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退位,两桩赐婚
皇上两鬓斑白,贵妃青丝如瀑,她将二人的头发打着结,皇上也任她玩闹。灯火葳蕤,龙涎香冉冉升起,香遍满屋。
床下的木盆里放了冰块,清凉解暑。她们和衣而寝,不问风花雪月,不谈国家大事,也不论后宫是非,只愿岁月静好,携手共白头。
皇上缓缓开口,“前两天太子求我赐婚了,太子妃人选他已经选好了,正是长孙大人的嫡女,长孙莺蕊。”
长孙莺蕊是京都贵女和夫人们一致盛赞的大家闺秀,论出身长相气派,都称得上绝佳,一国之母理应如此。
高贵妃毫不思索道:“长孙姑娘的确是太子妃的最佳人选,而且太子妃闲置,不免有动机不纯之人争夺,就怕太子那边招架不住。臣妾觉得长孙姑娘与太子极为般配,皇上以为呢?”
她不直接让他赐婚,因为她不可僭越皇帝的决定,反而只发表意见,又将问题还给他。
皇上贪恋她的温柔体贴,她的小女儿姿态,多年不曾变过。只不过,这回遇到难事了。
“安儿的婚事你可替他考虑了?”
高贵妃叹气道:“我如何不急,一早便定了曦儿,可是他不喜欢,后来我算明白了,他这么些年一直都在等雷家的姑娘,要不然怎么会等是雷将军一回来,他就避在府里不出来了。”
皇上也感叹:“唉,他倒是个痴情种,以前真是错看他了。”
“皇上可有合适的人选?”高贵妃试探性问,希望能择个好儿媳赶紧成家,在他离京之前好让她抱个孙子。
“我就是难在此处,今天……安儿也来求娶长孙家的姑娘了。”
高贵妃大惊,“安儿……怎么也!”
皇上又笑眯眯问,“所以问贵妃,这长孙姑娘该赐给谁呢?”
高贵妃心中一痛,皇上在给她出难题。
“太子殿下自小丧母,前任太子妃又是罪臣之后,皇上钦赐。这回是他主动求娶,说不定是心中所爱,太子是储君,而太子妃将来也是一国之母,此女子难得的才貌双全,所以……陛下还是将长孙姑娘赐给太子殿下吧!”
皇上看她忍住哽咽,又拥她入怀,“所以,这回又要让安儿失望了吗?”
“安儿只是选王妃,不必太完美,他所追求的只是两情相悦吧!”难道安儿又动心了吗?她心中有些惴惴不安。
“好,听了爱妃高见,朕……心中自有主意。”
安儿,母妃对不起你。为了打消皇上的疑虑,只得委屈你了。
次日,朝堂发生了一件大事,满朝文武莫不震惊。
皇上宣布下个月退位于太子,本月太子与右相嫡长女郑芳萍完婚,次月继承皇位。并为四皇子刘淮安与京兆尹大人嫡女长孙莺蕊赐婚,定在重阳节,年后前往封地任职。
早朝刚散完没多久,高贵妃便得到了消息。整个人为之一振,为了安儿他愿意退位了吗?
整个人在一片恍惚中,早晨的鸟儿歌颂着朝霞满天,门口的芭蕉热情的燃烧。叶满丛深殷似火,不唯烧眼更烧心。心中的激动无以言表,倾尽此生皆无憾。
高贵妃做了一碟水晶蒸饺,盛满一碗红豆薏米粥,前往御书房去。
夏公公一见高贵妃露头,着急的在外面小声道:“皇上,贵妃娘娘来了!”
皇上忙整理好衣冠坐在书桌后看书,待高贵妃一进来,他便面无表情的抬头看了一眼,“爱妃来了?”
高贵妃迈着碎步走到他面前,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说的就是贵妃此刻的状态。
“臣妾给皇上请安!”一股好闻的体香随着窗口的风送入鼻腔,皇上一个机灵心神荡漾。
夏公公关好了门,皇上才说:“爱妃请起,今日怎么有空到御书房来?”
高贵妃虽然也爱撒娇,天天等着皇上,有时候等不及会来御书房等,从不进去打扰他处理政务。一来怕朝臣弹劾她蛊惑军心,影响朝局。二来不想让皇上觉得自己任性,只顾着男女之情。三来是她留着一丝尊严,不想学别的女人迫不及待送到跟前,在御书房留宿。
今天,贵妃娘娘破例了,却碰上皇上一本正经毫无惊喜,她有些失望。
高贵妃原本热情的心,被打击得有些惶恐。“听说皇上刚下早朝,想亲自做些东西给皇上吃!”
“哦?”皇上挑眉,看了看她的食盒,皮薄馅儿多,里面的肉和葱看得清清楚楚,一股子香味儿扑鼻而来,一碗相思豆颗颗饱满,他绷着脸忍住笑容。
贵妃小心的将筷子夹了一个到碟子里,让他品尝。
皇上一本正经吩咐:“爱妃不喂我吗?”
高贵妃一听,以为他为什么事生气了,忙夹起一个塞到他嘴巴里。
“难道这就是爱妃回馈给朕的奖励?”
高贵妃脸一红,“臣妾也不知皇上要什么,想来亲自下厨聊表心意!”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难道爱妃不是因为思念朕的而来,这红豆粥是随便煮的?”
高贵妃忙解释道:“不不不!不是的,臣妾日夜思念着皇上,怎么会不是呢?”
说完才发觉情急之下说了什么羞人的话,一下又改口,“臣妾不是那个意思,臣妾只是……”
一个踉跄,高贵妃吓得忙抱住皇上的脖子,此刻她正坐在皇上怀中。“爱妃这么早就忍不住向朕投怀送抱了?”
高贵妃百口莫辩,“不不不,皇上误会了,臣妾只是给皇上送早膳!”说罢她挣扎着起来。
皇上笑嘻嘻道:“坐在朕怀里如何?爱妃一直不愿投怀送抱,是因为朕一直都主动找爱妃吗?”
高贵妃玉手轻扣他的胸膛,“皇上对安儿这般用心,甚至这么早便退位了,臣妾无以为报,只得备些粗茶淡饭!”
他轻轻附在贵妃耳朵上说:“可是啊,朕更喜欢吃这里!”
春光乍泄,一室旖旎,贵妃娘娘终于着了一次道。
季汉卿忙完吏部的事回到家,戚沅正噼里啪啦打着算盘,不停做着记录。
这个女儿真是管家的料,与明珠不相上下,初学时算盘已经打得这样熟练,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女儿学了多少东西。
他没有去打搅,只是去了符明珠院里,与她说了今日朝堂之事。
戚沅忙得脖子疼才发觉日上三竿,父亲和父亲加起来得十九个庄子,再加上大大小小的店面,书肆,酒楼,绸缎庄……
亏得每个月分开来送账本,不然这一天都算不完。
雪舟守在外面,崔嬷嬷与万嬷嬷正在府里教导新人。除了契约到期出府的,也有年纪大的,生病的,还有些偷奸耍滑的。总之这回府里加了不少新人。
不一会,有书肆的账房先生来府里禀告,有人在书肆自杀,请大小姐亲自处理此事。
戚沅吓得手都在颤抖,叫上崔嬷嬷便出门了,在马车上询问事情因果。
那青年道:“原想着只是收个打扫卫生的小厮,结果前天晚上关门后下大雨了,又去检查了一次书肆,亏得一检查,上面漏雨淋湿了几本书籍,那伙计也因此耽搁了片刻,今儿个一早那伙计就来书肆大闹,说我们害死了他的娘亲。”
“如何害死了他娘亲?”
他叹了口气,“他娘亲有六十来岁,腿脚不利索,恰好那晚上下雨漏进炒菜的锅里,她便自己上屋顶去加瓦块,谁知在屋顶摔下来摔死了!”
“如此他便怪罪老板耽误他回家的时间,致使他娘自己上去丢失了性命是吗?”
青年点点头,又叹了口气,“谁也不想发生这种事。”
“老板最后如何处理了?”
“老板给了二两银子当安葬费,其余的一概不负责,这种意外他不想当冤大头!”
戚沅又问,“那小厮自杀死了吗?”
“没有,我们给拦着呢,就是头肿了一些。”
马车到了季家城南书肆,一堆人围着,她伸出头看去,正是一个满脸胡须的中年男子,他头上顶着大包,有气无力的在门口哭泣,告状喊冤。
直到青年说:“让让,让让,季家大小姐来了!”
那男子停止了哭泣,却鄙夷冷笑:“哼,你们害死我母亲,就拍这么个小丫头来了结此事!”
戚沅伸出手,“这位仁兄有话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切莫在大庭广众之下这般闹事!”
他哪里肯听这劝告,又跑向围着的人群。“大家来看看啊,这就是季家给我的交代,官大欺民,害死我母亲什么都不赔,还想解雇我了解此事,给个二两银子安葬,这是打发叫花子吧!”
老板气呼呼的吹胡子瞪眼,“休得胡言乱语,招你这种无赖真是我瞎了眼,想讹钱,没门!”
戚沅忙止住老板,“这位掌柜的,你不要与他争执,百姓都习惯同情弱者,别有理变成没礼。”
掌柜的气不打一处来,找了个小厮钱没挣到反而赔钱,还要在这浪费口水,让大家看笑话,要真闹出人命,季家都会抹黑。
戚沅又盯着那闹事的人,“你娘真是摔死了?”
他生气的盯着戚沅,“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会拿我娘的性命开玩笑吗?现在我家灵堂已备,连棺木都买不起,你们还在这说风凉话!”
众人皆对戚沅指指点点,说她一个小姑娘心太硬,没有半点同情心,这种事都问得出口。
戚沅不管周围人的眼光,又质问:“请仵作了吗?”
“你!”那中年男子又怒吼,“你这小丫头片子懂什么?这又不是京兆尹府,请什么仵作?”
戚沅冷笑,“若你执意要在这捣乱,我们也不妨上一趟衙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