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两路
云霁没想到寒情这么快就出现在她面前，动作一顿：“去哪？”
寒情垂眸，然后抬起，看向她的眼神晦暗不明：“天雪山。”
“你怎么知道我要去天雪山？”云霁问。
寒情面色冷冷，比他过去的阴沉中加了古怪：“怎么，你要去做什么神神秘秘的事，我不能跟着你？”
懂了，古怪的寒猫猫还会阴阳怪气。云霁不依不饶：“那里怎么了？”
她本来想，他们分开一阵子，她去天雪山看个究竟，他爱去哪里去哪里，等她搞明白了回来，还像以前一样，或是干脆说开。
但他为什么要去天雪山？
“我若是想跟，你拦不住。”
寒情依旧没有回答问题，看向云霁额坠之下的雪花纹印：“我也能知道你在哪里。”
“我要去找萧瑕。”
“那就找那个小毛孩。”
“还有呢？”云霁问。
寒情抱起手臂反问：“还有什么？”
他的语气过分理所当然，云霁再度疑惑。
跟当然没什么问题，以往都是这么跟着的。但她有些怀疑，寒情这次跟着她，是为了什么？
但她又不能直接问，你是不是藏鸦主人。他若承认，相当于她也招供。
于是又会有说不完的麻烦事，此刻还是萧瑕的安危要紧。
大概是凡界的生活让她多管闲事，她觉得她有义务帮忙把萧瑕找回来，而且要赶快。
云霁想到这里，也没有拒绝的必要了。
她抬眼对上寒情的眼神：“那走吧。”
云霁没去过天雪山，自然是不认路的。但她不愿问寒情，如果他说他知道怎么去，凭空招惹她想得更多。
江渚给她指派的弟子远远走在前面，留下记号给她指路。
寒情不知看到了还是没看到，一路跟在她半步之后，也不说话。
两人各有心事要想，直到停在被皑皑白雪覆盖的山脚之下。
山脚没什么风，只是有雪。他们所在的这一边雪地平整，一看像是许久没人来了。
云霁正在迟疑该往哪去，寒情突然问她：“你来过？”
云霁看他一眼，依旧从他脸上看不出情绪，也看不出他作此问的目的，仿佛只是一句闲谈，只是闲谈的脸色过于凝重。
她答了，又把问题抛回去：“没听过这里。你来过吗？”
“没有。”他短促地道。
——睁眼说瞎话。
隔着储物仙器，云霁仿佛感受到了印石散发出的热度，轻微一撇嘴。
寒情也不知看没看见，继续道：“我不说假话。”
像是要强调一下可信度，他补充：“真正的恶人，都是不会说假话的。”
云霁一怔。
忽然一阵冷风吹过山谷，地上的雪被高高扬起，云霁下意识转身避风，寒情却先一步站到她身后，用身体给她挡风。
“对你我更不会。”
若有若无的声音在风吹化开，语气有些失望有些低落，然后被吹散。云霁只隐约听到他出声：“什么？”
“没什么。”风停了，寒情仿佛什么也没发生，回到她旁边，看向前方积雪覆盖的山路，“进去吧。”
云霁看着高耸入云的山峰皱眉，只说带着萧瑕进了山，实则压根不知道他在哪里。
正想着，前方却突然伸来一只手，先抓住她的手腕，然后慢慢滑下，虚虚握住她的手，最后紧紧握住。
“我……回头有事问你。在这之前，得保证你的安全。”
寒情没有回头，兀自踩着没过一半小腿的雪，慢慢往山上走。
云霁眼波微动，没说话。
真不愧是猫猫，生怕别人不讨厌他！
她的妖力又不是摆设，谁要他保护。
山中有大片黑压压的松林，镶嵌在山坳石缝间，阴森可怖的深处总仿佛有暗处的眼神注视。
对云霁来说，轻易能够分辨出这片山脉不同寻常。
雪漫千里，松波浩荡。沉寂荒芜表象之下，会吸引诡异东西的缘由，是这山脉底下有灵脉隐藏。
推测这灵脉强弱，是凡界罕有的级别。一般而言，这种品级的灵脉并不会不为人知，灵脉之上王朝出世，或是仙门矗立才是。
云霁想到“天雪山”这个名字，突然觉得耳熟，思索片刻恍然大悟。
难怪，这里不远应当就是天雪宗的所在。
云霁懊恼，方才不该冲动直接和寒情一起过来，等宿萤回来就好了。有她在此处，多少还能认认路。
寒情的手微凉，却不冷。虽没回头，走路的步子却始终体贴着云霁的速度。
藏鸦的主人，怎么会是这样的人呢？
云霁一边漫无目的地乱想，一边留意四周，寻找萧瑕的气息。
霏羽曾在萧瑕体内留下一丝祥瑞之气，这么久了也不知是否还有痕迹，但那是云霁唯一能作为凭借的气息。
如此沉默着走了没多久，云霁突然察觉到一丝异样，似有所觉地抬起头。与此同时，寒情猛地停下了脚步。
云霁没留神往前走了一步，结果被他陡然握紧的手抓了回去。
前方松林露出一片空隙，不算很亮的天光洒下，落在半掩埋在雪里的一块青石。
青石上竟有个人，似是正在休憩，百无聊赖地晃着腿。听到动静，朝这边看过来。
看清那人正脸，云霁忍不住错愕。
他怎么在这？
……
裕安城天雪宗驻地中，宿萤刚听完了孟梵的请求，脸上露出几许凝重。
屋子里除了宿萤和孟梵，公西迢、喻澄、涂巳，还有四五个天雪宗弟子都在。
“你确定要我去？”宿萤问。
短短一日，孟梵已经满目憔悴。若非有修为傍身，他大概已经仇得头发斑白。
“事态紧急，这边又出了顺王殿下的事，我实在分身乏术。”孟梵重重叹了口气，“不瞒上仙，宗门内几位师叔师伯吵得不可开交，杀害两位师叔的人却毫无线索，掌门这才让我们这些在外弟子回宗。”
就在方才，天雪宗驻地收到传信，宗门中两位与掌门同辈的修士突然被害。这两人修为不弱，却一朝死于非命，天雪宗上下惶急，几番搜查无果，就想着召回一些历练在外的有为弟子回宗。
一为找出真凶，二为保护其他弟子。
孟梵就在此列之中。然而裕安正值多事之秋，萧玘身边实在离不开孟梵。
想到宿萤如今就在裕安，她虽然不是天雪宗弟子，却与天雪宗关系匪浅，孟梵就想着请她帮忙。
还有一点孟梵没有说。他师父给他的传信中，言语间似乎暗示这桩事与多年前住在天雪宗后山的宿萤和离愔有关。
其实孟梵他们这些弟子，都不是特别清楚宿萤与天雪宗究竟怎么回事。唯一知道的，就是从自家师父口中听闻，因为几百年前宿萤在天界那一闹，天界查明宿萤曾在天雪宗停留，一气之下断绝了天雪宗门人飞升的门路。
不同人不同说法，弟子之间也传得乱七八糟。喻澄的师父掌门齐飏，从未与弟子提起这些，所以掌门亲传们也甚少谈论。
然而诸如孟梵和张千涧的师父，脾气火爆，且对宿萤离愔二人深恶痛绝，二人及其他同门多年来听师父唠唠叨叨，孟梵不置可否，张千涧深信不疑。
于是此刻，张千涧在旁边忍不住了：“师兄，你找谁不好，她怎么能去我们天雪唔！”
说到一半被旁边涂巳捂嘴。
“师父的话不可尽信。”孟梵皱眉，“上仙这阵子如何作为，你看不见吗？”
张千涧甩开涂巳的手：“可她是咱们宗门的仇人！”
见没人呛他，张千涧接着道：“谁加入仙门不是想飞升成仙？就因为她，咱们修炼多年也是白费功夫！”
“这话你去跟掌门说！”孟梵站起来，厉声道。
“在掌门面前我也这么说！”张千涧脸红脖子粗，“她有什么资格上天雪山？掌门分明就是偏袒他们师徒，他们不要脸干出那等祸事凭什么让我们……呃！呃呃！”
话没说完，张千涧突然一脸惊慌地捂着嗓子，发出来的声断断续续。
其他人一愣，最后都看向宿萤。
宿萤手中捏着诀，抬眸看向急得满地转圈的张千涧：“骂我，不许骂我师父。”
她刚才一直坐在原地没动，孟梵和涂巳本来都打算制止张千涧了，结果宿萤禁了张千涧的语，站起来的两人面面相觑，也不知该帮谁。
当然，站在他们的角度，自然偏向张千涧。孟梵对宿萤道：“上仙，这小子口不择言，您别跟他计较。”
宿萤面无表情地看他：“说我可以，我师父不行。”
其实他们对于宿萤的师父，除了知道好像姓离之外，其他一无所知。但看着张千涧还在那翘脚，涂巳赶紧道：“他胡说八道，上仙与您师父都……都德高望重，您快给他解了吧！”
喻澄等弟子都看向宿萤那张清丽孤绝、没表情时仿佛蒙上寒霜的脸，心里对涂巳那句“德高望重”感到一言难尽。
坐在旁边看戏的公西迢没忍住笑了一声。
孟梵已经不想说话了，面色灰败转头看宿萤，觉得大概要另寻他人。
宿萤松了诀，没去看捂着脖子大喘气的张千涧，对满脸颓然的孟梵道：“可以。”
孟梵一愣，脸上终于露出喜意：“多谢上仙！劳烦您带着喻澄这小子跑一趟！”
“喻澄也回去？”公西迢有些惊讶。
这阵子两人一同巡逻，公西迢觉得这个呆小子还算合眼缘，两人结成略显奇怪的“忘年交”。
孟梵点头：“掌门让他回去的。”
喻澄站在门口，看着依旧气冲冲的张千涧和在后面追的涂巳，以及其他弟子各异的眼神，转头偷偷瞧了一眼宿萤。
虽然入门不久，但是门内弟子对宿萤的态度，他还是听过不少的。
张千涧冲动了些，但是和他想法差不多的，在天雪宗……起码占了一半。
不过就喻澄看来，宿萤人明明很好的。当年作出那种事……也是迫不得已吧。
“走了，去天雪宗。”
宿萤走了两步，见喻澄还在原地没动，回头看他。
“……噢！”喻澄赶紧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