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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要得要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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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金婵,四女子这才给焦死人鞠了一躬,几乎是同时叫了一声郑叔。

    焦死人回了一个鞠躬,也不去使唤金瓜,自己从屋里搬出两根板凳搭于凉阴处请夏金婵三人坐。

    夏金婵也不怕他家的凳子挂破衣裙,拉四女子坐下,又叫马二嫂子坐。

    四女子这时显得十分拘谨,感觉有点手足无措,她以为这个人会像几个小孩一样敌视她们,没想到他会这样大方。

    夏金婵道:“郑叔,不好意思,我们三妯娌来得唐突了。”

    焦死人道:“我见过你们,上一次你们带着斗笠,坐在牛背上。你们应该也见过我吧?”

    四女子哦一声:“是不是那一泡粪?”

    焦死人作揖:“就是呢,她姐姐莫笑,种田人稀罕那个。”

    夏金婵笑道:“哎呀,敢情是郑叔你啊?那……你……今天……?”

    焦死人道:“也怪我这个人心眼太小了,只以为你们要来抢走我的女儿……嗐!不说了。上一次你们去找郑学泰,遇上的是我的堂弟,我骗了你们,他也骗了你们。后来他跟我说他惹祸了,我问他惹了什么祸,他说他得罪了马爷。我当时不知道他说的是哪个马爷,问他怎么回事。他问我女儿翠翠是不是叫五女子,我没理他。唉呀,后来他吓唬我,说马爷就是马王爷,马王爷连县大老爷都收拾下台了,和现在的杨大人、周大人和褚大人都称兄道弟。说马爷,我不知道是谁,说马王爷 就把我吓坏了,马王爷谁不知道啊?”

    马二嫂子插一句道:“这个还真不骗你,我马兄弟连成都猛虎堂都收拾了,蒋黎宏算个什么东西!”

    夏金婵笑道:“郑叔,你别听她吹,我们家爷很仗义的,没那么恶。”

    焦死人道:“她姐姐,不用谁吹,如果说是收拾蒋大老爷的那个马王爷,那是谁都知道的。我知道,这下我算是完了,肯定女儿保不住了。我堂弟要我认下这门亲,说认下这门亲就没人敢欺负我了,我想的是,女儿就是我的命,没有这个女儿我活不了,我哪怕不要命也得要女儿!女儿七岁就给我兴一个家,跟着我受了很多苦,郑学泰小矮子那样欺负我,女儿都没离开我,要是没有她,我就只剩死路了。后来几天我想了很多,我这辈子,活人活得真的窝囊,我苦就算了,这是我的命,何苦要死死拽住女儿跟我一起受苦呢?我是不是太自私了?她姐姐,我现在想通了,只要女儿能过上好日子,我就不能死死拖住她,你们把她领走吧。只是,我希望你们能够善待她。”

    四女子扑通就跪了:“郑叔,谢谢你!”

    焦死人噌就站起来了,吓得手脚无措:“哎呀大奶奶,要不得!我怎么受得住这个啊!”

    夏金婵道:“嫂嫂,你这是干什么?不要急嘛!”

    四女子哭了道:“小姐,我不是说现在就要领走五女子,我是谢谢郑叔这些年的养育恩!”

    夏金婵笑道:“哎呀,差点误会了,你快起来吧,看把郑叔吓得!”

    焦死人赶紧鞠躬:“要不得,这个要不得,真要不得!”

    夏金婵拉起四女子:“郑叔,你坐,坐,坐下说。”

    焦死人战战兢兢地:“你们……你们到底哪个是翠翠的姐姐呀?”

    马二嫂子道:“你不用那么紧张,给你下跪的就是五女子的四姐姐,是马家的大媳妇,这位是马家的少奶奶,五女子的三姐跟马爷去了成都,没有来。”

    焦死人被绕得有点晕,哦哦哦的,再不敢坐了。

    夏金婵道:“郑叔,真的不用紧张,你坐下嘛。”

    焦死人好歹坐了,头都不敢抬。

    夏金婵道:“郑叔,听你的意思,你这些年收留五女子是一直把她当女儿?”

    焦死人道:“刚开始当儿媳妇,后来女儿大些了,我就觉得我的儿子配不上她了,夫不配妻的姻缘要不得,我就是例子。我有心把女儿许给赵家,人家还没答应呢。”

    “那个叫赵干精的吗?”

    焦死人点头:“赵家是好人家,干精这娃有点虎,比我那儿子强十倍。”

    “你儿子答应吗?”

    “你看他那样儿,像个什么样子嘛,我可舍不得把女儿给他。”

    “那可是你亲儿子,你舍得女儿离开你?”

    焦死人道:“儿子亲不如女儿亲,女儿嫁赵家,离我不远,想看她,天天都能看得见。”

    夏金婵笑了:“郑叔,是这样的,蓝枝,也就是你女儿的三姐姐,她有一片庄园,总有六百多亩田地吧。我婆婆的意思是,希望你们到她三姐姐家去住,你想种多少田都可以,自家姐妹在一起,彼此有个照应,免得受欺凌……”

    焦死人慌了:“哎呀!这个要不得,要不得!”

    “郑叔,你先别急着拒绝,只要你愿意,五妹妹愿意,就可以。”

    “要不得,要不得!真要不得!”

    马二嫂子道:“你这人真是,怎么那么多要不得呢?这要不得,那也要不得,什么才要得?我们看了的,你单家独户住在这山坡梁子上,五女子跟你能有好吗?你不是说郑学泰欺负你的吗?为了五女子,我们请你离开这个地方,要得要不得?”

    焦死人道:“哎呀真要不得,我……我就不去了嘛!”

    四女子道:“为什么?”

    “哎呀真的要不得,硬是要不得,我这个样子,哪里配得上马爷那样的人家嘛,要不得!”

    夏金婵道:“郑叔,不要这样说,我们看人不看外貌,你那时候收留五女子,把她养这么大了,你配得上。这样吧,你去把你们郑家族长叫来,我有话说。”

    焦死人道:“族长就是郑学泰,那小矮子长得比我都丑,心肠比毒蛇还毒,别找他,莫要吓坏了你们这样金贵的人。你们把女儿领走就行了,我的女儿我做主。”

    “郑叔,你真不去?”

    “真不去,我不想看到他。”

    “那,能把翠翠叫回来吗?”

    焦死人抬头望望,见桃子仍旧站在院坝边上不曾离去,走过去道:“桃女子,帮郑叔把翠翠叫回来好不好?”

    桃子道:“你真答应让她们带走翠翠?”

    焦死人道:“真答应,翠翠跟了她姐姐,就再不用吃苦了。”

    桃子一跺脚,看焦死人的眼神都变了,回头喊了一声:“干精,你们出来吧。”

    少顷,干精翠翠同时从柏树林子里钻出来,一会儿就上了院坝边。

    焦死人拉了翠翠,亲自把她的手交到四女子手里:“她姐姐,我把她交给你了。”

    四女子望着翠翠:“五妹,跟姐姐去城里好不好?”

    翠翠掐着衣角:“我不,我的家在这里呢!”

    众人都愣住了,特别是焦死人。

    夏金婵道:“小妹,姐姐家也可以是你的家呀?你不想跟姐姐在一起?”

    翠翠道:“姐姐有姐姐的家,我有我的家。四姐姐,爸爸和金瓜对我很好,我喜欢跟他们在一起,你不要担心。”

    马二嫂子啧啧称奇:“哎呀,五女子,跟了姐姐就再不用吃苦了,穿好的、吃好的、三姊妹在一起多好啊,你何必在这里肩挑背磨受苦受累呢?”

    翠翠道:“我不怕吃苦,我喜欢养蚕,喜欢挑粪灌桑树,喜欢种麦子割麦子,喜欢栽秧子打谷子。”

    四女子道:“三姐有很多好田好地,你也可以种麦子割麦子,也可以栽秧子打谷子啊?”

    “不。”

    “叫你爸爸和金瓜一起去!总可以了吧?”

    “不。我喜欢桃树园。”

    “为什么?桃树园就这么好?郑学泰那个恶人不是欺负你们吗?”

    “他再也不敢了,我有大奶奶二奶奶和三奶奶,还有干精和桃姐姐。”

    夏金婵道:“哪个大奶奶?”

    焦死人道:“她说的是赵家大少奶奶。”

    翠翠道:“大奶奶对我很好,干精和桃姐姐对我也很好,哎呀姐姐,你就放心吧。”

    马二嫂子道:“完了,这姑娘魔怔了。”

    焦死人眼泪都下来了:“女儿,你就跟姐姐去吧,放心吧,你走了爸爸会好好的。你不去,姐姐会生气的,你姐哥……你不去,爸爸就不喜欢你了。”

    “爸爸,我不!”

    众人都呆了,原以为主家不会放,五女子一定走,谁知道反过来了。

    焦死人立刻冷了脸:“你真不去?”

    翠翠呜就哭了:“爸爸,我还要给你养蚕呢。”

    夏金婵赶紧道:“郑叔,不要逼她,她舍不下你,是因为你好,这个,我们心里都有数。放心吧郑叔,没有人敢来找你麻烦,我们来也不是非要带走她,而是要看她怎么选。现在她选择留下,那就证明郑叔你是真的对她好,我们怎么会生气呢?”

    焦死人道:“她姐姐,这是真的吗?”

    夏金婵道:“是真的。”

    焦死人激动了,站起来直搓手,左右不是。

    夏金婵道:“郑叔,你不用激动,好人有好报,你会好起来的。”

    焦死人扯起嘴来笑:“她姐姐,你们等着,我去给你们做饭。”

    夏金婵站起来:“郑叔,饭就别做了,家里边老娘还等着我们的,得尽快回去。”

    “那不行,来了怎么也得吃顿饭再走。金瓜,烧火去!”

    夏金婵道:“郑叔,我话还没说完呢,你先别急着走。”

    焦死人连忙回头,回头就见夏金婵捧着一个布包向他走来。

    “郑叔,是这样,临出门呢,我们家老太太有交代,如果你们不跟我们走,就得把这个留下。”

    焦死人一猜就是银子,连忙缩手:“这可不行!她姐姐,你这样我就生气了!”

    “郑叔,这可是老太太的意思,你非得拿着不可,你不拿我没法交差。”

    焦死人哪里肯拿,左躲右躲不伸手。

    马二嫂子黑了脸站起道:“好啊!你敢忤逆老太太的一番好意?这也是我马兄弟的意思,你敢不要?”

    焦死人被吓住了。

    马二嫂子又道:“老太太的意思是不能让五女子太苦太穷!你看看她那身衣裳,像什么样子了?还有你!还有你儿子!像什么样子!拿着!不拿着,五女子就不会给你留下!”

    焦死人慌了,拿吧,自己也太没志气了,不拿吧,她来的话来得这么凶,真惹恼了她们,马王爷可不是好说话的。

    只是,天底下有这种事吗?送人银子连吓带骂,不拿能行吗?

    这么凶,那就拿着呗。

    这一袋银子可不少,拿在手里像抱了一块大石头。

    焦死人都要哭了:“她姐姐,你拿这么多,叫我放哪里呀?”

    马二嫂子噗嗤就笑了:“那你就抱住着呗!”

    四女子捶她一拳:“这个死嫂嫂坏的很,你看把郑叔给我吓得!郑叔,你就拿着,我们哪能看你过得这么艰难呢?”

    焦死人也乐了,露着一嘴的黄斑牙:“她姐姐,种田人的日子都这样,你别担心,也别见笑。这么多银子,我真没地方放。”

    夏金婵道:“这银子,你安心拿着,不为别的,就为五妹好不好?”

    焦死人道:“她姐姐,我还能不拿吗?亲姐姐跟外人不一样,不拿不是等她姐哥来捶我吗?”

    众人都笑了。

    翠翠也乐了,挽着四女子蹦了两蹦,活像一只欢快的兔子。

    这时,院坝边上的桃子喊了一声翠翠,翠翠活蹦乱跳跑过去:“桃姐姐什么事啊?”

    桃子拉过翠翠去一边,悄悄道:“翠翠,你姐姐要是叫你跟她去玩两天,你去不去?”

    翠翠一歪脖子:“嗯,这个可以去。”

    桃子道:“别去。”

    “桃姐姐,为什么?”

    “你姐姐那么有钱,带你去就是要你喜欢上城里,然后……”

    “然后什么?”

    “把你嫁城里头。”

    翠翠打个抿笑,看向赵干精:“你让我去吗?”

    赵干精糗她一眼:“你那个样子就想去,我巴不得你嫁那里去,永远回不来。”

    翠翠啐他一口:“呸!你个小屁娃娃。桃姐姐给我捶他!”

    焦死人在一边看了,乐的合不拢嘴,金瓜呢?拳头都攥出水来了。

    夏金婵、四女子看了,又为翠翠担忧起来,这等于是赵干精要把翠翠从金瓜手里抢走,金瓜能答应吗?

    可是这个金瓜,的确是不般配呀!

    果然,等翠翠回来,四女子就对焦死人说要带翠翠去城里玩几天,焦死人满口答应,翠翠却死不答应。

    四女子本想把她带城里去缝两身衣裳的,奈何人家不去。

    夏金婵道:“五妹,你就不打算去城里认认门儿?万一你有什么急事想找姐姐,却不知道姐姐住哪里,那怎么办?”

    翠翠道:“我可以问嘛。”

    夏金婵道:“那你问谁呢?问你姐姐可不行。”

    “那我问谁?”

    “你得跟人说,你的姐夫叫马武马王爷!这样的话,就有人给你引路。”

    “那我记住了,我姐夫是马王爷!”

    四女子道:“记住了,有事一定要来找姐夫。”

    “我记住啦!”

    夏金婵笑了:“那好吧,我们可走了,你不许哭鼻子。”

    “不会。”

    焦死人本来是很想留客人吃饭的,看人家都是金贵人,就觉得自家的饭拿不出手,只能不了了之。

    客人要走,又赶紧带上翠翠相送,一直送上山顶,那一包银子都紧紧抱在怀里。

    及至要分手的时候,夏金婵叫住了他:“郑叔,刚刚有你的儿子和赵家那两个孩子在我不好问你,你是怎么想的?怎么会把五妹许给赵家呢?这两个小孩现在就开始干架了,长大了可怎么得了?”

    焦死人尴尬了,苦笑道:“她姐姐,你也看见了,我那儿子是真不配啊,他根本就护不住我女儿。她姐姐,你们别担心,儿女婚姻从来都得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儿子不敢不听。”

    “那赵家为什么没答应呢?”

    “会答应的,我请赵家大奶奶出面保媒就行了。”

    马二嫂子笑了:“哪有女方请人保媒的道理,这种事你就不想想要得要不得?”

    焦死人道:“我想了的,肯定要得,为了女儿,我不讲究。”

    马二嫂子道:“那你可得把这事儿办好,别让你儿子跟你闹,不然,我们家五女子成什么了?”

    翠翠本想说点什么的,但她什么都不敢说,她十二,干精今年才五岁呢。那时候她答应金瓜,是因为进了这个家门就是注定是要嫁他的。

    现在的这些变化对于她来说是懵懂的,十二岁的小孩子知道什么,只能是大人怎么说,她就怎么听着。

    ……

    翠翠成了马王爷的小姨子,这让郑学泰非常意外,马王爷什么人?踩扁了张三爷,踩扁了蒋黎宏,杨小山在他面前屁都不是。

    现在人家认了妹妹,马王爷混不吝,手段很不一般,杨铁山的面子都不一定会给,会不会来翻旧账呢?若要翻旧账,麻烦可就大了!

    郑学泰找来郑二娃商量,问这事怎么调和。

    郑二娃道:“我跟焦死人说了,叫他不要乱说话,否则,我跟他的弟兄关系就不存在了。”

    郑学泰直摇头:“这哪里是办法嘛,焦死人算什么东西,要低头也不可能向他低头,关键得跟马家搞好关系。”

    郑二娃直皱眉:“那……二爸,你错过了一件大事。”

    “什么大事?”

    “马家的新奶奶,据说是成都猛虎堂的千金大小姐,前不久刚刚跟马爷大婚,整得很排场,德盛酒楼六十桌八大碗,完了不够又在福成酒馆开了三十桌上等筵席,杨家随银子五百两呢!”

    “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不说呢?”

    “二爸,人家也没给我们发请帖呀!少爷就在城里,他应该知道。”

    “说话说完整,他知道为什么不送礼?这不是蠢吗?”

    郑二娃道:“二爸,要送这个礼可是一件割肉的事。你想啊,杨家送五百两,那么少爷送多少呢?我估计,少爷也是心疼银子。”

    郑学泰语塞,开始掏烟袋,塞烟丝。

    郑二娃道:“过去了就不说了,现在要补救,怎么弄?上马家拜访也迟了,马爷已经去了成都,见不到人了。”

    郑学泰点燃旱烟,吧嗒两口,几股浓烟后,一口吹出烟灰,又在桌上磕了磕烟斗:“我也不是要巴结谁,也不是害怕谁,他马王爷也不至于因为一个小姨子就会来对付我,好歹还有个杨铁山嘛。我只想把关系拉近一点,毕竟人家救我出牢狱,我还没当面致谢呢。”

    “那……二爸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马家现在都有些什么人在家。”

    “他那新奶奶好像在,昨天就是她跟翠翠的四姐来桃树园相认的。”

    郑学泰想了想:“马爷不在家,你我出面就不合适了,你去把媳妇给我叫来。”

    就这样,杨秋红去了马家拜访夏金婵。

    二人见面,杨秋红直言自己是杨铁山的妹妹、杨小山的姑姑,又直言不讳批判哥哥杨铁山和丈夫郑良才瞎忙失了礼数,连马爷大婚都未曾参加。

    夏金婵自然知道郑杨两家的关系,杨秋红一来就把杨铁山叔侄搬出来,说白了还是害怕马武为难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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