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恢复了
按理说,他刚到西宁,这信也没这么快呀,难不成是在中途写的?
速速展开,工整有力的字迹出现在眼前: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已路过千山万水,朝朝暮暮,归心似箭。偶遇相思树,寄叶相思,归期不明,万务珍重!
戚沅拿出里面的相思树树叶,苦涩又甜蜜的感觉。
想立马给他回信,还是选择回去再写,这里人多,心无法宁静。
腊月,戚沅正在写年假前的考卷,外面突然下起了大雪,不少人望着窗外,戚沅也看了一眼,又匆匆低头奋笔疾书。
路夫子在一旁看在眼里,终是改变了对她的看法。她做生意虽然用心,对待学业也是秉承孜孜不倦的态度。
因为秦宜,他忽略了一个人的努力,一个学子求学问道的艰辛他不是不知,却对她的出色表现嗤之以鼻。
考完最后一次,戚沅被路夫子叫走了,说实话她的确没什么期待可言。
“路夫子找我有什么事?”她开门见山。
在鲁夫子面前她也可不是这样的,路夫子自嘲的笑了笑,戚沅也是不可置信他第一次在自己面前笑。
“我以为你的一切成绩都来源于你表哥卢大人,以前确实是我为师不正,我向你道歉。”他深深鞠了一躬,
“你该不会是因为秦姑娘和宫笙怀成亲了,心灰意冷才改了性吧?”
“我对秦宜是很欣赏,也仅仅只是一个老师惜才,她走之后,我也反省了自己。她的才能和学业以及科举之路,并不相同,是我偏执了,才觉得她是最出色的。”
“路夫子如何觉得于我来说关系不大,出不出色日后见真章。”
这正是他自责的地方,“我以后会改正自己的偏心,还请戚姑娘不计前嫌!”
他来此后,对戚沅的作业也不闻不问,甚至随便给划了等级,既不批评也不赞扬,课上从不点她名,全班的女学生没有一个人觉得奇怪,甚至对他说:路夫子是不是觉得戚姑娘什么都会,所以从来不考核她?
戚沅为他的转变吃惊,却也没多大欢喜。“路夫子既虚心道歉,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反正我对你的课没什么偏见,教授方法也不错,不学是我的损失。”
是,即使她对自己有偏见,课还是会好好上,这就是她们之间不同的地方。
“以后的日子,希望戚姑娘得偿所愿。”
戚沅平静的看着他,又回教室收拾好东西走了。
絮柔这回在书院的门口等了她,估计又是有什么事要说。
“姐姐,母亲说你如果没什么事,明天便上季府吃顿饭吧?”
“我明日要去庄子上,这个月月中我再去吧!”戚沅笑着说。
絮柔忙答:“好,我会和母亲说的。”
“考卷的答得如何?”
絮柔羞涩道:“第一次做这种考卷,一塌糊涂,果然科举很难!”
“要不然怎么会有十年寒窗之说,功名是这么好拿的?继续努力吧!”戚沅鼓励她。
“还是姐姐厉害,这才不到两年光景,在女子书院一直备受瞩目。”
“你呀,别学那些闺阁小姐吹捧,她们也就是因为我开创了女子考科举的先流,才心怀感激。并且和你一样,她们都没接触过这么多四书五经,学起来吃力,我从小与你读的不一样,自然轻松,我要是去白鹿书院比比,肯定名落孙山。”
絮柔想想也是,便也变得轻松起来。“那我与她们差距不大,就是追不上姐姐罢了。”
戚沅点点头,“那我先走了,替我向母亲问安!”
絮柔招手,看着她上马车。
她觉得姐姐不仅是离开季家,离她也越来越远,怎么也追不上她的脚步。
她披着那红披风,下了马车,仰头接了一掌雪花,可惜很快便化了。
崔嬷嬷拿了暖炉给她,“这么大的雪,冻坏了吧。”
戚沅没那么娇贵,反倒期待这下雪天,最好冻死那些海上的东瀛人。
“等过几天忙了再多买点仆人来卖胭脂吧,让大家过年轮流休息几天!”
崔嬷嬷点点头,又拿了帖子来请示:“姑娘,今年的年礼备这几家的,你看成吗?”
“给明郡王府也备一份吧,明郡王妃带了好些人来过。”
刚说着,明郡王府就下了帖子来。
戚沅有些惊讶,这是她第一次给自己下帖子。从明郡王府的管家那接过来看,却发现是刘秉岁下的帖子。
这……就有些搞不懂了,他竟然请自己去参加梅花宴,地点还在他们祖宅?
“戚姑娘,我们世子爷说,您那日一定要来。”
“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戚沅疑惑道。
管家摇摇头,“这个我也不清楚,只是代我家世子爷传话。”
“好!”既然他都嘱托了,还是给他个面子吧。
外面还下着雪,想着又一个年头过去,转眼间她就要十六岁了,没了喧闹的环境,瞬间又觉得孤寂。对面围棋屋的门口,放满了油纸伞,可惜她不擅下围棋,不然也凑凑热闹。
第二天停了雪,又下起了雨,天一直都是灰蒙蒙的,屋内都找不着鞋子。
崔嬷嬷掌了灯在外面打扫,这才借着光亮发现鞋子被藏到了床底靠墙处。晚上睡觉的时候发现有老鼠啃咬的声音,戚沅咳嗽了几声它还是很嚣张,于是不耐烦拿着鞋子拍了几下地,这才没了动静。她随手给扔一边,将这茬给忘了。
她的心一直都很敏感,睡觉也如此,一点风吹草动都能醒,若是装了心事当晚必定要做梦。
崔嬷嬷进来见戚沅坐在床边发呆,关切问:“小姐,怎么了?”
戚沅揉揉眼睛,有些干涩,甚至嘴巴还很干。“没什么,外面天气如何,能否赶路?”
“下着小雨,估摸着一会能停,一会吃了早点,咱俩一块去镇上?”
“嗯,院里的梅花今年能开吗?”
“那可不行,还得等两年吧,才种上没一年呢。”
那真是,一点花都看不见了。
由于庄子上道路泥泞,戚沅穿的短绒裙,着高底长靴,想在庄子上住几天,便又让崔嬷嬷自个儿去买了辆马车,全靠冯三全一个人跑来跑去也麻烦。
此时是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情景,唯有雪松还带点绿意,不至于断枝枯叶。一下车便能看到村中最大的那棵榕树,那是夏季孩子们玩耍的最佳场所。
今日尤汀和尤素都在家,敲门时,她俩没了见戚沅的欣喜,只是淡淡一笑:“阿沅来了。”
戚沅点点头,送来了过年的食材和礼物糕点,便向尤汀打听年肉的事。“尤叔,各户的羊肉都送了吗?”
“最近事儿多,把这事给忘了,我这就去!”尤叔愧疚答。
他很少忘事,也不过这一回,戚沅没做多想。“不急,明天去也不迟,现下下着雨呢。”
见尤汀心不在焉的样子,戚沅也有些同情。
尤素愁眉不展,又无可奈何说出真相:“阿沅,你娘最近总是一个人外出去了,还不让我们跟着,不知道怎么回事。”
戚沅习惯性吃惊道:“什么?我娘一个人出门了?”
“你放心,她不会出庄子的。还有村里人帮忙看着呢。”
戚沅发现自己情绪过激,也慢慢静下心来。毕竟她们陪着娘的时间最多,她们说没事一定不会有事。
“我娘身体如何了,还有犯头疼吗?”
“五天前有过短暂的疼痛,后来便好了,再也没疼过,但是她也不像以前那般了,基本上就是上大榕树那一坐坐一天,我们跟她说话她也不理。”
“我找她去。”说着,戚沅便跑出去了。
尤素难受的看着尤汀,“她的病就是这样,所以我当初也是劝过你不要自讨苦吃,你也不听我的,只是可怜她。”
“姐,我相信总有一天她能好的,刚来的时候她比现在还难伺候不是吗?也就这几天,会过去的!”
“你们成婚也这么久了,怎么文仪肚子不见动静?她也才三十来岁,不至于生不了吧?”
尤汀哪有心思再想这些,支支吾吾道:“哪有这么快,我们年纪都大了,你以为像小孩子呢,急不得。再说了,文仪身体这个样,再怀孩子不合适吧?阿沅都快成婚了。”
“那有什么的,生下来不还有我吗?人家还有六七十岁娶个十七八岁的姑娘,你一个娃儿都没有。”
照顾文仪已经够辛苦了,再来个哪里吃得消?他早没有这念头,再加上文仪神志不清,他们至今没有洞房。
戚沅找到戚文仪的时候,她还是看着远方发呆,一动不动的。
“娘,这儿太冷了,跟我回去吧!”
戚文仪转过头,一脸平静的看着她,与以前每次都不同。
她张了张嘴,又叹了口气,“阿沅,我……对不起你!”
这回换戚沅愕然,“娘你……你好了?”
“自你舅舅来后,我就一直回想着我爹,后来盯着他们送我的及笄礼,我一点点尝试着接受过去,是我太过懦弱,不愿接受过去,才将自己变得疯疯癫癫的,没想到……我的女儿已经长这么大了。”
戚沅扑进她怀里,泪水喷涌而出,“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