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忙着和左医生
十一月，空气中沁满冷意，能通过皮肤窜到人骨子里去。
往常总要赖会床的左愿早早就来到办公室，有条不紊的交完班，紧接着就是浩浩荡荡的查房。
换病房的间隙，左愿旁边的同事安雅凑上来，“听陈莹说你昨晚没回去？”
左愿随手挤过旁边的消毒凝露，手心冰凉一阵，她的心里却是温热无比，“下班路上收了个病人，索性就不回去了，懒得折腾。”
安雅听完笑着调侃一句，“年末的时候记得找主任申请劳模荣誉。”
左愿笑了声，“一定考虑考虑。”目光却放在最后一间病房上。
进去的时候，徐酌正在吃早餐，见一大帮人进来，不小心被粥呛到了，咳嗽不止，旁边的傅垣淡定抽了张纸过去，然后对着为首的左愿点了下头。
左愿微笑回应，眼睛随意往沙发上一瞥，毯子不是昨晚她放上去的位置，看来是用过了。
她眉眼微扬，顿时觉得旁边实习生磕磕绊绊的汇报都顺耳了不少。
查完房，左愿合上文件夹，半只脚刚踏出房门，却被徐酌叫住。
她示意其他人先走，回头，“怎么了？”
“我……”
徐酌才开了个口，就被一道洪亮的声线打断，“酌子，你还活着吗？！”
与此同时，门口的左愿只觉得肩上一疼，整个人向后趔趄一下，下一秒腰上出现一只手，稳稳托住她，恍惚中她好似闻到一股冷冽的松木香，丝丝沁鼻。
她抬头，就跌进一双极黑极深的眼睛里，底处似有流光溢彩。
对上这样的一双眼，左愿脑海冒出一句不知打哪看来的诗——至深至浅清溪。
然而傅垣只淡淡看了她一眼，就将人松开。
左愿敛下神色，“谢谢。”
傅垣懒懒地“嗯”了一声，手在确认她站好之后才松开。
病房外的人见撞到人了，还一抬头就对上傅垣微蹙的眉头，忙不迭道歉，“抱歉啊医生，我没注意，撞到您了。”
说完又乖乖叫了声，“老板早上好。”
乖顺讨好，与之前洪亮的声线形成极大的反差。
左愿手指不自主地摩挲着文件夹的边缘，直到指尖传来轻微的刺痛，“没事，这里是病区，小声一点比较好。”
“嗯嗯！”来人见左愿没怪罪，忙溜到旁边眼观鼻鼻观心当鸵鸟去了。
傅垣将桌上的车钥匙拿上，叮嘱来人，“我早上有课，你照看一下徐酌。”
等两人走后，他才凑到徐酌旁边，一脸八卦。
“这就是你说的，同老板有一腿的医生？”
“什么有一腿？！”徐酌听见这形容，紧张地朝外面看了一眼，“我只说左医生好像单方面认识咱老板！”
“那跟有一腿也没啥区别。”他撇嘴，“不过这左医生光长相倒挺配咱们老板的。”
有一腿的俩人才走到护士站，迎面撞上捧着大茶缸的张主任兼副院长，也是左愿的带教老师。
张主任看见她，叫了声，面容慈祥，“小左，查完房了？”
左愿被护士站叫住对信息，刚想应一声，就听见自家老师声线急转，“怎么？还知道上医院看看我老人家！”
她一愣，抬眼望去，主任慈祥的脸色不在，板着个脸，声音带着不满，却也不失熟稔。
循着主任的目光过去，知道这话是对着傅垣说的。
但左愿心生疑惑。
老师和傅垣认识？！
下一秒被傅垣解开了疑惑，只听见他尊敬地叫了声，“二叔。”
张主任和傅垣的父亲是结拜的兄弟，傅父是独子，张主任又比傅父年纪小，所以傅垣称一声二叔。
张主任高冷的应了声，下巴点了点左愿，语气带了点不易察觉的自豪，“我得意门生左愿，科室最年轻的主治医生。”
接着大茶缸指指傅垣，言简意赅，“傅垣，华清教授。”
她下意识朝傅垣看过去，眉眼间浮现着淡淡的笑意。
她暗自记下，想着后面去打听打听。
知己知彼，百追百中！
介绍完，张主任捧着大茶缸喝了口水，面无表情，问出来的话却透着关心，“生病了？还是项目出事了？！”
傅垣捏捏眉心，失笑了一下，“一学生住院了，我过来看看。”
张主任嗯了声，扫到一旁的左愿，眼神一动，“你那项目不是缺个顾问？我看左愿不错，专业倒也对你那个项目的胃口，考虑考虑？”
左愿愣了下，但随即竖起了耳朵。
她偷偷向旁边撇一眼。
主任的一句“聪明能干，是你最好的人选”刚收音。
她的脸腾地一下就热了，因为那句“最好的人选”。
突然，傅垣偏了下头，两人正巧对上。一夜过去，男人深邃的眉眼间透着薄倦，与昨日比起来倒少了几分疏离感，但还是让人不敢轻易接近。
左愿偷看被抓包，还没想好怎么自然地移开视线，傅垣先转了头，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傅垣挪开视线的时候眼里好像若有若无闪过一丝笑意。
傅垣心知二叔虽然看着和蔼可亲，但对能力德行方面看得很严，能得他一嘴的得意门生，说明左愿很优秀。
他对于优秀的人从不吝啬，“行，回头我让人将方案带过来给左医生瞧瞧。”
张主任给了个算你识相的眼神，继续板着个脸，“明儿晚上一起吃个饭，院长女儿也在。”
闻言，傅垣捏捏眉心，失笑，“二叔，你什么时候干起帮人牵线的活了？”
张主任眼睛一斜，“怎么？看看你今年都29了，终生大事也没个音讯，自己不上心，还不得麻烦我们这些老一辈的。”接着不放心威胁一句，“你二婶说了，你要是不来她就亲自来请。”
一旁看似认真对信息的左愿，耳朵自动接受消息，心里面的小人在呐喊：多说点!
就差拿个小本本记下来了。
傅垣想到学生们口中的二婶，简称灭绝师太，只有她不想没有她办不了的事，眼里划过一丝无奈，“二叔，我忙！”
张主任眼一眯，“忙什么忙？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不想去！”
傅垣一脸坦然，“忙着和左医生交流项目。”
张主任：“……”
左愿：“……”
被cue的左愿笔尖一滑，在纸上划出一条长横。
然后她紧张抬头望了眼前面的护士，很好!没注意到。
然后手疾眼快地撕掉团成一坨，塞进兜里。
张主任还想发作几句，恰巧那边有人叫，傅垣电话铃声也响了，无奈主任只能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左愿接过护士递过来的文件签完字，将笔递回去的时候，年轻护士开了口，“左医生，你同那位傅教授认识？有没有他微信啊？介绍介绍？”
她合上文件，摇摇头，“没有。”顿了下她补充，“我们不熟。”
年轻护士神情肉眼可见地失望起来，“我还想着今年能脱单呢？看来是没戏了。”
左愿笑了下，“你可以的，加油！”
“左医生这么漂亮，打算什么时候找男朋友？”
闻言，她的目光落在不远处打电话的人身上，他外面套了件黑色大衣，整个人异常的高大挺拔，路过的人不自觉地就会将目光停留在他身上。
这样的人就算什么都不做也能让人为他前仆后继，偏偏这人又正经得不行，从不乱搞，让她找个机会都不行。
她收回心思，转头看向护士，疑问，“漂亮？”
护士大为震惊，“左医生你是不是对自己有什么误解？！你都不漂亮，那漂亮的就没几个了！”
护士说的没错，左愿很漂亮，不是烈焰红唇的漂亮，也不是高冷美人，她有一份独属于自己的气质，整个人看着软却也不好接近。
傅垣挂完电话过来就听见左愿的一句“男朋友这种事，随缘吧。”
他抬眼望去，双手靠在服务台上的人，身形清瘦，过肩的头发被绑成低马尾乖顺地垂在脑后，额间有几缕调皮的碎发，整个人温和恬淡。
察觉他的视线后，偏头看他，一双杏眼清澈分明，还带着打哈欠分泌的生理泪水，整个人软的出奇，声音也是，“傅教授？”
“嗯。”傅垣走近一步，手指手机边缘摩挲，“左医生什么时候有空？我带你参观一下项目进度。”
左愿顿了下，“嗯？不是……”开玩笑的吗？
像是知道她的意思，傅垣轻笑一声，率先开口，“是我的问题，还没问过左医生的意愿。”
见左愿没应，刚刚的年轻护士连忙伸手戳了下左愿，这下是把她戳回神了，她点点头，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荣幸之至。”
护士站有一个大屏幕，里面轮番滚动着医院的宣传片，此刻正好介绍到医务人员，恰是眼前人，他抬头扫了一眼，“可以不着急答复我，你可以先了解一下我们的项目，再做决定。”
傅垣话音才落，兜里的手机再一次响了，有人在催他，他接通电话前，问左愿，“那时间？”
左愿思绪还停留在前一刻傅垣明晚即将去相亲上，然后想都不想，脱口而出，“明晚？”
————小剧场
左愿心里扛着四十米的大砍刀，面上却是一片淡然：“要相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