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人蛊
沈栖白看着眼前还微微冒着热气的水煮挂面,他便认认真真吃了一口,还煞有介事地评价:“味道不错,若是再加些虾皮、笋丁来调味,会更好吃。”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埋在面下的荷包蛋,他一向半点不动的唇角,竟然轻轻翘起弧度:“萧明胭,你为何要收留我,还照顾我?”
这一问倒是把萧明胭问住了,萧明胭左思右想,过去的二十二年里,她年幼时有父亲可以依仗,可父亲却因为天雷劈顶死了,长大了些便想方设法地讨生活,也有人对着她抛出橄榄枝,那些人也是有几分真心的。
只是她意识到那些人的命运,又或是见到了那些人不为人知的一面,所看到的世界,便立刻千疮百孔。
可沈栖白不同,他失忆了,他是个没有过去的人,也没有人来寻找他,她和他就好像是世界上两条孤单的影子,正因为彼此孤单,因此相处起来便毫不费力。
萧明胭突然笑出声来,她对沈栖白,竟然是对小猫小狗的喜欢,看到了他的孤单,因此就想给他一个家的那种喜欢。
如果沈栖白知道这事儿的话,那估计想活吃了自己,萧明胭便清了清嗓子:“这个嘛,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这也是为了积攒一点功德。”
她倒是盼着沈栖白能够知恩图报,速速回到豪富之家,然后给她一笔大钱,振兴自家小店。
“原来如此。”沈栖白的笑容消失无踪,他闲适地侧靠在轮椅上:“你明天要去见那个经纪人?”
一提起张威,萧明胭就感觉头疼,她今晚得早做点准备,无论如何,也要解开言谶,她可不想让其他可怜的人,也忍受如此残酷的命运。
“明天之后,你就可以把你刚才说的禁咒解了?”沈栖白的声音像是一片轻飘飘的羽毛,倏忽间让萧明胭感觉自己抓不住了。
萧明胭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这是当然,你别忘了,我是什么人!”
“那很好。”沈栖白颇有余兴地吃完了面包和荷包蛋,然后便回到了卧室里。
萧明胭强行搀着他到了床上,有时候,她也会扼腕叹息,沈栖白生得这么好,却偏偏身有残疾,这或许是老天爷都嫉妒吧。
她靠近沈栖白的时候,沈栖白皱了皱眉头,萧明胭暗想,许是自己身上的腐烂味道,又让这位大少爷不喜欢了,她便轻轻松松跳下床,到了屋外。
清风吹来,萧明胭躺在沙发上,不知为什么,今夜梦中徘徊的,全是沈栖白的影子。
还未天亮,萧明胭便小心翼翼地起了床,她去了早市,去卖家禽的摊子上,买了几碗公鸡血,全用瓶子藏了,黄纸这一干物事,也准备了不少。
可惜现在她没有乌衣相的钥匙,不然若能回到家中,她还有别的符纸可用。
可眼下她手头上也只有几张鬼画符一般的镇魂符可用,就连这个,都是她这几天辛勤劳动的结果。
此物最多能镇一镇普通家伙,萧明胭深知,这破除言谶和拘魂最重要的便是找到源头,而这源头,并不一定是个有本事的家伙。
等萧明胭将灰九十六装进帆布包里,天已经大亮了,她轻轻推开卧室的门,却见沈栖白依旧呼吸均匀地睡着。
这样也好,说不准等她回来了,这家伙还没醒过来呢。
萧明胭搭了一辆出租车,来到了名片上的地址,这是一栋很是显眼的小楼,外头的螺旋玻璃幕墙还被称为本市最有艺术气息的十大装饰之一。
走入大门,萧明胭和前台说了自己的来意,前台坐着的女人妆容有些过浓了,她眯着狭长的眼睛,对着萧明胭轻笑了一声,这个声音让萧明胭感觉不是很舒服。
涂着明红色指甲油的手拿起了电话,女人的嘴巴一张一合:“威哥,有人找你。”
一股熟透了的甜醉香气,抚摸着萧明胭的鼻尖,她看向了女人,此人眼白过多,皮肤之下竟似渗出血来,可见此人偏好纵情,她就像是树上已经熟透了,熟得马上就要坠落的果子。
这种摇摇欲坠的感觉,让萧明胭感觉到些许不安,从女人浓密的脂粉之下,她也能看出,这女人原本不是如此,她的骨相简洁清和,线条流畅,不应该有现在的皮相才是。
张威从电梯里出来,他看到萧明胭的一瞬间,眼神立时亮了,就是这般清纯如水的味道,简直是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但也正因为没有雕琢,她的光泽和成色充满了让人满意的宝光。
“跟我上来吧,看看你以后要加入的公司。”张威引着萧明胭上了电梯,他中指上的红线,颜色浓重得近乎发紫了,可见在丧失了颜倾之后,他又重新控制了言谶中所藏的拘魂禁咒。
萧明胭突然有些好奇,颜倾到底做了什么,才会有那般凄惨的下场,今天早晨,她还有意看了一下最近的新闻,然而新闻中所有的内容,都在说着颜倾是意外死亡的。
矛头全对准了电台,而颜倾背后的公司,就好像隐身了一样。
浓重的脂粉味儿侵染而来,萧明胭看着眼前空寂的走廊,不安的感觉越来越重。
张威在她的前头,为她打开了门,脂粉覆盖之下的腐臭味道,此刻全部倾泻而出,萧明胭惊骇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在极尽奢华的房间中,躺着一团巨大的肉块,它似乎有多手多脚,又有着如同人的皮肤质地,上头竟然有无数条突出的骨茬。以及一双挤在肉缝之中的眼睛。
一股恶心之感从胃中蔓延而出,她从未见过这种东西,她只觉得不仅反胃,昨天晚上溃烂的心口处,竟然也变得无比灼热,似是百爪挠心一般。
张威的眼神中,却蔓延着难以言说的兴奋,他似乎是鼓励着萧明胭再靠近一点。
“王监制,这就是我找到的新东西,你看看这个小东西漂不漂亮?”
张威的声音,让萧明胭更想吐了,她死死咬着牙根,抑制着想吐的冲动,缓缓走上前。
她依稀记得,在父亲的书里,好像看到过类似的玩意儿,父亲用俊秀的毛笔字在旁边写了,这东西,名叫人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