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云崖明月照血光
三天后的一个深夜,黑耸耸的云崖顶刺破乌黄乌黄的云朵矗立在蓝蝶儿的面前,她仰起头,用双手撑住后腰,慢慢抬头往上望。
结果,仍只是看见云崖的山腰终年不散的云雾。
相比云崖,对面的仙女山亮堂多了,它虽高不过云崖,但站在这里,还是看不见它挂在峰顶树梢上的那轮残月。
那残月就像昏暗的灯盏,能看见它的亮,却看不见它的光,它的光被仙女山千丝万缕的如黛碧玉遮挡后反射过来,再由云崖顶上同样的如黛碧玉遮挡反射过去就形成了亮。
施南石门山势连绵,孤峰耸立,一座连着一座,山是门墙沟是路,除了山和路,就是草和树,大山永远都有大山不可探索的秘密。
蓝氏的秘密就像大山的秘密,尽管太阳和月亮轮番光照,但却一直照不透大山与生俱来的与世隔绝和博大幽深。
所以许多时候,就算能看见太阳的亮、能看见月亮的亮,却不一定能看见太阳的光和月亮的光。
终于到家了,马队避过了所有的明枪暗箭、围追堵截,胜利凯旋了。
这种胜利,比十多年前的连天号角、血染战袍的胜利更加值得庆幸。
大山太贫瘠了,蓝氏不是山中神仙,也需要人间烟火,曾经能因为无法生活揭竿而起,而今同样会因为无法生存而屡屡出征。然而这一次出征属上山十余年来收获最大的一次,它有可能从此就改变了蓝氏的宿命。
又回到了这片鸟巢似的木楼群,马队的归来就像晨雾间飞来的一群金丝鸟,一阵嘁嘁喳喳的喧腾之后,木楼里涌出一群群男人女人、老人和孩子,顷刻间几百人就把这块有限的草坪挤得满满当当。
小男孩要油果子、小女孩要红头绳,小伙子、大男人要火统子药,大姑娘、小媳妇要铜镜木梳……而太和十排的弟兄们二十余人则远远地靠在周围的树干上,抄着双手静静观看光宏顺。
出门前,说得好好的去建昌道挖金发财,结果集体护送蓝蝶儿回娘家之后就再也挪不动步,被困在这大山上了,而且,一呆就是大半年。
小伙子们整日里不是跟在一帮放牛汉屁股后面放牛爬山撵兔子,就是跟在一群大脚女人后头背筐筐刨山芋,把蓝氏的米面细粮都吃了个干净。
好在,杀牛吃肉喝羊汤还算殷勤,日子过得不算太苦。只是,去建昌道好像就此成了一篇翻过去的黄历了,马王爷这一遭,骗得人可真够彻底,也真够有才的。
当家的老头儿和持家的老太太们都望着马队稀松平常的货篮子深感失望,不会说那些一只手都能提起来的袋子里面装的就是粮食吧?不像啊!那十几个小布袋里又是什么?盐巴还是面粉?
蓝骏一句话,粮食也好、盐巴也好,都等下回!下回要什么给什么!
蓝骏话落,蓝骁和光宏顺等一帮马帮卫队甚至开始驱赶闲杂人等,不管三七二十一,将一干人等统统往木楼里驱赶。
光宏顺干脆对着十排弟兄喊道:“看什么看?不许你们一副死人神像,该干啥干啥去!”
蓝蝶儿困得不行,直想打瞌睡,从十排兄弟离去慵懒的背影中看向老爹老娘、伯伯伯娘,又从老爹老娘、伯伯伯娘失望的眼神中看向蓝群蓝菊蓝春。
蓝群蓝菊蓝春六只眼睛不看其它,都在马队里搜寻着,可惜,她们没见着她们急于想要见到的人,甚至还发觉少了张山李事。
蓝蝶儿也从姐妹们的眼神里发现了失望和不安,走过去打着呵欠问道:“怎么不见蓝枝?蓝枝呢?”
蓝群瞪着她道:“你个死妖精,没睡醒吗?”
“姐!人家几天没合眼啦!”
“活该!月子都没出就跟着跑,你命都不要了还怕瞌睡吗?”
“又训人,你就知道训我,我问蓝枝呢?”
“你以为蓝枝还能跟你一样吗?大着个肚子还到处乱蹦。”
“怎么个意思?”
蓝菊笑道:“小姐,你走第二天,夫人就让人把蓝枝送到二少奶奶那里去了。”
“为什么?”
蓝群道:“蠢!马家的孩子怎么能生在这里呢?!”
蓝蝶儿一愣:“怎么?要生啦?哎呀!二嫂那里能生孩子吗?那么高,谁伺候她呀?”
蓝群道:“高怎么啦?有方蓝在那里,你担心什么?”
蓝蝶儿又瞪眼睛:“什么?方蓝?方蓝不伺候白云师傅伺候蓝枝?方蓝也不行啊,她一个大姑娘懂得什么?不行,我得去。”
蓝群道:“她不懂,你就懂了吗?自己的娃都保不住,还伺候别人。方蓝不懂不是还有二嫂吗?”
蓝蝶儿鼓起腮帮子:“既然有二嫂,那方蓝怎么回事?”
蓝菊笑道:“小姐,你就放心吧,蓝枝那样子,肚子尖尖,多半是个大胖小子!方蓝是去陪她姐姐的,看到马家少爷要出世了,舍不得走了似的。”
蓝蝶儿啊一声:“这怪了哈,那丫头见谁都冷得一块冰似的,竟然喜欢大肚婆。”
蓦听蓝骏叫道:“爸呀,少主叔,这一回我蓝氏有希望哩!蝶儿给蓝氏寻了个好女婿!”
老骠骑蓝云川不明儿子何以冒出这样一句话,侧首看向堂弟蓝秦川,蓝秦川也是无厘头,问道:“什么事值得你这样夸他?”
蓝骏嘿嘿一笑道:“莫急莫急,大好事!卸完货再说。”说完对赶人回来的蓝骁和光宏顺道:“卸货卸货,卸祖宗祠堂去。”
蓝秦川好似没听清,什么金贵东西要卸到祠堂去?
蓝芩氏关心的则是另一桩,看着蓝蝶儿问道“儿啊,你的人呢?”
蓝蝶儿赶紧投入老娘怀中,连打几个呵欠道:“妈,别管他了,我几天没睡觉,熬不住了,我要赶紧睡一觉,睡醒看我儿子去。”
这丫头,一上来就得了软脚瘟似的,抱着老娘就开睡。蓝芩氏一把搂住,对着蓝骏骂道:“老天爷,几天没睡觉?晚上都要做贼吗?”
蓝骏顺势道:“婶娘,不让她去她非撵着去,贼不做贼能做什么呢?她呀,还跟你撒娇呢!”
蓝芩氏嗔怒而视,再看蓝蝶儿时,死丫头已沉沉睡去。
蓝骁则一手提一布袋,鸭子似的咚咚咚跑过去,刚要开口向老主公表功,蓝骏呵斥道:“蓝骁!听不懂吗?卸到祠堂去,有话到屋里说!”
老少主蓝秦川、老骠骑蓝云川、老军师霍元良都一头雾,小小布袋,能是啥见不得人的东西?干嘛还不让人看了呢?
蓝骁尴尬之余,自然不能打开布袋炫耀了,而是把右手的袋子交给老骠骑,把左手的袋子交给老主公。
布袋入手,两个老反贼差点儿没接住,不禁赫然变色,小小布袋少说也有百十来斤!要不是蓝骁及时用力提住,布袋就直接掉地上了。
蓝秦川一脸惊疑,细数那小布袋,整整十二袋,里面会是什么?金子?还是银子?
蓝秦川、蓝云川、霍元良看得面面相觑,赶紧跟众人去了祠堂。
蓝群蓝菊蓝春早已齐刷刷过来从蓝芩氏怀中接过蓝蝶儿,由蓝群背着去了木楼。
蓝群母亲蓝丁氏一望周围木楼门口立着看稀奇的老残兵和老娘们儿,喊一声道:“都别傻站着了,该放马的放马,该放牛的放牛,该做饭的做饭去。”
这阵势,傻子都看出来了,那布袋子里绝不是一般的东西,不是银冬瓜就是翘宝锭子!老主公分米分肉、分金分银从来一视同仁。蓝氏发财了,统统都发了!
残兵败将们压抑着内心的狂喜,笑烂了脸,争相牵马上山,女人们孩子们尽皆关上门来,嘁嘁喳喳乐乎开了,都把自家收藏的干牛肉,干山货拿出来架火慢炖,为发财归来的马队勇士设宴接风洗尘。
进了祠堂,蓝骏命人打开所有的布袋请老主公验收。当一袋袋金沙、一袋袋名贵药材摆在蓝秦川、蓝云川夫妇和霍元良面前时,所有人目瞪口呆,包括一路押货回来的马帮队员。
蓝氏诸多当家人不是没有见过金子,顺天教大军横扫南北时金银珠宝堆积如山,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这一点金子跟那时候的财富比,不过是渣渣而已。
即便是当下,蓝氏也不是没银子过日子的主,小同才兵败收山不为人知的财富后人们几辈子吃不完。
这帮娃娃太莽撞了,不知天高地厚!
但是,蓝骏蓝骁说得明白,这是蓝蝶儿的夫婿马武和江湖帮派猛虎堂联手从康巴马队手中夺过来的,跟官府不沾边,猛虎堂人都死绝了,金沙药材只能算是马武迎娶蝶儿和蓝群蓝枝的后补聘礼,也是她们的嫁妆。
老主公蓝秦川至始至终很平静,他还没见到这个神秘的女婿娃,不好评价他的作为,只隐隐觉得这事儿有点不靠谱,因为现在不是乱世,劫来如此海量的金沙,官府能善罢甘休吗?
收拾所有东西出祠堂,女人们已在草坪上摆好了桌子椅子、橘子酒、干果炒货、干牛肉汤锅、野鸡野兔汤锅。
马帮长途跋涉,劳苦功高,大吃大喝。
吃饱喝足,各归各门,然后倒头便睡,就连太和十排的混混们都喝得烂醉如泥。
唯独蓝秦川夫妇、蓝云川夫妇和霍原良夫妇心事重重。
是夜子时,万籁俱静,月华升空,蓝群独自坐在草坪中的大青石上,仰头望着仙女山顶冉冉而出的月亮。
多年以前,这里的大树都被砍倒造了木楼,是云崖唯一一片露天场所,也是云崖峰腰最宽敞平坦的地方,只有在这里才可以看见日出月升、星河灿烂。
今晚的月亮残缺得狠了,却出奇通透,在缥缈淡白的云絮中攀爬而上,像一牙倒悬的帆船乘风破浪。
透过树梢,对面的仙女山明月当头,明艳又朦胧,像极婀娜仙子翘首望月、翩翩欲飞的神韵。
小时候坐在这里,听惯了嫦娥奔月、牛郎织女的凄美传说,现如今,情爱之事落到自己头上,才知道想念一个人许多时候都是不能自主的,尽管,她都觉得那个人非常之厌恶。
想起他以往无情的种种,想起南河边被他搂在怀里热吻的场景,想起那几个响亮的巴掌打在他脸上的时候,热切的爱意、深切的怜悯就又像火红的烙铁烙在心头。
好在,蓝蝶儿和蓝骏率马队顺利归来,他灭了猛虎堂又成功截获金沙,来施南的日子就在眼前,希望这一次,他能以全新的状态出现在她面前。
那明月就像情郎的笑脸、那月光就是他炙热的目光正在把她包围,她仿佛看到大红的盖头已经披到了自己的头上,迎亲的唢呐已经吹响,甚至觉得自己正坐在他的床上,已经变成了他的新娘……
听得身后一阵脚步声,接着蓝蝶儿在问:“姐姐,你怎么半夜起来坐在这里?”
蓝群回头看看,又回过头去继续看着月亮道:“屋里太闷,想出来透透气。”
蓝蝶儿什么不明白?缓步过去挨她坐下,掰过她的脸来对着自己道:“想他了吧?”
蓝群推开她,怒道:“去你的,我想谁了?”
蓝蝶儿捉狭地做了一个干呕状:“我的天呐,当着月亮当着天,你不说谎行不行?要是我,想了就想了,瞒谁也瞒不了月亮啊!……他这时候多半应该已经在来的路上了,想不想的,你可得多问自己几遍!”
蓝群啐她道:“我才不像你呢,死妖精。”
蓝蝶儿笑道:“那我就搞不懂了,姐姐为什么半夜起来看月亮?”不等蓝群回答又道:“今晚的月亮亮是亮,但好像不圆啊?”
蓝群道:“被狗啃掉一半,当然不圆了。”
蓝蝶儿咯咯笑,笑毕又叹气,叹完气又笑道:“现在情况不同了,这狗才这回替我姐妹报了血海深仇,又发了大财,再不会像以前那么自卑了。他说过,等他灭了沙虎来云崖,你若还是口不对心,他就要……”
“他要干什么?”
“他要霸王硬上弓……”
蓝群擂她一拳道:“你又浑说什么?我找婶娘评理去!”
蓝蝶儿咯咯憨笑,举手投降。
木楼内,蓝芩氏睡得很不安稳,有一搭没一搭地翻身。
蓝秦川道:“你今晚怎么回事?能不能安生点儿?”
蓝芩氏道:“你不也没睡着吗?”
蓝秦川道:“你这么折腾,我怎么睡得着?”
蓝芩氏叹气,自责道:“我这心里难受,发慌,总感觉要出点什么事。”
蓝秦川闻言,扯了扯眼皮,干脆坐起来。
今天的事他也犯怵,这么多的金沙从天而降,换谁不犯怵?
蓝氏隐居山林十几年了,小同财这个名儿他都已经快忘记了,要是因为这些金沙再招来点儿什么祸事,岂不是连老祖宗的底牌都会被人掏出来?
十多年前,为了黄金白银人头滚滚、血流成河,蓝氏李氏把天捅了一个大窟窿!
到今天,逝者已矣,活下来的该老的也都老了,蓝氏早已经马换三代,刀弓生锈,杀伐之心已经消磨殆尽。
后人们不知道深浅,把先辈的诸多无奈当成英雄壮举,都自大得没边了,若把金戈铁马的杀伐放在他们身上,怕是经不住哪怕一轮的冲锋陷阵。
“不行,今天这事儿不是好事,我得找元良合计合计,得做一些准备防止意外。”蓝秦川说着就往床下跳。
蓝芩氏闻言更加忐忑,心惊肉跳,也翻身下床要跟去看个究竟。
两个老家伙出得门来,打算先去寻当年仅存的家将蓝云川晓以利害,然后再找霍元良来定夺。
走到老骠骑门口轻轻一推门,门就开了,屋里灯还亮着,蓝芩氏喊一声嫂嫂,没人应,蓝秦川又喊一声哥哥,同样没人应。
二人转头一看右上方老军师的木楼,竟是木门虚掩,灯光侧漏,隐隐还能听到说话声。
老两口急忙过去,没走几步晃眼看到那木楼东墙树荫下人影一晃,隐约有脚步声往林子里深处逃去。
蓝秦川莫名惊诧,一声呵斥道:“那是谁?回来!”
这一声喊,把左下方草坪上的蓝蝶儿姐妹都惊动了,同时老军师家的木门也被人拉开,蓝云川高大佝偻的身躯站到了门口。
蓝秦川喊道:“哥哥,有人在门外偷听你们说话,你不知道吗?”
蓝云川虽然年老,曾经的将风还在,一步跳出房门道:“在哪里?”话落霍元良也跨出门来了。
蓝秦川一指树林道:“一晃就进了林子,去得好快!”
蓝云川折身要去追,被霍元良一把拉住。
此时蓝蝶儿姐妹赶来,蓝蝶儿问道:“爸爸,你们今晚什么情况?”
蓝秦川反问道:“什么情况?多半你们惹祸了,快去把蓝骏蓝骁给我叫来……不!赶紧吹号!”
蓝蝶儿蓝群双双傻了,吹号?吹什么号?哪来的号?来了强盗还是来了官兵?
蓝蝶儿脑回路急转,大惊失色,拉住蓝群就往屋里疾跑,没跑几步一推蓝群道:“快去找蓝枝,马上离开云崖回潼川!快!一定要保住孩子,快去!”
蓝群吓得不分东西南北,没想到蓝蝶儿会用力推她,脚下一滑,身子一歪,顺着斜坡滚落下去。
蓝蝶儿推完人就狂奔去父母的木楼,蓝群去了哪里竟浑然不知,小时候一直想拿来玩耍始终没能得手的牛角就是号,那叫号角。
呜呜的号角突然半夜吹响,那是出征杀敌的号角,木楼群打破了十年的沉静,男人拿刀拿弓,女人拿叉拿剑,男女老少不下五百人齐聚草坪,火把照得山林院落通透火红。
蓝骏蓝骁光洪顺被惊醒,赶紧组织青壮列队,蓝秦川一步跨上大青石举剑发声道:“今夜山上来了不速之客,尔等快快随我去开祠堂,秉先祖、请大旗、杀妖孽!”
蓝骏光宏顺等大惊失色,心道,哪来的不速之客?马队一路回山都留有后卫眼线,没有追兵啊!
光宏顺一看蓝蝶儿和太和十排的弟兄,都为今晚的处境担忧起来。
蓝骏不服,马上出列拱手道:“少主叔,我请求率队下山开路,一探究竟。”
蓝秦川喝道:“混账!先随我去请大旗!”
霍元良道:“主公说得对!所有人等一概不得分散,速去祠堂!”
几百人前呼后拥,不过数十步距离就到了祠堂门口。
熊熊火光之下,负责守卫祠堂大门的两个老卒子竟然靠在大门两侧安然熟睡。
一看祠堂大门虚掩,铁锁不知所踪,蓝秦川望而却步。
蓝云川见守卫如此异样,上去伸手一推,那看守竟然扑通栽倒。
与此同时祠堂的大门开了一条缝,众人触目的情景竟是那块故显考讳公蓝氏大顺的灵牌突然从门内伸出来,接着一个阴森的声音响起:“小同才蓝大顺!你们这帮反贼余孽竟然在这里!哈哈哈哈……”
声落,大门突然大开,屋内乌泱泱一屋子官兵刀光闪亮,黑洞洞的火统枪口对准蓝秦川!!!
砰!的一声震天界响,血光飞处,蓝秦川仰面摔倒,又听一声:“杀!”
屋内官兵狂泻而出,枪声大作。
这骤变何其突然,惊叫哀嚎中,只听蓝蝶儿一声狂嚎:“爸呀!”
蓝氏族人潮涌而上,奋起拼杀,一时间刀光剑影,鲜血飞溅。
弹指一挥间,山林各处,官兵如潮水般掩来,将这小小的木楼群围得水泄不通。
官兵杀人,不分男女老幼,一律视其为顺天教诛心反贼,刀枪并用,绝无丝毫仁慈,遇着持刀反抗者一枪毙命、遇着老弱妇孺迎头一刀,可怜蓝氏五百余众被数千官兵如大碾子压蚁穴一般碾过,鲜血汇流成溪顺山流下,人头如落地西瓜顺山滚落。
一切都灰飞烟灭了,小同才仅存的血脉在此终结,蓝蝶儿蓝菊蓝春,香消玉殒,连一具完整的尸体都未曾留下,光宏顺和他的十排弟兄们在人头落地的那一刻才猛省,发财的代价原来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