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小丫头
那一刻我明白了,她不仅仅是当年那个小丫头了,或许当年的小丫头点亮我半生,但如今的阮栎却是真真切切的让我爱到了骨血里。
她热烈而明朗,她不是其他人口中没有人性的物品,她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她调皮,喜欢捉弄人,还是小孩子心气,她聪明,善于权谋,十几岁时可以掌控整个诡魍宗。
她身上被人强加上了欲望的勋章,她是困在囚笼里的鸟,她是,她是,我的小丫头。
真是有点舍不得她哭啊!
我也舍不得让她失去诡魍宗,可她的态度说明了一切。
我们终究站到了对立面,我特意找了一件黑色的衣服,因为我知道,我和她之间终究要有一场了结。
我想用我的死,带她回人间!
让她展开双翅,让她不必再面对地狱,让她从老宗主那个变态老头的阴影里走出来。
约有一盏茶的功夫,顾清走了出来,从虚掩的门缝中,花似看到了阮栎还是趴在桌子上,睡得很沉。
“你不与她说些什么吗?明明你们之间还有好多话未曾说出口。”
顾清看了看有些透明的手指。
“说再多又有什么用呢,我们如今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我第一次看她睡得这么香,在那个鬼地方,她未曾有一次安稳入睡过,我真的,不忍心吵醒她。”
阮栎白日里总是昏昏欲睡,眼下时常泛着乌青,这些顾清都看在眼里。
“您今日让我再能这样看着她,我已经很知足了,知道她在努力的活着,我已经很知足了,毕竟,我所执念的,只不过想让她过得安稳自在些,这便够了。”
花似了然,一个不懂感情,直到失去才知道自己爱的入骨,一个把爱看的太通透,只想让她活自己。
这两个人啊,果真别扭的很。
……
清晨
“姑娘,难你我二人投缘,何不多住些日子?”阮栎尽力挽留。
“不了,谢谢姐姐好意,但我二人还是想去外面瞧瞧风景,咱们有缘再会。”
见挽留不得,阮栎就拿出好些自己平日采的瓜果和酿的美酒,塞给花似二人。
直到临走时,花似才记起一件事。
“姐姐,有人托我给您带句话,让你好好吃饭,少喝些酒,好好照顾自己,还有一句,”花似一顿,“喜欢的,很喜欢的。”
阮栎登时泪如雨下,这么些年,自己终于盼到了一个答案,他真的,真的……
告别了阮栎,花似二人又踏上了旅途。
“神婆,这话真的是那个游灵让你转述的啊?”对于这些神灵之事,蒋顺意还是有些不解。
“他说与不说事实都是如此,这两人别扭的很嘞,嗳!造化弄人罢了!”
蒋顺意一知半解,倒是反思,这些大人还不如孩童,孩童尚且能说自己喜欢何物讨厌何物。
但人越长越大,有些话越憋在嘴中,闷在心里,就是不敢吐露出来,嗳,可能越长大越有长大的无奈吧。
日子慢慢过去,路也越走越远。
话说方圆百里都是村庄,走了几日,这二人就又走到一处山村,人烟稀少,但是景色优美,幽静自在。
两人一手拿着一个比脸还大的牛肉酥饼在那啃,边吃边拍蚊子,地方是个好地方,就是蚊虫太多。
这牛肉饼真香啊,调好的内馅裹进发酵了一夜的松软面皮,在煎锅里用热油一煎,刺啦一声,白嫩的面皮就变得金黄。
不多时候,就被捞了出来,面饼炸的金黄酥脆,一咬开,就滚出鲜嫩的肉汁,牛肉熟而不老,烤制时候十分到位。真真是外酥里嫩。
忽然一阵阴风袭来,大热的天里,两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花似嚼着肉饼,拍死了手腕上的第十九只蚊子,忍无可忍,“小顺子你去再给我买个肉饼来,我这一会没吃饱,倒把蚊子喂饱了。”
可能是蚊子都去攻击花似了,蒋顺意身上一个包也没有,他吃完了最后两口肉饼,拍拍手就又回到刚才的摊位上去了。
等蒋顺意捧着刚出炉的肉饼再次找到花似时,却看见了一个穿着打扮怪异的女人。
身形样貌都是不错的,但就是身上的衣服,谈不上过时,是见都没见过。
花似接过肉饼,递给了眼前的姑娘,这姑娘也没客气,上手就咬了一口,吃的是狼吞虎咽,花似还不时给她倒些水喝。
她风卷残云一般,不一会的功夫就吃完了一个饼,喝了半壶水,然后行了一个怪异的礼,就消失不见了。
蒋顺意眼睁睁的看着她一点点的变成了虚无,给他不小的冲击“消,消失了?”
花似一脸见惯不惯,仔细跟他讲了原委,这个女子在此处飘荡,看到花似二人在这啃肉饼馋的不行,然后花似就和她交涉一番,满足她这个愿望。
“可你不是说游灵只要满足了愿望,就会放下执念,再度入轮回吗,难不成那个女子只是想吃一个肉饼?”
“哎,当然不是,你瞧她的服饰,距离现在怎么也得有个上百年了,她不过是在此处飘荡时间太久了,忘记了自己罢了,可能也是真的想吃人间烟火吧,大抵算是了了她的心愿,总比她一直游荡在世间好啊。”
“游灵会忘记自己?”
“会的,世间生灵总有定数,有执念者亦会变成游灵,可若是在世间游荡过久,也会一点点的忘却,忘却执念,忘却自己,最后一点点的消失罢了。”
本就是超脱世间的存在,世间又怎么留她许久呢?
这样的魂魄花似见过不少,他们被自己束缚在一方土地,用着自己的执念折磨自己,把自己弄到面目全非,而后被世人遗忘,被世间遗忘。
可他们早已不能改变不可抗拒的定数,只能在一世一世的等待中消磨自己,沉沦,堕落,慢慢忘却。
然后自己都忘却了自己,忘记了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游荡于此,最后一点一点的消失。
“遇见这样的我都会去帮一把,这样得不到解脱的游灵才是最折磨自己的,能帮一点是一点吧。”
蒋顺意似懂非懂,或许花似历经了几百年才参透的道理,对于一个孩童来说还为时尚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