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吴潜的心事

    吴潜家看着挺普通，但要在寸土寸金的御街边有一套宅子，即使是茅草屋，那也不是随便能办得到的。

    赵禥的侍卫通报许久，半饷才有人出迎。

    出迎的是管家，看他悲凄的表情，赵禥的心一咯噔，心想这吴潜老头不会嗝屁吧！

    要是吴潜在皇帝来探视时嗝屁，皇帝这名声可就臭不可闻了。

    快到卧室，屋内传来压抑的哭声，一股子浓厚的药味熏得赵禥进退不得。

    仰躺在床的吴潜老态龙钟，面若金纸气若游丝。

    跪坐床头的吴超轻拭眼泪，忽见赵禥露面，立马转身跪向赵禥哀伤道:“微臣不知圣上驾到，有失远迎，请圣上恕罪！”

    赵禥虚扶说道:“免礼吧！右相可好些？”

    吴超低声哭道:“太上皇派的御医诊脉后，摇头叹息，不肯明言，微臣再三请求，才直言家父身体已经油尽灯枯了，此时只是熬日子而已。”

    赵禥凑近一看，只见吴潜气息紊乱，干瘪的胸膛无规律起伏，非是普通药石所能医治的。

    “父亲！圣上来看您啦。”吴超轻声呼唤道

    赵禥有些不忍打扰吴潜，忙示意吴超跟他出去。

    “官家来了，老臣……。”

    赵禥还没出寝室，身后便传粗重喘息声。

    “父亲！”

    “右相！”

    两人一前一后直扑床前，只见吴潜满面红光己端坐床头。

    “父亲，您终于醒来了！”吴超高兴道

    吴潜轻声道:“大郎有心了，你且出去，为父要跟官家有事相商。”

    吴超不敢不从，只得慢慢退走。

    卧室内只余赵禥吴潜两人，赵禥有些茫然，吴潜虽然辅佐两代皇帝，执身甚正，但与他都交际甚少，谈不上什么君臣之义，甚至还三番五次弹劾他，多次阻挠太上皇立他为太子。

    “圣上，老臣时日无多，有几句肺腑之言不吐不快。”吴潜诚恳道，他语速很快，声音洪亮，完全不像垂死之人。

    赵禥讪笑道:“右相吉人天相，些许小病过些时日必然痊愈，且宽心吧！”

    吴潜摇头苦笑道:“老臣身染沉疴，日夜煎熬，现在难以为继了。老臣古稀之年，此生足矣，唯一不放心的是圣上是大宋！”

    赵禥好生无语，这老头太固执了，硬要把自己说死。同时又感动，士大夫之流还是有忧国忧民的忠直之人。

    “右相……。”

    “皇上！”吴潜打断赵禥的客套话，继续说道:“老臣屡次劝谏太上皇，反对立你为太子，何也？”

    赵禥心中冷笑，不就是没按照你们的意思立皇储吗？

    “老臣初见皇上时，您当时十五岁，正在御书房背诵百家姓，启蒙三岁孩童皆可随心所欲背出，而您……，唉，一言难尽。”

    赵禥老脸一红，心想原来的赵禥这么笨吗？可这不关他的事，他是替身不背这锅。

    “老臣心灰意冷，大宋风雨飘摇，有此储君，谈何中兴。可臣不死心啊，一次次劝谏太上皇，不惜触碰太上皇逆鳞，可惜未能成功。”

    吴潜连连摇头，可神情并没失落之意。

    “皇上十八岁，性情大变，突变得聪敏好学，子史经集倒背如流，微言大义一点就通，老臣又看到了希望，开始尽心辅佐朝政。”

    “皇上二十岁，摒弃理学，建军立厂，专心武事，老臣失望透顶，数次请辞，太上皇强留。”

    赵禥心想，这糟老头子坏得很，动不动就撂挑子不干，真是书生意气。

    “及至太上皇禅位，皇上依然我行我素，丝毫无人君之象，老臣想死的心都有了。”

    “襄阳大战，天下百姓及大部分臣或许不清楚实情，但老臣知道，这是多么了不起的胜利！他们以为不封赏不宣扬，就能抹杀这次大胜，实在是掩耳盗铃。”

    “老臣回过头看看朝堂，贾似道、丁大全之流已是昨日黄花，朝堂上众正盈朝，此数百年之未见啊！”

    “老臣昨日下朝漫步御街，百姓洋洋得意，市井繁华不输《清明上河图》啊！”

    “老臣幡然醒悟，这皆皇上潜移默化之功，善战者无赫赫之功，老臣惭愧误解皇上了。”

    赵禥有点小骄傲，这糟老头子还能秉公直言，真是难得！

    “一切都在朝我大宋有利的方向发展，不出意外，老臣料想恢复中原不难，但……。”吴潜喘息道，他眼神开始黯淡，嘴唇无端哆嗦。

    赵禥忙说道:“右相歇息片刻吧！”

    吴潜神色倔强悲痛各种复杂表情渗杂在一起，令赵禥不忍直视。

    “但皇上继位，太上皇仍把持朝政，此祸乱之兆也，皇上不可不察啊！”

    “皇上啊！您要小心啊！大宋中兴乃重中之重啊！其它的一切都是小节啊！”

    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声响起，吴潜脸色灰败，嘴角溢出鲜血。

    “吴相！吴相？”赵禥惊叫道，这糟老头子没反应了，不会就这么没了吧！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老头还算可以，救他一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