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沉笙
小狐狸行动突然，不过好在屋内几人反应都极快，轻易躲过。
一击不成，小狐狸再度转身朝一旁苍一过去，中间桌子阻挡，连避都不避，径直掀翻撞过去。
苍一向后一翻，轻松接过原先放在桌上的瓶碗，伸腿将小狐狸绊倒，按住她两只挣动不停的手，抬头看云霁。
云霁惊疑上前一步，蹲下身凑近了看小狐狸的脸。
虽然睁着眼睛，但她眼神空洞，眼中血丝密布，瞳孔泛着诡异的红色，显然不是正常状态。嗓子眼深处发出低低吼声，在云霁凑近的时候，死气沉沉地盯着她看，似乎在伺机再次暴起。
“她这是……”宿萤皱眉，似是想到了什么。
云霁回头看她，宿萤便道：“和皇宫中那些不正常的人很像。”
云霁一听便知，宿萤指的是宫乱那日，那些不太正常的宫女和侍卫，像是迷失了神志，不要命一般地见人便砍。
“莫非都是因为中毒……”
未等云霁仔细思索，便听到外面传来了动静，赶紧示意苍一隐匿。
门外传来说话声，而与此同时，小狐狸没了束缚，再度弹起冲着云霁过去，云霁闪身让开，小狐狸刚好正对房门冲去。
眼见小狐狸要撞上房门，刚巧此时房门推开，云霁只瞥见一个墨绿色衣角。随后一阵衣袍翻飞的响动，小狐狸被衣袖带起的柔风挡下，轻飘飘地挪到一边。
“流苏？”那人声音轻柔，看到小狐狸迎面过来似乎有些惊讶。
而小狐狸被放到一边，迷惑片刻，立即将注意力转到了门口的人身上，狐狸眼一瞪，云霁只瞧见一道淡淡红光映在她脸上，随后有些轻微目眩。
云霁晃了晃头，醒过神，意识到这是狐族的魅惑之术。
在看门口那人，面容白皙清俊，光是看面容便让人觉得如沐春风，柔和温厚，头发上简简单单一根木簪，周身衣饰甚是简洁，瞧上去就像个俊雅的山林隐士。
云霁一跑神，这小狐狸对着她们张牙舞爪，对着这男人倒是二话不说瞪眼魅惑了？
“怎么了三哥？”
那人背后传来了寒情的声音，他挤进门来看到屋内场景，倒是不吃惊云霁和宿萤在此，而是看向了小狐狸：“这……”
“是因为中毒。”云霁道。
听寒情一声“三哥”，云霁二人自是了然那陌生人的身份，昆仑之主，沉笙帝君。
出身昆仑山族，在帝君中排行第三，为人低调，身为一域之主以及帝君之一，不是必要场合绝不露面。据说性情很是温和纯善，从未和谁红过脸。
今日一见，云霁感觉传闻倒是一点不错，一见到沉笙，便觉得此人如同深翠广远的山林，沉静如高山幽谷，敦和温润，渊渟岳峙。
沉笙对小狐狸正对面而来的魅惑毫无反应，轻易用仙力包裹住她，看向云霁：“她怀中应有一块佩玉，我是男子多有不便，劳烦姑娘代为找找。”
云霁一怔，点点头，靠近被仙力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小狐狸，从她衣服里掏出一块乳白色佩玉。
一瞧见那玉，寒情讶异：“太苍玉？不是说丢了吗？”
云霁将玉握在手里，玉质温润，还有股特别的香气，不知是否是来自玉的。听寒情道出名字，云霁一挑眉。
昆仑多玉。若她没记错，“太苍玉”是昆仑玉中极为出色的一块，成色极好，且浸润昆仑仙脉而生，“太苍”二字浑然天成，山族古字由此而来，可谓富盈仙蕴。由是被当做昆仑之主的身份象征。
早前云岛曾得到消息，说是沉笙帝君随身佩戴的太苍玉不翼而飞，沉笙帝君逢人便道是他弄丢了。如今却在这小狐狸身上发现，莫非这小家伙是个小贼？
可那边沉笙听到寒情的疑问，像是一脸无奈，却也半分没有怪罪这小狐狸的意思，只是对云霁道：“这是块药玉，泡出的水能解她身上的毒。”
云霁这回可顾不得贼不贼的，她熟谙药物，遇见一种没见过的药自然激动，险些顺手就要叫苍一青一几个一块下来，临伸手了赶紧忍住。
果不其然，小狐狸被灌下药水之后，原本狰狞的神色渐渐消退，身子一软又晕了过去。
“一会儿就能醒过来了。”沉笙松了口气，看着云霁递过来的太苍玉，犹豫片刻，瞧着云霁努力压抑但仍透着舍不得的神色，笑道，“可惜这玉我已经赠予流苏了，一礼不可二赠，给姑娘赔个不是。”
云霁赶紧摇头：“太苍玉是昆仑至宝，就算送我也要不起。”
旁边倚着墙的寒情皱起眉：“赠予？你不是说太苍玉是弄丢了？”
沉笙一滞，接过太苍玉，笑眯眯地看寒情：“送给别人便也不是我的东西了，意思差不多嘛。”
寒情嘴角微抽：“三哥，你该不会是忘了为什么要送，不好要回来吧？”
沉笙依旧笑眯眯的，走到小狐狸榻边蹲下：“怎么会，我是送给流苏防身的。怕大哥听了怪我，才说是丢了的。”
云霁听得云里雾里，而宿萤突然看着沉笙道：“她……叫流苏？”
沉笙转头看她，笑着点头。
宿萤有些急切地问：“她是涂山……”
“她是孤月的侄女。”
云霁寒情都一挑眉，宿萤则发出一声极为明显的抽气声。
这对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她而言，可是极为难得。
云霁本以为宿萤还要追问些什么，但她却没再说话，而是盯着流苏的脸想心思。
“她醒来应该还要一会儿，先出去吧。”沉笙看着面色变幻的宿萤，和煦神情依旧不变，又看向寒情。
“对了，镜邑元君和她那盏灯在你们那处理伤，这会儿应该已经好了。”寒情指了指外面。
欺夙被寒情留下守着流苏，宿萤虽有点想留下，但毕竟流苏不认识她，犹豫片刻还是一同回了弦朔阁。
镜邑和尘愿都没什么大碍，只是些皮外伤，这会儿已经处理过了。一看见沉笙进来，镜邑立即站起来：“镜邑多谢帝君相救！”
沉笙缓缓眨了眨眼，点点头：“不谢不谢，举手之劳。”
霏羽显然是认识沉笙的，语气并不很陌生：“沉笙哥哥去大营做什么呀？”
“大……营？”沉笙极度缓慢的重复了一下这个词，“哦……我刚好路过。”
“大营外面不是有很多天道卫守着的吗？他们不管你？”霏羽好奇。
沉笙张了张嘴，刚想露出一副处变不惊高深莫测的笑脸，旁边寒情径直歪在一把椅子上：“别问了，他已经忘了。”
众人一齐静默片刻。
“什么叫……忘了？”云霁问出口的瞬间觉得自己像个白痴。
沉笙也找了张椅子坐下，脸上挂着一贯的好脾气笑脸。
“大概大营里有什么东西让他生气了，所以就忘了。”寒情道。
显然除了沉笙，其他人都云里雾里。生气和忘了有什么关系吗？
寒情当然也明白自己的话莫名其妙，看了一眼沉笙，发觉他没有反对的意思，便坏笑着直起身，问众人：“三哥斩杀凶兽妒别的事听说过吗？”
霏羽点头：“当然听过！沉笙哥哥的流传最广的传奇！”
除了尘愿其他人都点头。沉笙帝君的成名之战，三进三出凶林谷，斩杀了恶名远扬的凶兽妒别。
这事被人写成故事，三界之内流传甚广。如今即便是夭妄滩长大的小孩子，也都是听着这个故事幻想成为盖世英雄的。
倒是尘愿没听过，云霁有些讶异。谁都看得出来镜邑对尘愿的溺爱，在他小时候会不给他讲故事？
尘愿一脸懵看向镜邑，镜邑看着他笑了笑。
瞧见那眼神，云霁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想法——难道是不想以“大人”的身份和尘愿相处？对于一个孩子而言，会给他讲故事的好像大多都是长辈……
镜邑突然转头看了云霁一眼，似乎察觉到她略微探究的目光，弯了弯眼角。
云霁感觉自己猜对了。
在镜邑小声跟尘愿讲述的时候，寒情道：“你们听过的是怎么讲的？”
此事发生时，其他人都已经不太是听故事的年纪了，所以还是霏羽回答：“说沉笙哥哥三次深入凶林谷，假意被抓，实则激怒凶兽妒别，最终发现弱点，一击制胜，救出了被妒别抓去的十几位仙人！”
霏羽还没说完，寒情已经笑得不能自已，沉笙只端正坐着，无奈地看他捂着肚子笑。
“怎么？不是吗？”旸启疑惑，“我听过的也差不多。”
“那都是为了好听胡乱掰的！”寒情摆了摆手，“其实吧，他压根儿不知道那里是凶林谷，也不知道里面有抓了十几个仙人的凶兽。”
“那去那里做什么？”霏羽疑惑。
一旁沉笙突然蹦出一句：“路过啊。”
众人都转头看他，刚才问起大营他也说路过来着。
“真的路过！”沉笙强调，接过纹凊递来的茶杯，道了声谢。
“那次的确是路过。”寒情接过话茬，“他要去极北寒天找我，凶林谷那条路最近。结果进谷没多久，就被妒别的陷阱困住了。”
“打得过的吧？”尘愿问，刚才他已经听镜邑飞快地讲了一遍整个故事，“后来都斩杀了。”
寒情摇头：“当时他应该没想杀了它，只想赶紧离开。打了一架就跑出凶林谷。”
沉笙点头。
云霁问：“那后来怎么又进去了？”
寒情笑了：“也不知道妒别说了什么话惹他不高兴了，反正刚出了谷，他就把刚才的事忘干净了，只记得要去极北寒天找我，又进去被陷阱困住了。”
沉笙继续点头。
众人纷纷瞪大眼睛。
“然后脱身之后又忘掉了。等到第三次进去，妒别大概以为三哥拿它寻开心，要和他决一死战。结果被斩了。”
沉笙连连点头。
众人的嘴角纷纷有了自己的想法，不知该抽搐还是该笑。
“事实上，等到第三次出来的时候，他还是全忘了。这所谓三进三出的事啊，都是那些困在凶林谷里，被他无意中救了的仙人传出来的。”寒情摇头，说太多口有点干，自己去找杯子喝茶去了。
云霁疑惑，扭头看他：“那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寒情吹了吹茶水：“我去找他了啊，说好来极北寒天半天也不见人，我就去找他了，刚好看到他第二次从凶林谷出来。”
沉笙幽怨地看他：“你人都到了，还不拦着我。”
“不好耽误你铲奸除恶嘛。”寒情笑嘻嘻道。
纹凊觉得有点离谱，但不知该怎么形容：“也就是说，一遇到不高兴的事了，帝君就会忘掉？”
沉笙点点头：“叫名字吧，这儿两个帝君。”
尘愿不由道：“这样多好啊，永远都不会不开心。如果我也能这样就好了。”
霏羽和旸启点头。而镜邑看了他一眼，眼神有点怪。
沉笙摇头笑道：“别说我了，你们是不是有事要说？”
他这一提醒，镜邑一个激灵道：“对了，我在大营有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