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在咫尺,却要天人永隔
第二日,竟是个久违的艳阳天,北风萧萧霜满地,唐衍扶着眼睛刚好的钱氏出门晒太阳,地上烤了火盆子。
腊月里秦氏回了龙王村,听着钱氏眼睛复明,也跑来瞧个仔细。唐衍正将家里的东西搬到外面晒,眼看着秦氏过来,叫了句“秦婶!”
秦氏笑着点点头,唉,我来看看我的钱妹妹眼睛到底好了没!”
钱氏见她容光焕发,精神抖擞,比起自己久病缠身,形容枯槁,不知年轻多少岁。
“你这精神劲,这声妹妹怕是叫反了!”
秦氏为人豁达,以前与钱氏关系十分融洽,种菜与种花钱氏都擅长,二人经常讨论花的品种与种植心德。
“我今儿来可不单单为了看你,虽然一个村的这还隔着山头,听说那石头村的刘大夫家有喜事,近三天会请戏班子来唱戏,这不你眼睛刚好,能一饱眼福了!”
钱氏将手中的火炉放下,盯着她惊喜道:“真的?”随后又去家里泡了杯热茶出来。高兴的将唐衍买给她吃的点心糕拿出来,桂花糕清香扑鼻,甜而不腻。
秦氏哪里舍得吃,知道他家里拮据,这次治好钱氏更是倾家荡产。钱氏刚拿出来,又给她推了回去。
钱氏不解问:“你不爱吃这个?”
“你这过年还有亲戚孩子要来,留给他们吃,我这老婆子不争这一口,你要是去看戏,让唐衍用我家那推土的车推你去!”
钱氏感动的笑了,坚决要拿出来。“自从我病了都无人敢踏足我这门槛,衍儿四处借钱,街坊邻居避之不及,听说你还在镇上洗碗打杂,竟送了一两银子来!”
唐衍停下手里的活也过来了,“秦婶,我娘能治好病全靠戚家书肆的戚姑娘了,说起来你也是在戚家的面馆打杂的!”
没想到是那个心善的小姑娘帮了他们一把,顿时感慨这小姑娘的仁义。“那姑娘年纪轻轻开了书肆,看着也比旁人多了几分才气,如今帮你们度过难关,也算是你们的福气了。我还听说她已经被朝廷的大官收养了,所以才有此造化!”
不管她什么身份来历,钱氏都感激涕零。不知因为风冷还是有所动容,擦了擦眼泪,“可惜我这身体不中用,不然也不会连累衍儿,如果他能高中,我必让他娶了这姑娘,听衍儿说她与别的小姐不同,衍儿虽穷,她也未曾轻视,嘘寒问暖,真真是个善良的姑娘,可惜我还无缘得见!”
听钱氏这么一说,秦氏不好写的笑笑,她当时还劝戚沅不要跟唐衍走的太近,乱花渐欲迷人眼,哪里轮得到这个小姑娘,没想到这个老妹妹倒是惦记上人家。
唐衍不好意思的咳嗽一声,“娘,您别胡说八道了,人家以后是官家小姐,我们哪敢高攀!”
钱氏叹了口气,“你若是争口气还是有希望的!”
唐衍内心也就像打了结似的,明明对她无非分之想,为什么此刻急切想着自己能高中?
下午母子俩去了唱戏的地方,路上行人众多,他们母子到的时候刘家的坡上已经坐满了人,戏台子搭建在田地里,方便村民观看。这十里八乡的哪有不认识他唐衍的,即便是长舌妇王氏,也对唐衍这个穷秀才另眼相看。
台上敲锣打鼓的好不热闹,马上要开场了。
帷幕一落下,王氏还在离他们不远处正有说有笑,不一会见到唐衍立马眼冒金光。
碰了碰自己的女儿姚静,姚静还不明就里的眼神询问。
“看,那就是龙王村的唐衍,十里八乡的穷秀才,大孝子啊,他娘的眼睛一好,立马就给推过来看戏了。”
姚静到了论嫁的年纪甚少出门,但这个大才子的名头还是如雷灌顶的,他穷是穷了一点,不过才高八斗,正是众位千金小姐备受关注的美男子?
虽说以前对他颇有幻想,如今一看那挺拔的身姿遗世而独立,好似他不应该站在那里。仅仅一个侧面,翩翩公子的轮廓就撞入心头,再四目相对时,姚静连呼吸都停止了似的,再也移不开眼睛。
唐衍只看了她一眼便转过头去,只是为了瞧一眼刘家那棵雪松。
王氏在一旁笑问:“怎么样,娘没骗你吧?”
姚静的眼神仿佛被磁铁吸住了般,再也不能从唐衍身上移开。
王氏见她神魂颠倒,也不再说话。只要女儿钟意,她豁出这张老脸也得找唐衍问个清楚!
她安慰的拍了拍姚静的手,让她稍安勿躁,自己去探探口风。
姚静害羞得不敢再看唐衍那边,只期盼着娘亲早点回来。
钱氏哪里知道儿子又被人盯上了,王氏笑容满面的从西边过来,朝着椅子上正入神看戏的钱氏叫了声,“这位姐姐,可是龙王村的钱夫人?”
钱——夫人?钱氏心里满是疑问,从来没人将她唤过“夫人”二字,一旁的唐衍也是一头雾水。
钱氏谦虚答: “夫人不敢当,不知这位娘子是……”
“我乃石头村木匠家的王氏,见令郎一表人才,满腹经纶,斗胆问一句是否婚配?”
问过她这句话的人如过江之鲫,钱氏委婉道:“未曾婚配,但犬子不才,想再获功名,不想儿女私情。”
虽听到其中的拒绝之意,但仍对他们持好感,“真不愧是十里八乡的秀才,鸿鹄之志,那我就在此祝令郎金榜题名,前程似锦了!”
钱氏微笑着点头,“多谢吉言!”
等王氏回到姚静身边,唐衍竟未再往这边看一眼。姚静有些伤心,她还祈盼母亲这一趟能让他对自己多一些注目,如若见她花容月貌,说不定会破例先娶亲呢?
腊月一晃,正月就如期而至,戚沅只有舅舅这一个亲戚,但是也会随他去村里拜年。此后与县城的邹家也闹了不和,过年也没去拜年,倒是邹玉莹的大哥让人送了礼品过来。
不开书肆,甚是无聊,年年和马上周岁的蛋蛋一人做一双鞋,蛋蛋的是黑面的虎头鞋,年年就做了御寒的长靴,算着日子书肆开张,唐衍也就过来了。
正月初五她就十四了,时间过得真快。她感慨着去年的两次生死存亡关头,如今还是惊心动魄。如若风姑娘和秋菊也能有好的归宿,也算此生无憾了。
在福云的季汉卿此刻正在忙着写奏折,螺口县的百姓算是安顿好了,就差将贪官的抄家流放后,把银子拿出来赈灾安抚人民,而范余作为首功直接顶替了螺口县县令的位子,螺口县的人民无有不服。没有范余,他们只怕全都饿死在荒郊野外了。
毕竟不是正儿八经考上功名的官,季汉卿又找了名靠谱的师爷和几个有些功夫的年轻人当衙役,这些百姓的诉讼也能先得到解决。
正月初五那天,皇上的圣旨下来,直接押送福云省知府到县令几十个官员回京,福云省的事情也算告一段落。
晚上季汉卿与范余交代好以后为官之道,就回了书房。
赤焰通过梁有才的飞鸽传书,基本确认了朝中与福云县勾结的事,而这棵大树正是高丞相,高贵妃的弟弟!
如今高贵妃正得盛宠,高丞相的位置怕是很难撼动!
季汉卿正愁眉不展,又想到了家中的妻女,父母,还有殿前献艺的戚沅。头一次在外地过年,给百姓安家,也算是功德无量了,
一想到戚沅,现在是正月,他一翻看黄历,正月初五正是她的生辰,不由得心疼了起来。
成长了十四个年头,他这个爹没有陪她过过一个生辰。明年她的及笄礼,一定要办在王府,并且风光大办。
正幻想着以后幸福的日子,外面一句:“有刺客!”将他的思绪拉回。
马上要回京了,这些人还敢明目张胆的来刺杀他,真是好大的胆子!
赤焰和伏虎早就下去厮杀,季汉卿这边的屋顶上“哐”的一声,瓦片和脊梁断裂,两个黑衣人进来。
季汉卿已经抽出了宝剑迎战,不过这两个人的身手都在他之上,很快就要招架不住。
赤焰和伏虎二人在门外厮杀着,季汉卿往外面跑,两个黑衣人一把将他擒住。“季大人,你逃不掉了!”
季汉卿脖子一痛,那剑已经擦出了脖子上的血。
“就算你们杀了我,也不会改变福云省的任何结局!”季汉卿咬咬牙,那些美好的愿望,可能再也不会实现了。
他绝望的闭上眼睛,还没来得及接他的女儿回家。
两个黑衣人将他架起来飞了出去,赤焰和伏虎武功高强,却被六个黑衣人拖住,始终追不上季汉卿被掳走的方向。
驿馆内成片的鲜血流淌着,死伤不计,那些文官个个都缩了脖子藏在柜子或者床底下,而他们想抓的只有季汉卿一人。
二人飞檐走壁架着被绑住的季汉卿,路过一家客栈时,某位深夜失眠的姑娘正在窗边喝着酒。
只见一个白色身影晃过,另外有几个人她也看不清,只听得瓦片碎裂的清响,她好奇的翻出窗外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