口再度传来了轻微的声响,像是脚步声。
对视一眼,云霁将萧瑕护在身后,寒情眸光一闪,整个人的气息仿佛融进了积雪,转瞬间,所有雪花悄然转向了出口。
声音越来越近,那人大概察觉到了这里有人,顿时脚步轻盈,轻易便足有踏雪无痕之势。
双方谨慎提防,直到那人的身影彻底出现在出口,缥缈的白衣被洞口的微风掀起,卷挟几朵本在虎视眈眈的雪花。
云霁一愣,来人实在让她始料未及,万万没有想到她会出现在这里。
来人同样一眼看到了地道中的三个人,秀气的眼睛因为惊讶微微睁大:“你们?”
“宿萤?”云霁讶道。
……
宿萤答应齐飏暂时留在天雪宗后,先用传讯灵宝给云霁递了喻澄的消息。
接下来,便要设法寻找天雪宗门人之中隐藏的毒瘤。
刚巧,这几日正是天雪宗的论剑大会。所有年轻一辈的弟子皆要上论剑台比试,以决出最新的弟子排行,作为继续用功的勉力。
宿萤跟着齐飏到论剑台时,台上正有弟子比试,周围密密麻麻围满了天雪宗弟子。除此之外,丘山楼楼主万泗、云间楼楼主卿照儿、天掷楼楼主伯流也都在看台上,观阅弟子们的比试。
宿萤看向台上。论剑台上两个比试的弟子,应当在所有弟子中处于中游,剑招勉强有形,实却差了许多。
如今天雪宗弟子,比起之前似乎差了一些。
见宿萤看着论剑台,齐飏突然笑道:“要不……你帮忙指点弟子们一二?”
宿萤莫名其妙地看向齐飏。
齐飏深深叹了口气:“如今天雪宗规模大了,教习们总有教不过来的时候,很多基础都很一般。哎,这也是我的问题,我们这代远不如师父他们,无法让弟子见识天雪宗功法的真容,惭愧啊惭愧……”
完全不给宿萤回话的机会,齐飏声情并茂,差一点就要声泪俱下了:“过去飞升的老祖们斩除凡尘挂碍,百八十年也不回来一趟。别看如今天雪宗声势浩大,传承却一代不如一代,当初我怎么也没想到,天雪宗竟要断在我手里了……”
宿萤想要开口,再度被齐飏一抬手抢先:“如今,能重现天雪宗功法之盛的,恐怕唯有上仙你一人了!我们这些老东西无所谓,可天雪宗功法,毕竟也有离愔的一部分心血,您也不想看着离愔的传承断绝吧?”
“闭嘴。”
宿萤忍无可忍,把剑往齐飏面前一举。
“哎嘿嘿嘿……”齐飏满脸笑褶,伸出手指小心翼翼把举到鼻子底下的剑柄按下去,“您看这……”
宿萤将霜苒一翻,握着剑柄,凉冰冰看着齐飏:“师父的传承都在我手中,不会断。”
齐飏一愣,赶紧点头“是是是”,明白过来宿萤答应了他的请求,喜笑颜开地带着她往论剑台上走。
事实上,齐飏与宿萤的到来早就吸引了这里不少人的目光。三位楼主早早就开始不着痕迹地往这边瞟。不同的是,万泗重重吹了吹胡子,卿照儿瞥了一眼就转开视线,伯流看了半天,想到了这大半日从弟子口中听到的传闻,摸了摸胡子。
方才比试的弟子已经下场,下面两个刚要上台,却被齐飏一阵柔风制止,迷惑地看向他。
“掌门。”众弟子一齐行礼。
齐飏含笑点头,环顾一圈,手伸向他身旁的宿萤:“弟子们,论剑大会先停一停。宿萤上仙今日来到天雪宗,想当年,她也是研习过天雪宗功法,算是半个门人。今日,就让她在这里指点你们一二。仙界上仙亲自指点,大家不要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齐飏话音刚落,整个论剑台一片哗然。
万泗先坐不住了:“师兄?你开什么玩笑?让这个叛徒指点弟子,这是要把整个天雪宗的路断绝!”
台下不少丘山楼的弟子连连点头。
“掌门!他是杀我师父的凶手,你们不光不把她抓起来,怎么还要让她指点我们?”
另一边一个声音响起,众弟子看去,说话的是一个穿着沾缨楼校服的男弟子。在他身边,围绕了不少沾缨荡合两楼的弟子。
齐飏锁紧了眉,低声向宿萤解释:“那是夏昆明,是……柳师弟的亲传弟子。死了师父他心绪难平,我没来得及向他解释,请你莫怪……”
宿萤摇头,也没和齐飏多说,一个飞身跃起,轻飘飘地落在论剑台中央。
“撑过五回合,算我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