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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灵官老爷出宝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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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文说了,马武这人虽是一个混混,但他身上的大爷义气很重,行事亦正亦邪,遇到他看不惯的,不管对错,不管对手是谁,只要他看不惯就要出手。

    不光是他,现实版中类似的袍哥大佬就大有人在,比如后来的唐廉江。

    当然,马武是虚构的,唐廉江是哥老会历史中真实存在的人物,二者不能混为一谈。

    而本文的马武,因为陈剃头(尽管陈剃头不是袍门中人)的事曾经发誓要对付蒋黎宏,所以他对陈二的案子才这么上心。他哪里知道,支持赵老三这么做的只有赵子文和赵老三。赵老三之所以找陈二出场,要的就是被蒋黎宏打脸,不打脸、制造不出更大的动静来,就惊动不了府衙万智斋,也惊动不了总督衙门,万智斋不出场把蒋黎宏清除出去,强买强卖的势头就遏制不住,到时候,祸害的就不仅仅只是首饰垭了,恐怕全潼川都要跟着效仿。

    地方出现强买强卖、出现逼死人的现象,赵子儒岂有不知道的,但这些现象早在他答应杨铁山做挂名会长之时就预想过一些,修铁路毕竟不是儿戏,是要银子来铺垫的,上头施压,地方官为了政绩用些过激的手段不可避免,出现这样那样的案子就不奇怪了。

    当然,逼死人得另当别论。

    在赵子儒看来,就不说官府跟平民百姓之间的矛盾,单就商会而言,杨铁山这样折腾也是在抽商人的筋、扒商人的皮,抽筋扒皮的事一次还行,多一次就会要命。潼川商业本就萎靡不振,商户们的资本十分有限,集资不可能只有一次,川汉铁路的投入也不是区区几百万两、几千万两银子就能搞得定的,搞不好几亿两银子都砸得进去。

    再说,川路公司不像西洋公司那么有实力,那帮大爷有几个懂铁路?有几个能坦然应对商场的风谲云诡?银子到了他们手里有多大的作为真的说不上来,全川的商业大佬们哪一个都是吃铁吐火的角色,又有几人放心把命运交到那帮人手里?

    这第一波集资,川路公司若做不出一番成绩来,那么会滋生多少猜忌和阴谋?第二波集资还能这么顺利吗?财团大佬们的脉络怎么波澜起伏谁能把握得住?杨铁山卖股票,跟强买强卖差不多,一旦川路公司出现投资纠纷,股民投资失利找麻烦,杨铁山罪过就大了,不但杨铁山罪过大了,自己这个挂名会长也脱不了干系。

    所以赵子儒认为,不管是平民还是商人,投资必须是自愿的,风险应该让投资人自己去担当,不管是官府还是商会都不能强行摊派,否则迟早生乱子。

    而且,自己也不能老是挂一个空头衔欺瞒世人,得实实在在拿出银子来买股票,不然对不住江东父老,至于银子在哪里,看来得想法子了。

    当然有些话,赵子儒作为一个生意人,只能在跟万府台喝茶聊天的时候顺口说说,不能当做正经话题来谈论。

    但对于万智斋来说,赵子儒是从来不在他面前说政务的,他的随便说说,那就是问题已经很严重了,肯定是杨铁山和蒋黎宏都做得很过份。

    毕竟,这些年哥老会明里暗里的势力席卷全国,泛滥成灾,把湘军都烂得体无完肤,再加同盟会四处流窜,蠢蠢欲动,这里起义那里起义多如牛毛。

    他万智斋之所以把赵子儒这个哥老会老摇紧紧抓在手里,施以各种恩惠,是因为赵子儒这个人在成都有龙家,在渝城有田家,都是哥老会了不得的势力,甚至跟全川的哥老会码头都有交往,稳住他就可以稳住潼川的哥老会,要是因为股票激怒赵子儒,他只需抱臂观望、或者振臂一呼,那就有可能牵一发而动全身,税狠人的顺天教案就是鲜明的例子。

    这样说,倒不是万智斋怕赵子儒,他怕的应该是哥老会。这年头,哪怕是一个放牛娃死了,只要他是哥老会的人,哥老会就有可能为他出头闹事,地方上动乱一次,哥老会不过是伤几根毫毛,而他这样的地方官就有可能被查办。

    听了赵子儒的随便说说,万智斋开始考虑要不要取消除租股之外其它股种的强制性了。

    谁知,还没有等他下决心,蒋黎宏就送来急函,说顺天教余孽杀了公差,抢了县衙,所有股票股银被洗劫一空。

    万智斋十分震怒,当时就想把蒋黎宏革职查办,但转念一想,蒋黎宏实施摊派自己也有授意,如果过于冒失或者惩罚过于严厉,蒋黎宏必然不服,闹到督抚那里,总督衙门追究下来,自己少不了要担干系。

    如此,经过一番仔细推敲,万智斋决定先不上报,还是亲自到该县去巡视一番,当众做出一些让步,能够自己把这件事消化掉就自己消化掉得了。

    这里,猪招官酒后回去把周乾干和马武在牢里的情况跟蒋黎宏说了,又把遇到杨铁山时杨铁山带的话说了,也或多或少把自己的担忧说了几句。

    蒋黎宏何尝不明白自己的处境,现在他一只脚已经跨出了悬崖,还有一只也是立足不稳,身体已经悬空,别人只需轻轻一推,他就会掉进万丈深渊!

    他那个性,现在除了恨就是懊恼,悔意有没有?有!他最悔的就是不该听杨铁山的去划什么龙船,不去划龙船,贼子敢来县衙吗?

    想起这个,他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把羊杂碎活剐了!

    人在这种时候往往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的。

    蒋黎宏不是那种糊涂的人,可再精明的人也怕绝望,人一旦绝望了,许多想法都是极其极端的。

    他可以蔑视周乾干和马武,但绝不敢漠视赵子儒和杨铁山,杨铁山来了县城却不来衙门跟自己相见,态度已经很明显了,那么赵子儒的态度就可想而知了。

    他蒋黎宏丢了股票股银就成了臭狗屎,人家除了远远避开,谁还能靠过来自讨苦吃不成?

    陈二和马武的出现绝不仅仅只是因为陈剃头的冤案,也绝不仅仅只是来羞辱自己一番这么简单,他们所谓的灵官老爷到底指的是谁?一是辱、二是激、三是逼,这是要逼他蒋黎宏走极端呀!

    可现在不走极端行吗?自己已经掉进坑里去了,想爬起来绝无可能,状况摆在这里,周乾干钻进大牢抗拒追凶擒贼,等于就是告诉他蒋黎宏,这件案子无解了,只有等上官前来问责问罪,然后丢官去职。

    如果是这样,他蒋黎宏孤家寡人,还真就解不开这个死结。

    但本老爷好歹是知县,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掉脑袋也没必要装孙子!两个臭鱼烂虾趁火打劫想要弄死本县,那好,我不好过之前,你就得先不好过!

    大牢里

    没等陈二消停下来,猪招官又来了,这一次,他可没有端着掌盘来,开口第一句话就央求:“马爷,现在出去还来得及,求求你了,你出去吧,待在这里干啥呀?”

    马武懒得理他,睡自己的觉。

    周乾干打个呵欠,一副没睡醒的调调:“这都中午了你才死过来呀?”

    猪招官笑道:“周大人,你还没睡醒吗?衙门有一大摊子事呢,不办呀?大老爷叫你即刻去见他,你去不去?”

    周乾干道:“不去!”

    猪招官又道:“大老爷叫你去,是叫你去丰乐场把税狠人的尸首运回来,不是叫你去捉贼。”

    周乾干呵呵:“你想多了吧?税狠人是杨大人捉住的,杨大人同意让你去运尸首吗?哦,人家把贼子捉住了,要你去把尸首拿回来消灾?你长得可真漂亮!”

    这句话把猪招官怼得一口浓痰堵在喉咙,咳咳咳……半天都没发出声来。

    是呀,大老爷怎么想得这样天真呢,杨大人要是还能让你去把税狠人尸首拿回来交差,他干嘛不亲自来衙门帮忙把这件案子结了?

    猪招官还在癔症,马武骂开了道:“猪招官,你这个龟儿子,为了你的狗饭钵钵,你硬是卖儿卖女、卖爹卖妈的事情都做得出来哈?你娃把陈二弄得拉稀摆带,以为就得逞了?告诉你,陈二的事,老子不管了,你还是赶紧回去叫大老爷贴告示,向全县人认错、保证从今以后不再摊派股票,我就和周大人马上离开。至于陈二,你最好先打听清楚谁是灵官老爷之后才考虑要不要动他,如果打听不出来,最好打发他几百两银子,让他回家讨个婆娘安心过日子,要是少一两,陈二都不会走。先申明,这是我作为弟兄关系跟你说的。否则、反之,大老爷得小心他的乌纱帽、项上头,就算是你,今后走夜路也当心遇到鬼打墙!”

    猪招官听马武这话不像是开玩笑,凭他跟马武的关系,能开这样的玩笑吗?这是在警告。

    灵官老爷到底是谁呀?这么大来头?是府台?还是总督?可不管是府台还是总督,他们不都是力主地方卖股票的吗?县衙的股票被抢了、公差被杀了,府台和总督不帮地方解决问题,难道还要拿地方问罪吗?可能吗?马武凭什么这么说?难道他通着盗贼?要走税狠人的路子?不能啊,家有如花美妾,堂上有瞎眼的老母,还有两个痴聋憨哑的哥哥,他不能啊!

    猪招官想不透彻了,想不透彻的事情就不能胡来,他往前走了几步,把灯笼绕了绕,要看看周乾干对自己是个什么态度。

    周乾干还是那副房上的冬瓜,两边滚的德行,骂道:“照什么照?想要税狠人的尸体另找他人,老子得了软脚瘟,动不了!”

    猪招官笑道:“嘿嘿,周大人、马爷,我虽不知道灵官老爷是谁,就算他是总督大人吧,可铁路谁让修的?股票谁让卖的?股票又是怎么丢的?你们说的灵官老爷一定是法眼通天,谁是谁非他能不知道?兄弟呀,大人啊,现在不是大老爷要强买强卖,而是你们两个卡着他的脖子,要弄死他好不好?你们不出去可以,我可要提陈二上公堂了,不就是一个香屁吗?放得出来就放,放不出来最多挨一顿板子,挨了板子就可以走人了。至于几百两银子,我看恼火,衙门没银子啊?银子都被贼人抢光啦。马爷,你就不出去看看大老爷怎么断案?万一大老爷断得不如你的意呢?”

    马武道:“老子说不出去就不出去,你们怎么断关我鸟事,灵官老爷又不是我,他怎么想的、想要什么结果有老子屁相干。”

    猪招官笑道:“那你赖在牢里干什么?混吃混喝啊?大老爷可说了,从今以后,再不准任何人往牢里边送一口水、一粒饭,不信你就等着。”

    马武怒道:“你屁话真多,滚!”

    猪招官果真就滚了,不过滚的同时,一手捉住陈二的脖子另一手还把灯笼在空中招了招戏谑地道:“马爷,你最好还是跟出来,要不然,陈二就吃不了兜着走。”

    马武心里笑道,老子巴不得,你最好是把屁股给他打开花,或者把股骨头给他打烂,这样灵官老爷也许就出来了,收拾你们,老子都不用放半个屁。

    通通通,三声鼓响,大晌午的,大老爷又升堂了,这一次没有人击鼓鸣冤,而是大老爷要击鼓升堂,以壮声威。

    围观的人依旧很多,但是人们没有看到马王爷的影子,只看到那个卖香屁的二皮脸被猪招官亲自提溜着押进公堂。看那二皮脸的神情,一日之间变了一个人似的,眼睛陷下去了,眼珠子却凸出来了,从人身边过,再也没有了香屁的味道,而是给人留下一股子稀屎的臭味儿。

    衙役们照常一声威武,蒋黎宏照常一拍惊堂木,喝道:“下跪何人?抬起头来!”

    二皮脸抬头道:“青天大老爷,小民陈二冤枉。”

    蒋黎宏道:“大胆贼子,你伙同贼首税狠人串通地痞马武抢我县衙,杀死公差六人,抢劫库房股票十余万股、银票数万两、现银数万两,还敢假借灵官菩萨之名卖香屁,既咆哮公堂,又蔑视律法,还敢在这里喊冤?……”

    陈二虽然拉了一夜的稀,拉得头昏脑涨,双脚发软,但还不至于昏聩糊涂,一听这狗官竟然真把自己说成是盗贼,而且开口就是一连串的罪名,当时就气冲脑门。

    老子陈二纵然狗屁不如,好歹在丰乐场也混了这么些年,要说亡命,老子不是亡不来,你既然要置老子于死地,老子就是一头猪,临死之前还要叫唤两声呢!

    所以不等蒋黎宏说完就大叫一声道:“慢着!大老爷说什么?说小民抢了你的银子?抢了你的股票?还杀了你的人?大老爷可有亲手将小民拿住?可有人证物证?你当灵官菩萨是好欺负的吗?”

    啪!又一声惊堂木响,蒋黎宏历喝道:“大胆贼子!到了这时候还敢跟本县扯了子虚乌有的灵官菩萨,好!就算灵官菩萨真的存在,你说你吃了他的黄豆,放的是香屁,那你就放一个!如果大家都说你放的是香屁,本县就立刻放了你,放!”

    陈二一皱眉,心里一急,肚子哗哗一阵响,一股潮涌直冲阀门,身不由己地站起来夹紧屁股道:“大老爷,香屁那是从前,现在而今眼目下,什么都变了,就连大老爷说话都臭屁连天,小民哪里还有……”

    话没说完,身后的衙役乱棍相加,一阵敲打,更有两人扑将上去,一左一右将陈二摁着跪了下去。

    这帮家伙,昨夜被蒋黎宏洗了一夜的脑,早已把周乾干是谁、马武是谁丢到了八十里之外,蒋黎宏才是一县之长啊,他说谁是巡防营统领谁才是巡防营统领、他说谁不是,谁就不是、他叫谁滚蛋谁就得滚蛋,谁敢不听他的?

    陈二被制伏,蒋黎宏又一拍惊堂木道:“事到如今,本县岂能容你推三阻四,你今天放也得放,不放也得放。来呀!扒开这个贼子的裤子,就是拿棍子捅也得给他捅出一个屁来!”

    陈二一双手臂被人牢牢拿住,被摁在地上动弹不得,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了。

    那衙役得了令,又一人上去,呼啦一下就扒下了陈二的裤子,又一人上去照准那猴腚子就是一棍子,打了不说,还真就抡起棍头低头去捅。

    陈二是又痛又恨,肚子里憋着的那股劲一松,只听一声异响,接着一股刺鼻的异味,那衙役正好兜个正着……

    全场为之肃静、全场为之惊诧!

    “香屁!绝对是香屁!大老爷您请呀!”

    门外爆发一声喊。

    接着一片捧腹大笑,除了笑,竟没能有一人说出一个字的话来。

    可苦了那衙役,喊不出来,骂不出口,想擦一把都不能,只能弓着背壳、撅着屁股,在那儿哇哇作呕。

    猪招官想笑、旁边的衙役差官都想笑,一看蒋黎宏绿了的脸,谁敢笑?哪个还敢笑?

    门外的就敢笑,笑得稀里哗啦、笑得放肆无比、笑得满地乱爬、笑得破口大骂。

    “大老爷冤枉啊!你笑死人不偿命啊!……”

    陈二出了一口恶气,他这一愤怒的喷洒过后,肚子松了、肠子松了,全身都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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