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第 255 章
她说完, 两人同时转头看向了神殿深处。
什么也看不见，里面有视觉屏蔽，但是毫无疑问, 那里面绝对存在极为威严、恐怖的事物。
即使是信徒, 都不禁会恐惧。
同时深吸了口气, 他们对视一眼，然后跟着伊莲娜走了进去。
眼前迷雾渐散, 闪过层层光怪陆离的光景，然后展开了一座璀璨非凡的建筑内景。
几个人影逐渐清晰，教皇在高台之下，仰望着高处。
亚纶站在高台上, 低声说着话。
萨特守护在神座之后，表情不明。
“在那里。”
身后传来伊莲娜的提醒声。
李哲和卜思量心神一颤，皆抬眼看向了那个位置。
神座空无, 然而亚纶的视线却停在半空, 好像注视着某个人。
他们理解了, 他们看不见, 但那位……确实就在那里，在听着亚纶说话。
静默着, 不知有没有回应, 整个空间都显得庄重非常。
不过, 亚纶真的看见了那位吗？还是只是感知到那位的所在，如此表现而已？
接着，他们看出来了一些模糊的互动。
那位使用的应该是人形, 正静坐于神座。从亚纶的视线高度来看, 那位使用的年龄形态或许是少年, 有些罕见。
是因为刚刚才苏醒吗, 所以对应的年龄形态才比较年轻。
不敢说话，甚至都不敢允许心跳。
隐隐听到了亚纶说话的声音。
“父亲……您还好吗？”
“……是啊……我一直，一直，从那天开始……”
“……好想找到您。”
“每天每天……做梦一样。”
“您的存在，让我奋斗至今。”
亚纶放低视线，暴露了幼年时的稚气。
李哲和卜思量沉默着，都不敢打扰。
空无的神座没有变化。
但他们却仿佛看见了一个人形。
明明很近，却很遥远。
祂伸手抚着亚纶，如同照顾着自家孩子。
亲切、温柔，如同人间的父亲一般。
教皇似乎回忆起了什么，面色怀念。父亲……并非任何意义上的生父，却是众生的养父，无论出于任何理由，或许善，或许恶，但事实就是，祂亲身收养了所有怦然落地的生命。
重编宇宙，开辟天地，制造秩序，光与暗，大地与海洋，动物与植物，还有更多丰富的事物。
这可能是一场游戏吗，一场由自至高的游戏，所有生灵都是祂的棋子，祂爱的只是能让祂看见趣味性的生命，祂想看的只是由众生演就的戏目。
包括这长久的追逐，都只是祂编排的一环。
确有可能，我们对神的信仰，总是伴随着对祂动机的怀疑与揣测，总是难以相信祂所做的一切都出自一种自上而下的爱，有时甚至会怀疑到魔怔的地步，不理解为什么高维度的生命不是鱼肉低位格的生命，而是不懈帮助，但是，正是如此，所以才更要相信。
因为，如果祂确实深爱你，而你却百般怀疑，甚至诋毁，祂会怎么想，会如何感受呢。
我们怎么……也不能让我们的父亲伤心啊。教皇抬起视线，视界不觉间模糊了。
“【诸神黄昏】的时候，我对您犯了大罪。”
“无论怎么道歉也无法偿还，父亲，请给予我更高的试炼。”
他走上前，眼里带着深沉的罪恶感，又压低了视线，身形发颤，紧握双拳，好像随时都可能因为自责而自裁。
李哲和卜思量都感觉到了一种紧张的气氛。
但很快，教皇神色变了。不知道听到了什么话，又或者感受到了来自那位的拥抱。
刚刚的阴郁荡然无存，随之而来的是莫大的惶恐和紧张，头脑空白不知所措。
李哲呆了呆，没反应过来。
卜思量也是一脸惊愕。
伊莲娜好像预见到了那一幕，丝毫没有诧异。
忽然，亚纶和教皇同时侧开，站到一旁，视线分别看向下方的李哲和卜思量。
还没说话，但却好像在提醒他们，尽快上前。
伊莲娜拍了拍他们的后背。
李哲和卜思量才终于反应过来，慌忙而紧张地走上高台，走近了神座。
依然空无的神座，随着距离的靠近更神秘。
几乎是突然的瞬间，他们都体会到了一道由远而近的视线，感觉自己无所遁形，从过去到未来，一切都在祂眼下显露。
李哲真切地体会到了面临“全知”的恐怖，但同时，他也真实感受到了“全知”的温柔。
不用顾虑，不用隐瞒，你只要如你所是的显露自己就好，祂能看见一切，也会包容一切。
说来不可思议，这一刻竟让他有生以来第一次不觉得自己是独自一人。
神灵与我相伴，照看我的一切。李哲心中忽然跳出了这句话，连他自己都震惊了。
卜思量与李哲的感觉出奇的一致，两个人都震惊的时机都是一样的。
他们性格相似，都是稳重的学者派，区别主要在李哲更有年轻气，而卜思量时而会露出沧桑的表情。
尽管很多人不知道，但【神战】时，他们确实都发挥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一切都算提前量好了筹码，只会平衡住那个水平。
他们沉默着，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者该做什么。
但是，这份窘迫没有持续太久。
他们很快就各自接收到了启示，庞大的情报量进入意识，却没有导致他们感受到丝毫的痛苦，而是如饮甘泉，被深深地治愈了。
“……您。”李哲眼睛微瞪，话语扼在喉中。
“原来……我过去做的事情，您也都知道。”卜思量发愣，心情激动难平。
他在编号49位面等候了那么多年，却迟迟没能等到降临的迹象，只能在论坛上普及一些历史和知识，没想到……那位竟知道这些事，而且有所关注。
自己的等待，自己做的事情，原来一直没有白费。光是知道这件事而已，卜思量就控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了。
他极尽目力看着空无的神座，恍惚间好像真的看见了一个人形少年的轮廓。
祂平静地看着自己，无悲无喜，好似冷漠，却也好似温情。
但这只是一瞬的光景，一瞬过后，他们就完全看不见祂的轮廓了。
“非常感谢您。”李哲率先开口，神色恳切，语气极为真诚。
跟着，卜思量也说出了他所知范围内最高的感谢话语。
对方大抵对此不怎么习惯，只是任由着他们述说。
过后，他们都心有灵犀地深深鞠躬，然后走下了高台。
不能占有那位太多时间。
尽管没人这么说，但他们都神奇地有这个自觉。
伊莲娜目送他们离开神殿，眼神深远。
她知道，这两人的视界和思维力在黑暗教会之中绝对是独一档的，自己仍需学习。
然后，她转头看向了守护在神座后，一言不发的萨特。
萨特前辈，应该还没跟那位有过对话，为什么呢，是因为已经不需要了吗。
无须话语，就知晓了那位的旨意吗。
几乎同时，教皇和亚纶也跟伊莲娜一样，带着几分疑惑看向了萨特。
萨特或许是察觉到了他们的关注，缓慢地回以了视线。
这样就好，现在就好。
他们读懂了他的意思。
是吗。
确实是。
确实，已经不需要那些多余的东西了。
我们只需要最真诚地面对自己的愿望和心情。
伊莲娜又一次地感到震撼，瞳孔微颤。
有一瞬，她也看见了神座上的人形。
一个少年形态的人形，银发蓝眸，一身庄重肃穆的宗教服饰。
祂似乎是听见了什么，视线缓缓地看向了后方的萨特。
而萨特及时接住了视线。
无言之中，他的眼神好像在誓约永恒不变的事物。
如此就好，伊莲娜心想。
……诚心希望，神灵这一次能再久留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