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丐，豪丐
闻声而动，熊半夏蹙着狭长的眸子，看着院落中，枯黄的竹林，那几声哀嚎，似是夹鼠板上的老鼠。
她提刀而入，就听着一道浑厚的声音，穿透竹林，看着逶迤拖地的汉子，喊道：“大人，是我。”
武俭听着这声音，却没想出来，竹林中的人，到底是谁。
“何人。”
“庄义方。”
武俭想破了天，也没想起，在长安之中有一个名叫“庄义方”的人。
任是典弈的好记性，看着武俭也是摇了摇头，实在想不起，有这么一号人物。
那汉子拨开疏竹，胸腹起伏了几下，逶迤在地爬在地上，他看了一眼熊半夏，又看着武俭。
这一小片竹林之中，藏匿不下三十几人，皆是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乞丐。
“大人，还记得在陇南的客栈，赏我弟兄的一桌饭菜。”庄义方说着，眸子中藏着一抹悸动。
武俭恍然大悟，倒真是想起了，与南诏征战路过陇南，遇上了几个讨饭的乞丐。
“原来是你。”
那庄义方听着武俭这四个字，恨不得给武俭磕几个头，他提着心的总算是放下了。
庄义方轻咳两声，言道：“我与大人一面之缘，大人还记得我等小人，实属让小人感激。”
三十几个衣衫褴褛的乞丐，一一从竹林里站了出来，年幼老少看着武俭，面露胆怯。
“我们吃过大人舍得粥，也吃过大人舍得药，若不是走投无路，万不该惊扰了大人。”庄义方说着，面露愧色。
今日，武俭上街，本就觉得这长安的大街之上，有些不一样。
可有哪些不一样，武俭也说不出来，当看到庄义方这一众乞丐，才算明白。
万国来朝，四夷面圣。
杨国忠也就下了“净街令”，让长安的南北兵马司，日夜驱赶乞讨之人，将乞讨之人，赶出长安。
而长安的树上，却挂着名贵的丝绸绸缎，迎风而荡。
长安中的乞丐，在长安之中，尚且还是苟活，到了长安城外，谋生更是难上加难。
就这半个月的功夫，长安城外的乱葬岗，又多了不少无名坟头。
庄义方在长安之中，见过武俭三五次，可两人的身份地位，本就悬殊，云泥之别也不为过。
而如今，极乐之宴在即，兵马司的巡卫不再驱赶，而是只要抓住了乞丐，一律关进大牢。
大牢之内，求生更难。
庄义方说着，认识大理寺中丞武俭，被其他人一怂恿，也就翻墙，入了府邸。
武俭命人在外府，腾出几间屋子，让这一众人住下，备着几桌饭菜，看着这三十几人，狼吞虎咽。
“先在这儿住着，以后再说。”武俭吩咐着，就去了后院。
庄义方看着武俭，朝着后院的方向，重重的磕了几个头，回头看着那三十几人说道：“武大人收留我们，我们得记得武大人的恩情。”
“咱们在人家府上，不可没了规矩。”
“内院不可去，更不可手脚不干净，也不可盯着大人府上的女眷看。”
“不守规矩的，乱棍打死。”
那三十几人听着庄义方的言语，一一笃定，点着头，以示铭记在心。
庄义方言毕，看着身下一个瘦弱的少年，用树枝将他说的话，写在地上。
“小石头···你还识字。”
那名为小石头的少年，仰着脑袋一笑，说道：“以前，爹娘在世的时候，念过几年书。”
在大唐，九年义务教育尚未普及，除了官宦和商贾之家，难得有几个认得字的人。
即使在商贾之家，有些女子也是不识字的，遑论在乞丐之中，能识字的就乞丐中的状元。
“小石头的大名···叫什么。”庄义方问道。
小石头怯生生的说道：“济州府郭氏单字一个岩，字破虏。”
“郭岩···郭破虏。”庄义方一呼，称赞道：“好名字。”
郭岩还是少年心性，一听庄义方的的言语，立了出来说道：“庄大哥···人家武大人收留我们，我们总得知恩图报，想个法子报答武大人。”
郭岩这一句话，也是说到了庄义方的心里，偌大的长安城，难有一立锥之地，更何况武俭是大唐王侯。
“怎么报答，你们读书人脑子转的快。”庄义方一问，端着大碗茶，灌了一口。
郭岩一看这一众人看着他，嘴唇怯懦了几下，似是心里还有几分胆怯，就见庄义方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道：“此时此地，同为兄弟，有话就说，用不着怯生。”
“那好，我就说了。”郭岩轻抚心口，正襟危坐的说道：“孔子曰，万夫一力，天下无敌。我爹也说，众人拾柴火焰高。”
“我们何不结为门派，拧成一股绳，力往一处使，同舟共济。”郭岩说着心中所想，又看着庄义方，继续说道：“我们虽为乞丐，可也要做一条心的乞丐。”
“好。”庄义方一声吼，看着郭岩，又环视了一圈人，说道：“万夫一力，天下无敌。我们要做天下无敌的乞丐。”
这几日，长安城中的乞丐，可谓生不如死，庄义方本是军伍出身，看惯了生死，却看不惯佞臣当道的世道。
“你们的意思呢。”庄义方问着。
就见那三十几人，眸若星火，齐呼道：“万夫一力，天下无敌。同舟共济，兄弟一条心。”
“那叫什么帮派。”郭破虏问着。
庄义方低着头，踌躇一想，看着露着脚趾头的布靴，仰天大笑道：“你我弟兄，都是乞丐，那不如就叫丐帮。”
一众乞丐，听着庄义方的言语，眸中映着皓月，齐呼道：“丐帮···丐帮。”
董洵揉着惺忪的眼，看着这帮人，跟打了鸡血似的，喊着“丐帮”两个字，如同疯魔。
庄义方正想着要几炷香，看着董洵问道：“董兄···可否借几炷香使使。”
董洵憨厚一笑，说道：“这有何难，我去给你拿。”
他言罢，回了屋舍，拿着几把香火，捧了两坛子好酒，说道：“且尽兴。”
庄义方接过香火和酒坛，道了一声“多谢”，站在稀月之下，摆上香，倒上酒。
董洵看着一众人，端着酒，披着裳，听他们喊道：“丐帮弟子，万人一力，同舟共济，替天行道。”
武俭哪会知晓，洪七公的祖宗们，都在他的前院，歃血为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