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水底
这个发现让云霁始料未及，她环顾一周，最后看向寒情莫名的目光。
“宿逢是宿萤的父亲。”
寒情一怔：“你怎么知道的？”
还没等云霁回答，寒情自己明白过来，点点头：“有看到出去的法子吗？”
云霁摇头。比起这个，她倒是更加关心宿萤为何会被离愔收养，以及……为什么她的能力将她带到这里。
那个叫顾遇的白妖将他们送进这里，绝对不是为了要让他们看到这些，而是借阵法之力解决掉入侵者。
他守在这里……等人？可宿逢这个名字淹没在烟尘里，说不准已经去世。等宿萤回来？可从未听宿萤说过类似的事。
云霁皱眉，回想方才看到的画面，突然一个画面在眼前闪过。她立刻蹦起来，朝回想中的方位过去。
果不其然，在房间深处的冰壁中，隐隐约约有什么东西。
云霁二话不说，学着宿逢的样子在冰壁上勾勒出一个图案。
她正是看到宿逢这样做过。觉得画的好像是树，但细节并不确定。
“你在干什么？”寒情见她冥思片刻，突然冲过去在冰壁上画画，赶紧想抓她的手。
然而恰好此时，云霁画完了最后一笔。
寒情皱眉：“当心危险，下次要画什么，让我来。”
云霁无奈：“你在这里连仙力都用不了。”
寒情一滞，显然忘了这事。
“而且，我大概画错了。”云霁看了看毫无反应的冰壁，叹了口气，“算了，再想别的法……”
还没等她说完，只见那冰壁忽然洞开，深处漆黑一片，随后一股无法抗拒的吸力将二人吸进洞中。
紧接着，又是一阵坠落。
这次云霁自己抓住了寒情的衣服，满脸抓狂：“为什么又是这样！！”
却没成想，这次坠落如此短暂，还没等寒情回话，只听扑通一声，巨大水花惊起，二人同时落到水里。
变故始料未及，云霁下意识想往水面游，然而无论二人怎样扑腾，始终都在不停向下坠去。
耳边只剩下流水声，水面的光线越来越细，直到融合在水波里。
云霁干脆顺其自然。反正她是水妖仙，并不怕水。
就在这时，她只觉得寒情环在她腰间的手紧了紧，几乎让她整个人贴在他身上。云霁朝他看去，正见他抿着嘴憋气，不时有细小的气泡从他口鼻冒出。
云霁猛地想起，寒情这时用不了仙法，而作为寒族的他，当然是无法如她一般天性能在水中如履平地。
并且现在看来，这位帝君似乎是个旱鸭子。
云霁略微皱眉，对上寒情有些难受的目光。
难道要她渡气不成？
寒情看着云霁抿了抿嘴，虽然难受，心中竟涌现出一抹期待，眼睛不自觉微颌。
他感觉到云霁缓缓靠近，手指轻轻触上他的唇。
然后还没等寒情耳根发烫，二话不说，掰开他的嘴，塞了一颗鸡蛋大小的珠子进去。
寒情直接灌进一口水，闷声咳了半晌才没把珠子咳出去，憋得满脸通红。憋是不憋了，可那巨大的珠子让他的嘴压根儿合不拢，只好拿目光摩擦云霁。
云霁视若无睹。
她其实有更小的避水珠。但方才看他快要憋死了，一时情急，随意抓了一颗。
帝君大人被水淹，呵，稀奇。
还有他刚才闭眼，是以为她要……渡气吗？
“……”云霁突然想到他近来一系列表现，撇嘴。
想得美！
寒情眨眨眼，准确从云霁扭开的脸上捕捉到一丝熟悉的得逞与突如其来的怒气。
兴许是冰凉的水冲刷了他混沌了好几天的大脑，他的眼神突然变了变，云霁感觉腰间的手轻轻动了动，迟疑片刻，小幅度地蹭了蹭她。
就在此时，水流突然开始急剧涌动，巨大的吸力从水底拉扯过来。
云霁突然有所察觉，眉头一跳，对寒情道：“冥海水阵！”
只可惜周围水声太大，寒情什么都没听清，眨了眨眼。
一时没法解释，云霁干脆直接行动。拍拍寒情的手，游鱼一般灵活地拽着他就往漩涡冲。
片刻间，二人就被卷进漩涡之中，随着滚动的水流翻江倒海。
夭妄滩和云岛据地都在冥海上，由是她见过或是听过不少冥海中隐藏的水阵。
这些水阵各不相同，但却有个共同点，那便是基本的解阵之法，都是远离水面朝深水去。
这个漩涡，应当就是深入水中的一个通道。
但是……
谁也没告诉她在没有妖力保护的时候闯水阵这么难受！
漩涡飞快旋转，带着他们持续向下，云霁已经不知道自己转了几个圈，只觉得寒情紧紧环住她的腰，冰凉的水中完全感觉不到彼此的体温。
水流的翻滚仿佛无休止，不知过了多久，一股冲力将他们推出，水面快速退却，两人摔了出去。
感受着快速的坠落，云霁忍不住闭上眼睛。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并未到来，片刻间，云霁听到寒情闷哼一声，与此同时，她的脑袋重重地撞到寒情下巴。
再度双双痛呼。
“你……你没事吧？”云霁倒吸一口气，咬着后槽牙忍住额头的痛，赶紧看被她压住的寒情。
寒情闭着眼睛缓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摇头。
好在坠落的位置不高，虽后背着地，他也只是撞了一下，并未受伤。
比起来，还是下巴那一下更痛。
云霁仍不放心，欲拽他手腕把脉，然而等了半天，见腰上的手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实在动弹不得，无奈拍了拍寒情的肩膀。
“你放开。”
“唔。”
……不会撞出事了吧？
如今她几乎是趴在寒情身上，被他紧紧搂着直不起身。只能勉强抬头，寒情的脸近在咫尺，云霁愣了愣神，第一反应——
一个男人长得这么好看做什么！
寒情头发被水打湿，脸上还有未干的水珠，黑琉璃一般的眸子仿佛沾染水汽，兴许是水中太冷，嘴唇有些发白，脸却泛起飞红，眼睛紧紧盯着她，但和之前的探究略有不同。除此之外……
避水珠依然在他口中，将他形状好看的嘴唇鼓得面目全非，甚是……滑稽。
见她愣着，寒情眨眨眼，“唔”了一声，手松了松，眼神不善地看向云霁。
给，我，取，出，来。
“噗。”云霁一时没忍住笑了出来，伸手把避水珠从他口中拔了出来。
口中异物终于被拿走，寒情长出一口气，迟疑片刻，松开了云霁的腰。
“这又是哪里？”
这里看上去像个暗道，抬头还能看到水阵中水波翻涌，而就在不远处有一道台阶向下，被幽冷的光线照出大片阴影，鬼气森森，与方才看到的宁静隐居大相径庭。
但不知怎么，自从知道这里的主人十有八九是宿萤的父母，云霁就觉得处境安全了许多。
而且从她看到的画面而言，那对夫妻不像是会随意致人死地的人。设置这么多阵法……兴许是为了隐藏什么。
云霁突然想起扶青所说他要找的东西。
以及白妖顾遇拼命也要阻止他们，兴许真的有要紧的东西？
两人都不是犹犹豫豫的人，自然没有退路，自然要往前走。
只是刚踏上那台阶一步，出了一点意外。
足尖点到台阶的一瞬间，云霁耳边突然轰炸一般响起了各种尖利怪诞的声音，或是愤怒或是幽怨，总体来说，都万万不是悦耳的情感抒发。
云霁一步退了回去。
寒情疑惑地看向她。
云霁看他什么反应也没有，猜测自己是不是幻听，于是尝试着又迈出一步。
这一次声音更响更惨，云霁直接眼皮狂跳，恼火地向前丢了一团夹杂着金线的妖力。
这动作险些没让她吐出来。
千万张嘴在她耳边狂轰乱炸，虽然听不清，但听语气大致都在说着不太欢快的话题，虽然云霁没去过地府，但立刻觉得这种声音应当只有森罗地府才会拥有。
云霁又一次退了回去。
寒情站在第二节台阶上，看着云霁来来回回，发现了端倪：“你听到什么了？”
“你没听到？”云霁一边说，一边捂紧耳朵又试了一次。
那声音的冲击让她寸步难行，若是要走完这看不清尽头的台阶，云霁恐怕自己早早便吐血当场了。
寒情凝神片刻，略微点头：“好像……隐约有些声音，像是叫声。你听到的很大声？”
云霁点头，深吸一口气，咬牙踏下一节台阶，勉力忍着耳中直入心肺的嘶鸣，踏下一节。然而在第二节台阶，那声音竟然又增大了些许，云霁始料未及，双腿一软。
“小心！”寒情下意识给云霁捂耳朵，反应过来不行后，便要架着云霁回到上面。
“等等！”
云霁按住寒情的手，眨了眨眼。
“听不到了。”
寒情一怔：“我给你捂管用？”
云霁看懂了寒情的口型，点点头，“要不……你帮我捂着？”
寒情自然同意。只是问题在于，这里台阶并不平稳，高矮不齐，很是陡峭。寒情帮云霁捂着耳朵，一前一后走起路来麻烦得很。
此刻寒情的人格显然没什么慢慢走的耐心，走了几节后“啧”的一声，拉住云霁。
云霁转身，就见他的口型来回变动，意思是——
“缠在我身上。”
什、什么叫缠？？
寒情看着云霁空白的神色，不耐地皱眉，目光却瞟向别处。
“你抱着我，我走路方便点。”
照方才的速度，确实是太慢。他们还有不少要紧事，耽搁不得。
思虑及此，云霁也没了顾虑。点点头，示意寒情弯腰，然后抱住他的脖子，整个人缠在了他身上。
“可以走了吧？”
云霁鼻腔中满是寒情身上淡淡的雪松香，能够轻易看到他的脖子，耳尖烫了一瞬。
寒情“嗯”了一声，想起云霁的耳朵被他捂着，就点了点头，稳稳地顺着台阶向下。
两人都能感觉到彼此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