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话一出口，包括裴煜在内的众人都吃了一惊。幸好在座的都是稳得住的，没有跳起来惊呼。但庄别鹤到底年轻，没有在官场上历练过，听了这话，一双明眸神采大盛，脸上的兴奋之色掩盖不及。

    裴煜仍旧坐在椅子上，伸手作引，勾唇浅浅一笑，道：“贺大人坐下慢慢说。”

    说着示意唐寄名给他斟了杯茶。

    贺潭颔首示意，撩袍坐下，又拱手行礼道：“末将听说了大人意欲领兵出征夺回鸣江之事，故前来自荐。”

    裴煜面上浮现一丝淡淡的笑意，目光沉静的望向贺潭，道：“不知贺大人从何处听说此事，裴某尚未接到圣旨。”

    贺潭面上闪过一丝犹疑，道：“末将在兵部见到了王大人，才听说了这件事。”

    也不能怪贺潭心直口快，此人性情耿直，有一说一，倒是个坦率的性子。

    明明王继晖举荐了骆江，如今却告诉贺潭是他领兵出征，这倒是蹊跷。

    二人一同从宫中出来，他进了家门还没说两句话，贺潭就找过来了，这中间连传句话的功夫都没有，要说王继晖已知圣意，传出去，可是掉脑袋的大祸。

    裴煜略想了想，又看了曹晖一眼，曹晖会意，起身出去。

    裴煜安坐在椅子上，眉目神色不动，眼中含着笑意，道：“贺大人还是慎言的好。虽说裴某也有报国之心，但尚未接到领兵圣旨，这话可不好说出口。大人一腔热血，又有凌云之志，裴某实在敬佩不已，只是这出兵一事，实在是传言有假，圣意可不是咱们为人臣子能随便揣摩的。”

    他的话音未落，神色已现郑重，眉间笑意一收，带出几分厉色来。

    贺潭虽然性子耿直，但人并不傻，闻言忙站起来告罪。

    裴煜笑了笑，闲话两句，让唐寄名亲自将他送走了。

    庄别鹤见人走了，也不起身，身子一松，带着几分懒散的靠在椅背上，沉沉的叹了口气。

    裴煜睨他一眼，从书案上拿起公文来看，嗓音含着几分肃寒，道：“你就这么想往外跑？”

    庄别鹤抬手盖住自己的额头，扭头眯着眼瞪了他一眼，恨道：“若不是我应了老头子，此时我已经在苗疆了。把我圈在这府中寸步难行，我怎么能自在？”

    裴煜不理他，低头专注的看着公文。

    庄别鹤的师父庄越虽说医术超群，但为人性子怪癖，轻易不肯出谷。当年裴煜亲自请他出山为皇后调养，又费尽功夫寻来他要的医书孤本，他才肯不情不愿的出谷给小产的裴音诊了个脉，顺便救下了难产的崔静书。

    至于庄别鹤怎么会在靖国公府，这就要从庄越随手卜的一卦说起了。

    虽说庄越略通易经八卦，但他很少替人占卜。一日醉酒之后，半梦半醒之间，起意给唯一的徒弟庄别鹤卜了一卦，卦象显示大凶，把个庄越吓的酒都醒了。后来又连着卜了三次，次次大凶非吉。虽说庄越这人薄情寡性的，但庄别鹤好歹是他一手拉扯大的，不能看着他去死，只好寻求破解之法。

    卦象显示，只要他在二十岁之前找到与他命格一致又属火行的人，之后的几年都跟在那人身边，一直到过了三十岁方可解死劫，否则必定活不过弱冠。

    天下之大，又哪里那么容易找到这样一个人。庄越愁的头发都白了。

    后来裴煜偶然出京办事，途径药王谷，进山瞧了瞧他，随口一提，庄越这才知道这裴煜就是能破解庄别鹤死劫的人，大喜之下，收拾了一个小包袱，连人带东西打包塞给了裴煜，将二人一起撵出药王谷。

    “快走快走，免得死在这山里，我还得给你挖坑埋土。从现在起，你就跟着他，直到你过了三十岁。若是听了信知道我死了，你也不许来祭拜我。我是决计不肯埋到土里去的，又黑又有虫子咬，一把火烧了，随风而散，落个干净。”

    庄越整个人裹着厚厚的狐狸皮，缩在躺椅里，闭着眼睛假寐，略带嫌弃的撵人走。

    师父的话庄别鹤不敢不听，又顾忌自己真的死了，连个给老头子送终的人都没有，只好跟着裴煜回了靖国公府。

    多年来意欲往苗疆去游历寻药的愿望也要推后了。

    万一真的应了老头子的话，人都死了，还去寻什么药。

    如今庄别鹤刚听说能出门往鸣江走走，又嫌皇帝磨蹭不肯下旨，心里不舒服，也就不爱搭理裴煜。

    裴煜不理他，自己专心处理公文，稍后曹晖办完事回来，进门跟裴煜回话。

    “咱们府中是无人敢进来的。我等贺潭走了，悄悄跟在他后面，见他进了羽林军衙门，也无人盯梢，也并未见他同谁私下会面，想来他也是心急了些，听了王大人的一言半语，这就来找我们了。”

    曹晖把打探的情况说了一遍，见裴煜面色微沉，静默不语，手里下意识的摩挲着一块白玉镇纸，便知他也在深思。

    究竟梁帝会不会让他领兵出征，如今仍是悬而未定的事。

    他又想起陈河当时带来的消息。

    阿音的死，究竟跟梁帝有没有关系？

    他希望是无关的，但那沉重的思绪压着他的心口，让他不能释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